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九章：谢谢你，然后，再见

顾不上抱怨加藤今天做的这一出戏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样询问诗羽她到底是为什么能够从签名售书会的现场跑到这里和自己见面，觉得自己的行动好像已经被这两个人完全算计到了一样的和也，如同慢动作一样地缓缓了转过了身去。

“诗羽学姐。”和也只是轻声地，低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其他话却什么也说不了。

“我们进去说吧？”看着这样的和也，诗羽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吧！”和也木讷地点了点头，跟在诗羽身后走进了那个充满两人的回忆的咖啡店。

“其实，昨天晚上我接到加藤同学的电话的时候，是很惊讶的。”咖啡店中，一脸出神地转着自己手中的咖啡杯，说道，“她说你有话和我说，希望能和我见一面，我比较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但是想了一想，在上次的那个事情之后，你也不会愿意主动联系我吧？”

“恩，恩。”和也只是默默地听着诗羽说的话，有些愣愣地点着头。

当然，和也自然是没有拜托加藤做过这种事情的，他甚至都做好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不见诗羽，与对方彻底撕破脸皮的准备，这个时候和诗羽见面，他又有什么话可以说呢？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加藤惠的自导自演。

“这个家伙，明明说着什么‘只要做出选择了，那就必须下定决心了’之类的话，但是到现在，却给我安排一出这样的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是要让我在诗羽学姐面前彻底表达一次自己的态度，这也实在是太残忍了吧？”和也有些苦笑地看着眼前的诗羽，虽然对方戴着墨镜，自己并不能看清楚对方的神色，但是，诗羽刚才说话的语气中所透露出的那种小小的期待，以及小小的激动，对于现在异常敏感的和也来说还是逃不出他的观察的。

“所以，这个家伙到底要让我做什么回答啊！”

“——所以呢，和也，”诗羽尽量地把自己的声调维持平稳，说道，“你今天找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你也是知道的吧？现在我在进行签名售书会，虽然以休息为名跑出来了一趟，但是我毕竟不能在这里待的太久。”

“恩，我明白的，”和也点点头，但是，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的他，还是想不到自己到底应该和诗羽说什么，最后，他也只能有些不知所云地说出了一个两人显然都十分在意，但是又不是问题的核心的话题，“诗羽学姐的新小说，销量感觉很不错呢！”

“勉勉强强了吧！说实话，预售能够达到这个程度已经在我们的预料当中了，但是，不得不说，fantastic文库给你安排的这次宣传策略还是非常成功的呢！即使是我，也为你的这种黑马姿态的出现而大吃一惊了，如果我还在同一家出版社的话，现在不能得到mystery文库方面的全力支持的话，那搞不好就凭这一次的宣传，你的小说的预售程度就可以超过我了。”

“这次可不是什么策略啊，只是一次彻底的巧合而已，我也不知道丸户老师竟然在那个访谈上就这么提到了我，本来我还以为这一次的小说出版已经彻底完蛋了呢！”和也的脸色变得尴尬了起来，但是最后他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是这样吗？只是一次巧合吗？”诗羽惊讶地看着和也，确认了和也没有在说谎之后，最后也不得不露出了一个苦笑，“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看来，我的运气还真的有些差劲呢！”

“虽然一直有人说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但是如果实力真的可以碾压对手的话，那就不用在意你的运气是多么差劲了不是吗？”和也看着诗羽，明白了诗羽的话语中所隐藏的意思，替对方辩解道，“所以，以诗羽学姐的压倒性的实力，不用在乎运气这些关节其实也没有问题的吧？”

“是这样吗？感觉你在给我立一个很不好的flag呢！”诗羽皱了皱眉头，说道。

“但是学姐你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就可以把这个flag拔掉了吗？”

“也对呢！直接把flag的名字说出来，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诗羽点点头，回复道。

随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一种让人觉得有些尴尬的沉默。

对于诗羽刚才给自己的那个“找我有什么事情”的问题，和也不知道自己的那种模模糊糊的回答到底有没有算是给对方一个答案，或者说，就算诗羽知道这不是最终答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会不会继续追问这也是一个让人觉得有些尴尬的问题。

“对了，你和英梨梨怎么样了？上次的那件事情，怎么说呢，我很遗憾，我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桐乃可以把她的小说投到其他出版社试试，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就是了。”显然，诗羽选择的是装作并没有看出和也的糊弄，而是转移了话题。

和也知道诗羽指的是上次的桐乃小说出版的问题，显然，对方通过町田的渠道，也知道了最后一次的商谈的过程与结果，聪明如诗羽，也应该很准确地意识到，因为和也的没有出现导致的小说商谈的破裂，一定会在和也与英梨梨之间造成一定的裂痕。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裂痕的程度是如此的严重罢了。

“嘛，怎么说呢，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和也摇摇头，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

