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舍取

天罡破晓,朝阳东升...

经历了整夜的折腾,流沙桥已是面目全非,四下更是惨不忍睹。

这是一场灾难,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

很多时候,只有当灾难,真正在眼皮底下发生,才知道生命太过脆弱。

脆弱得如同一张白纸....一捅就破!

八千人的车队,整整八千人,此刻还剩多少人呢?

随着黎明之光升起,人们心中恐慌非但没有清除,反而如火上焦油般强烈...

一直黑夜,那该多好?

至少黑暗,能隐藏一些事实,能掩盖很多血腥!

这样...就看不见如此惨烈的场面了。

遍地的尸体堆积如山,一地的鲜血流出了很远,有很多人死后还瞪着双眼,有的人死了还肢体不全....

一场法事已在进行,可拿着火把的军人始终不忍心将他们点燃。

“队长,这里还有只手,请再等等。”

“那边挂着个人头,也一起烧了吧!”

“这根肠子不知谁的...”

军人们双眼已经模糊,都拼命的在四处寻找残余肢体,希望这些人死后能肢体健全。或许,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数千具尸体,根本就没法运走,只好就地火葬。

当大火点燃,几乎所有人都泣不成声,都希望这不是真的。

大火烧了很久,从早上烧到下午都没结束,眼看已经快到了傍晚,终于有人等不下去了。

“是不是这火烧几天,我们就要等几天?”

“就是,不是应该先护送我们离开的么?”

“天快黑了,那些东西会不会再次出现?”

“如果没法离开南昆市,那我们的钱不就白出了么?”

死去的人几乎都是军人,虽然很多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但悲伤过后,都要面对现实。而上面从早到晚,就下达了一条命令,便是让大家在原地等待,所以枯等一天,难免会有骚动。

“张老,有些人坐不住了。”宋七脸色阴沉无比。

“让他们再等等。”张德量面色表情。

“再等下去,可能会出岔子。”宋七说。

“出就出吧!不走一些人,一会也不好安排。”张德量不以为意的道。

“好吧!”宋七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到了乌云身上,为这千人作法事的正是茅山道士。

一个祭台上放满了一些祭拜物,乌云拿着桃木剑左蹦右跳,口中念着别人根本听不懂的经文,时而丢出一些符纸,时而从口中喷出一道火花....

这和江湖先生作的法事差不多,但连续作法八个小时,也不是一般人能坚持得下来的。

不远处,果儿趴在赵绫罗怀里,无精打采的问道:“绫罗姐姐,他多还要跳久哇?”

赵绫罗哪里知道这些,也只好像之前那般敷衍:“快了,果儿要乖哦。唐颜,你知道么?”

唐颜很认真的说:“这回真快了,四十八遍了,应该再念一遍,这法事就结束了。”

赵绫罗有些惊讶,问道:“你懂?”

唐颜轻轻的点头,说道:“在我们那里,街坊的人死去,都会请一些道士,念这“往生咒”。一般是念三遍就结束了,但乌云已经念了四十八遍,我想应该还要念一遍吧。”

赵绫罗轻轻一叹:“哎,希望有用吧!”

唐颜苦笑道:“应该没用!”

赵绫罗有些不解,小声问:“竟然没用,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颜道:“也许,这是对逝者的尊重吧!”

赵绫罗无语:“...好吧!”

唐颜忽然问:“你肩膀好些了么?”

赵绫罗说道:“只是被子弹擦伤,军医已经帮我包扎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你呢?屁股好些了么?为什么不让他们帮你处理?”

唐颜沉默了...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后方已有很多人开始不安了,他们认为这简直是浪费时间,人都死了还要做这些事耽误行程,所以有很多人要求启程,或返程,又或是退钱。

死去的大多是军人,这被护送的三千人伤亡还不到三百,这时有这么多人不满,军人们当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有人吵吵闹闹的要离开,也自然没人会去阻拦。

但前方的桥塌了,所以很多人都只好原路而返,同时他们开走了接近三十辆大巴。

宋七冷眼看着这一幕,直到那些人走出好远,才问:“张老,现在容易安排了吧?”

张德量叹了口气:“好了,现在好办多了!”

话音刚落,就有几十艘大船相继到了这里,经过了八个小时的缓冲,政府派遣的救援队伍终于到了,又或者说是恰到好处的来了。

“所有人,立刻上船,我们要在天黑前离开这里。”

宋七下达命令之后,有很多人迅速上了大船,也有很多人犹豫不前,毕竟昨夜那条大鱼,已经给人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

谁敢保证,会不会又冒出一条那样的鱼来?

“我保证,水里绝对安全,信的上船,不信不勉强。”宋七也知众人所想,但此时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还好其中有不少理性的人,他们也在这时开口。

“兄弟们,昨夜是谁用身体为我们挡子弹?难道这还不足以让我们相信他们么?”

“回头不一定是活路,这个时候,我们只有向前走!”

“生命如同赌博,赌对了,活下去。赌输了,大不了一死,没什么可怕的。”

“早死晚死都是死,大家在怕什么?”

不得不说,这些话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一些效果,原本不想上船的人,都挨个挨个上了船。

当然,依旧还是有少数留下的....

大船驶向对岸,留下的人只能无言挥手。

当然,留下也不一定是懦弱,只是每个人想法不同而已。

“我不想走,我儿子孙子在这里,要死也死一起。”

“我也不走,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经历了昨夜的事,仿佛感觉死亡没那么可怕了。”

“就算这次走不了,还有下一次不是么?”

“希望他们能安全出市...”

想法不同,选择自然不一样,有将近三百人没有登船。

与之前吵着闹着要离开那些人不同,为了能让这三百人安全回市,队伍特意留下了五百人护送。

船只渐行渐远,宋七站在船头,淡淡的问:“对于先走的那些人,这样...好么?”

张德量道:“舍弃别人,就是舍弃自己,有何不好?”

宋七又问:“救援队伍八个小时才赶到,是您的意思么?”

张德量机械的笑了笑,并不多说。

在大船刚走不久,数十辆大巴车去而复返,很多人下了车拼命大喊,可惜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船消失在了江面。

不远的一条小路上,唐颜一瘸一拐的前行,他偶尔看看怀中的女生,始终只是一声长叹。

山路崎岖,两人身后的小道士也走得好艰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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