第九十二章 长大了么?(求订阅月票)

张云起回自己家的老宅子睡觉。老宅子两年前修整过,院墙房子刷的落地大白,整洁干净。村里的股份合作社刚成立那会儿,有一段时间这里还临时用作合作社的办公场所。后面村里在村委旁建了自己的办公点,刚好他老爸来了云溪村的华丰农业工作,平时就住在这里。小小今年刚刚小学三年级毕业,人长得精灵古怪,性格调皮捣蛋,小姑娘今天玩的时候很疯,这时候要回家了,累得一步路也不愿意走,张云起背着她,说:“以后长大了会不会记得这个时候?”小小趴在张云起身上,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不记得不记得。”随后她又甜甜地笑着说:“但我会记得二哥。”张云起笑了起来。回家并不远,小姑娘睡眠质量好,又疯闹了一阵,几句话的功夫,就在他的背上睡着了。他老爸张老汉正躺在小院里的摇椅上拿着把蒲扇纳凉,见着进门的是张云起,便起了身:“老三,回来了。”张云起点头:“这么晚了,爸,你怎么还不睡?”张老汉伸手把小小接进怀里,坐在门槛上,伸出那双粗糙的手掌擦了擦女儿白嫩的脸上的脏泥巴:“闲着没事,想跟你唠唠。”张云起点头,伸手拍了拍门沿上的土,坐在上面。他平时忙,老爸大部分时间都在云溪村,一个月回转江川一趟,父子俩少有机会坐下来聊会儿天。他说道:“你想说村里建别墅的事吧。”张老汉叹了口气:“你啥都看的清白。”“看的明白是一回事,做法能不能让大家满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张云起见他爸手里拿着烟袋,便从里边抓了一把云溪村的土烟丝,用裁剪好的报纸卷烟棒,只是卷了几次,总卷不好。张老汉见了,便接过那管烟丝,三下两下卷了一根递给他:“既然这样,你就满一下他们的意嘛。”张云起抽了一口旱烟棒,好久没抽过,不习惯,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云溪村不是以前了,需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张老汉说道:“你讲的都是理,但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严重,搞得村里叔伯们下不来台。你那些话如果落到旁人耳里,就好像是这些村干部乱搞捐款摊派弄钱,不干实事,你要知晓,这个统一建别墅的项目是咱们村以来最大的项目,600万元的造价呐!真是开天辟地了,家乡百姓哪个人不念着你的好呢?有些牵牵绊绊的缠麻小事,不必要厘的那么清白。”“咱这是农村,它自有它的运转规律。也是你海军叔理解你,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讲他们,讲为了村里的发展他们这些干部有必要提升视野眼界,看其他几个村干部,脸色都成啥样了?”张老汉叹着气又说道:“现在呐,外界言传的,都是江川首富的老家要统一建别墅,讲的都是江川首富带领家乡人打旺火,脱贫致富。爸爸知晓你是个理性人,不在意这些虚招子。可是你知道吗,村里人一听你要来,就四下找我说,能不能安排你上家里吃顿饭,老家人都把你这个‘大人物’引进自己家门吃饭当成一种最大荣耀哩。”张云起笑了笑。张老汉又说道:“当然,这些都是小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村里叔伯们不会缠怪你,只是这几年你的性格呀,理性过头了,又强势,下了决断的事谁的意见都听不进去,村里和联盛,全是你的一言堂。眼下,你马上要去省城念书了,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大人物,性子柔一点,不要轻易招惹人,以后呐,要看的长远些了,管顾好自己。家里倒没什么,能够理解你的不容易。”张云起点点头:“爸,我知道了。”父子两人没有了言语,在大院门口坐了会儿,村子深处连狗吠声都停歇了,张老汉才抱着小小回转屋子里。进门的时候,他说道:“老三,你妈妈是苦命人,不在意什么富贵,她身体不好,有一次半夜惊醒,跟我讲她梦到了上次你被抓走调查的事。以后,你不要让她担心才好。”张云起没有做声,点了一根烟,一个人坐在陪伴了他一整个童年的小院门槛上,抽着烟,默默地看着星空下的云溪村深处。******第二天,天气晴朗。张云起大早起床,在张海军家吃早餐。张老汉从来不开火,这时候已经上班去了,在华丰农业的食堂吃饭。昨天晚上他老爸说的那些事,他还是听了些记在心里的。像他爸爸这种一辈子在地里挖刨的中国传统农民,虽然没有太多的见识和能力,但有另一种朴实的智慧,另一种哲学上的深奥,另一种行为上的伟大。吃早餐的时候,张云起发现纪灵有些无精打采的,情绪也不怎么高,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面条,问道:“怎么了你,昨晚没休息好?”纪灵看了他一眼,没作声。张云起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了这个姑奶奶,又说道:“等下叫上你表姐,带你去神仙桥捞鱼去?”纪灵说:“还要考虑一下。”张云起笑了笑,继续吃自己的面条。他很少见纪灵这样,但他知道这个女孩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遗忘和抗拒难过的能力,这应该是生而为人最高级的品质,自愈和自我圆满。下午在神仙桥下面的小溪里抓螃蟹,捞小鱼小虾,女孩穿着牛仔短裤和白色体恤,涉清澈的溪水,在阳光下翻鹅暖石,她手里拿着张云起抓了好多螃蟹的网兜,已经笑的很开心了。张云起这次来云溪村就是来休息的,算是度假,村里的事务轮不着他参合,联盛集团的工作不需要他参合。他每天就是吃点想吃平时又吃不到的老家饭菜,在村里头走走逛逛,和家乡父老唠唠闲嗑,陪纪灵和小小玩玩。玩的时候,已经有村里新一代的小孩领路了,小孩们永远都喜欢在山野里摘果子、在田埂上烤玉米红薯、下江边摸鱼抓螃蟹……眼下正是双抢和瓜果飘香的时节。月牙河两岸的沟道和山头里,枣树已经结满了鲜红的果子,大片大片庄稼青中染黄,有的秋庄稼已经上了禾场,那段时间里,村里头的景象是红火热烈的,金黄的颗粒被打赤膊的庄稼人一锨锨扬向蔚蓝的天空,碎雨似的稻谷落下来,撒在嬉闹的孩子们的身上,山野的小路上,农妇们颤动着肥硕的屁股,挑着送饭盒悠悠闲闲地走着。1995年的这个盛夏时节,瓜地里依然是绿油油的,萤火虫飞舞在晚风中,夜空深处满是星星,在这一片蓝天白云和厚重辽阔的土地上,张云起看着村里80年代末出生的新一代小孩们奔跑的身影,和肆无忌惮的笑,也看见了曾经他和纪灵奔跑的身影,和肆无忌惮的笑。在一个夕阳西沉,暖风迷醉的傍晚,张云起坐在草垛上问纪灵:“还记得我们埋在我家老院子后面那片小竹林里的糖果盒子吗?”纪灵愣了愣,侧着头笑,她额前细碎的刘海在晚风中摇曳:“记得呐,好多年了,说好长大后一起去打开的。”“那要不要现在去打开它?”“可是,我们算长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