“恩，我明白了。”诗羽看着和也的表情，也明白现在和也的状态并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好，但是，就算是这样，以现在的诗羽的身份，也无法和和也说更多的事情，现在的两人之间的那堵高墙，已经是越来越厚了。

“不过，桐乃那边我会想办法的，毕竟是因为我的原因导致的那个结果，所以我现在正在考虑怎么弥补，解决了桐乃的问题，英梨梨那边应该也就没问题了吧？”和也有些着急地解释道，至于如何解决，他并没有告诉诗羽，如果以“在小说的销售中对你产生足够大的威胁以获取在编辑部中的发言权从而把桐乃推荐给文库方面”的理由的话，那可就是赤裸裸地打诗羽的脸了。

时间就在这种有些尴尬的，但是又有些不疼不痒的气氛中慢慢地经过，谁都知道现在对话的核心点应该在哪里，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率先戳破这一问题。

“对了，和也君的小说，fantastic文库方面的预估的销量是多少呢？”终于，还是时间更加紧张的诗羽，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起这个问题起来。

“之前的预估销量并不高，但是在上次的突发事件之后，这个数字应该发生改变了吧？我的编辑也没有告诉我文库的预计，他只是让我沉住气而已。”

“编辑啊？”诗羽露出了一个有些好笑的表情，“我突然有些好奇和也君的编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呢！”

“简而言之是一个好人，”和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学姐你也是知道的吧？在这个业界，当一个好人是没法好好地生存的。”

“没错呢！”

诗羽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又因为两人的这种几乎是有些默契的相互逃避和相互迁就，跑到了一个死胡同当中。和也对这种情况有些不满，但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对诗羽说什么才好。

“加藤那个家伙，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啊！”

好吧，冷静一点，带入加藤的想法，好好思考一下。和也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慢慢思索起加藤惠的用心。

首先，不可能是让我主动向诗羽学姐妥协或者示好，因为我现在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学姐一个人的问题，我现在面临的情况，是解决英梨梨、桐乃和其他人的问题的一揽子方案，如果主动向诗羽学姐示弱的话，除了对学姐本人有好处之外，对于其他人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不可能是让我主动向诗羽学姐妥协。

那么，像她说的那样，为了一个确定的选择而和其他人决裂呢？这也是没有必要的吧？和学姐的对抗是早就确定下来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和对方强调一遍，就算是真的决裂，也最好是一种暗示的柔和的方式，这样之后我还有回转的余地，如果以这种当面宣告的方式来宣布和对方的决裂的话，那也实在是太残忍了。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让对方做好准备，做好我准备击败她的心理准备，如果对方有对这种情况的预防措施的话，也会让诗羽学姐在这里遭到的损失变得相对较弱，这样的话，我的歉疚之情也会减弱了吧？这也许就是加藤所说的那种“大家受伤都变得最小的结局”了，不是吗？

在心中下定了决心，确定了加藤让自己这么做的用意，和也重新抬起了头。

“诗羽——”

“——和也君，放弃吧！”但是，几乎是同一时刻，诗羽打断了和也的话，开口了。

“诗羽学姐？”和也疑惑地看着诗羽，不解地问道。

“和也君，放弃吧！”诗羽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她摘下了墨镜，脸上的那种彷徨的，有些焦虑的神色一览无余，“抱歉，我上次说错话了，我知道错了，和你对抗实在是太痛苦了，我不想把你当做敌人击败的，真的，和也君，所以，就在这里放弃吧？可以吗？就这样，你放弃了，然后我也会收手的，即使町田编辑不同意，我也会说服她同意的，这点任性的资本我还是有的。”

“诗羽学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和也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我知道你现在也受到了运气的眷顾，但是，你刚才也说过的吧？如果实力可以达到碾压的程度，那就不用在意运气本身了，现在的我，对于你来说还是太强大了，我真的不想让你的出道作品就这样彻底地成为我的作品的宣传工具下的牺牲品。如果你可以和fantastic文库商量一下，不把这部作品作为和我正面对抗的产物的话，那我也可以和mystery文库说明不直接打击你的作品的，我们没有必要这么做的不是吗？你现在的预售数已经足够高了，高到让文库方面肯定会考虑后续作品的创作问题，所以，如果可能的话，你现在没有必要去当这个炮灰的，现在就认输吧？可以了吗？”

诗羽对和也的关心的表情是一览无遗的，她的眼神中的那种痛苦的神色，也证明了她的这一番话绝对不是假话，如果可以放自己一马的话，那诗羽肯定会这么做的，和也敢肯定这一点。

但是，诗羽到现在也不明白的是，即使是和也自己，现在也已经无法收手了。

“诗羽学姐，”和也缓慢地摇了摇头，说道，“真的，我很感谢你的想法，我也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法收手了啊！”

“我知道我的这个要求对你的自尊心的伤害很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用一个更加和平的解决方式，”诗羽看着和也，有些着急地解释道，“但是我并不是要求你放弃小说出版什么的，我也不是在可怜你，我是真的不想再和你这样争下去了，你现在已经有选择退让的资本了，没有必要和我争得头破血流了不是吗？还是说，你真的想和我战斗下去。”

“当然啊，谁会想和诗羽学姐战斗啊？我是笨蛋吗？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对手，诗羽学姐都是我最不想碰到的人啊！”和也苦笑了一下，“如果你早点和我提这个建议的话，我也许就接受了呢！”

“所以，现在是太晚了吗？和也君，为什么晚了，难道你今天找我，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吗？”

“我开始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和也转过头去，看向了咖啡店外的车流，“我甚至都觉得加藤那个家伙多管闲事，但是，现在，我想告诉诗羽学姐的是，和你的这场战斗，我必须坚持到底，而且，我还有不能输的理由，就是这样。”

“即使我像这样请求你，你都不能答应吗？”和也没有看向诗羽，但是诗羽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哀婉，和悲凉，那是一种类似于走投无路的绝望一般的恳求。

“抱歉！”和也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想起了英梨梨的笑容，想起了英梨梨的不甘心与恐惧，想起了英梨梨的一切，现在的他，比当时在选择了英梨梨之后面对诗羽时还要更加的难受。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现在只是孤身一人在战斗，他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再说出这些话，几乎就和当面宣布与诗羽决裂了一样，但是，他还是只能继续下去。

“所以，这就是和也君你专程找到我，想和我说的话吗？”诗羽的声音慢慢地变得冷峻了起来，“这就是我放弃了自己的尊严，用那种方式恳求你，你给我的回答吗？”

“是的。”

——抱歉，诗羽学姐，我本来想说的更加委婉一些的，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而已，可是情况不知不觉地就发展为这种模式了。

“和也君，我之前还是有所期望的呢！期望你和以前的和也君一样，虽然喜欢在各种各样的时候把我赶走，但是在我彻底绝望之前，你还是会把我拉回来的，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因为那才是和也君啊？虽然很讨厌，但是那种有点希望的感觉也不坏，是吧？”沉默了许久，诗羽的有些自嘲的声音传了过来，“这种希望有些受虐心理吧？但是即使是有些受虐地被找回来，最后也比被抛弃了强啊，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是呢，这一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了，我都忍到这个时候了，和也君还是没有想把我找回来的意思，好奇怪啊，明明之前每一次我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候，和也君都应该把我找回来的不是吗？无论多费周折，无论我把话说得这么死，你都会来找我的，不是吗？”和也没有看向诗羽，但是即使没有看到诗羽的眼神，和也也能想象出，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噙满泪水的样子，“不过我想，总会有例外的，比如这一次，和也君是不好意思主动把我找回去，毕竟是英梨梨的男朋友了嘛，这样去对待另外一个女生总归不恰当，所以，我觉得，我就主动给你一个机会吧？给你一个台阶，这样你在英梨梨面前也可以交代了不是吗？我是这么想的。”

“怎么说呢？我承认，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和你对抗，虽然说得那么严肃，但是那不就和之前我逃走不去社团工作时一样吗？对啊，这就是所谓的傲娇吧？但是谁知道呢，我最后会把我自己坑进去，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我一直还在用以前的那个和也君来看现在的和也君，现在的和也君，已经不一样了吧！”

“抱歉！”和也静静地听着诗羽的断断续续的话，最后，只能轻轻地吐出了这样一个词。

“没有必要抱歉不是吗？霞之丘诗羽太自以为是了，所以在这场游戏中把自己玩脱了不是吗？”诗羽擦干了眼泪，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表情。

“呐，和也君，你把头转过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呢？”和也艰难地转过头来，有些躲闪地看着诗羽的眼神。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种糟糕的问题，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当初我没有信誓旦旦地和你提出那个宣战宣言的话，你现在，还会如此果断地拒绝我吗？”

“不知道吧？”和也想了很久，最后只能这么回复道。

“虽然你不知道，但是我想，我已经得出了答案了呢！”诗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落寞的表情，“对啊，答案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吧？所以，自己给自己挖一个坑跳进去的我，也真是傻呢！”

“抱歉，诗羽学姐，我本来想用一个更加柔和的方式来说的，只是——”

“——更加的柔和方式，结果还是一样的吧？或者说，当我提出了那个建议的时候，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吧？”诗羽摇摇头，看向了和也，说道，“怎么说呢，和也君，你并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你也不是一个了解女生的心情的人，总而言之，你是一个大笨蛋，所以，这不是你的错哦！”

“诗羽学姐——”和也不安地看着诗羽的眼睛。

“抱歉，时间到了，我也应该走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诗羽站了起来，重新戴上了墨镜，“谢谢和也君给了我一个答案，虽然这个答案不是那么符合我的意愿就是了。然后，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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