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八章 初步成型的模式
大朝会的分组讨论是三天,关于朝廷推行新法的讨论,在前两天基本结束了。
这时候,内阁大臣也不再到各路各衙门的分组参与了,他们需要整理分组讨论的结果,形成新法讨论的文稿呈于官家。
几百人的发言,赵曦不可能全部看了,只是挑着捡着的大概看一看。所以,大朝会臣工对新法的意见,还需要内阁整理,并形成意见提供给他决断。
“从分组讨论结果看,具体到国朝各路各衙门,赞同役兵法的超过七成,赞同驿站改制的超过六成。”
“按照三级决策制规定,达到了朝廷赞同标准,可以推行。”
三级决策制的推开,越发能体现这种制度的优越性。这是富弼最真实的感受。
分组讨论,不管达成怎样的意见,臣工们参政议政的热情是实实在在的,而对于朝廷最终形成诏令的程序和方式也是认同的。
那怕是在分组讨论时持反对意见,可一旦本路的讨论最终结论是赞同者占多数,持反对意见的臣工,也会欣然签字,支持本路组的最终结论。
这样的做法,最大的好处是,在朝廷推行新法变革时,绝不会出现阳奉阴违的情况。
这是一个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过程,因为这个过程,让地方官吏都得到了朝廷的重视…~最起码从明面上如此。
这正是因为这样,朝廷自上而下,都能充分了解新政,相当细致具体,甚至对于新政可能出现的漏洞也了解了。
如此,让地方州府郡县以及朝廷衙门,在实行新法时,会主动的避免漏洞出现…~这才是这种方式的意义所在。
嗯…~内阁统计出来的结果,跟赵曦所预计的差不多。
从这两天传递上来的讨论记录,赵曦大体浏览过的内容,对这样的结果有所估计。
只是,最后一天的朝会议程怕是不能按计划执行了。
“责任书?”
官家又出幺蛾子了。
内阁大臣看到官家让内监传过来的几页纸,都是一脸的不解。
大朝会挺好的开端,正常闭幕不行吗?即便是最后一天的议程可有可无,那怕是取消一些议程,也比横生枝节要妥当。
一直以来,官家推动新政,都是很稳妥的,步步推进,很少有这样抽冷子让人猝不及防的时候。
一系列的变革,在大朝会时被验证,即便是保守的司马光都欣然接受了,这是好现象。
实在想不通官家为何如此的急迫,一项一项的别出心裁。
这又来一个责任书……
“官家,老臣并非认为责任书不合适,只是……只是朝廷的五年计划本身就是一种大而化之的指导性规划,无法对各项政务具体化。”
“贸然签订责任书,不可能很明确的有指标的制定,可能会导致地方州府郡县曲解规划内容,造成适得其反的结果。”
“而同样是大而化之的责任书,对于地方州府并没有约束力,有没有没有区别。”
这是富弼第一次对官家的新举措反对。
在富弼看来,这一次的大朝会,特别是他在做工作报告时,已经能真切的感受到国朝如今巨大的进步。
来日方长,他都六十多岁了,都感觉能看到国朝的崛起,正值青壮,完全没必要这般着急。
责任书,有了这样的想法,拖一年又能如何?有五年规划的指导,再加上地方州府一年的实行,来年签订责任书,完全可以有的放矢,没必要这样紧凑,让臣工,甚至让内阁大臣都有了措手不及的感觉了。
赵曦很不想说这是他突然想起来的,是因为大朝会的气氛,让他想起了曾经,才有了的想法。
赵曦也觉得有些仓促了。只是考虑到最后一日朝会的空闲,就想着抛出责任书,做一下尝试。
看来…~能不能说这是取得一点成绩后的沾沾自喜,不思进取?
“诸位臣工以为如何?”
连一直支持并极力维护新政的富弼,这时候都退缩了,有了稳妥的想法。赵曦知道,跟地方州府签订责任书的议程,怕是在今年推不开了。
责任书的签订,是补齐整个年度大朝会的最后一环。未来只要按照这种确定的模式继续,赵曦敢肯定,用不了五年,国朝的各项政务将有一个很大的进步,翻一翻也不是不可能。
责任书的意义,并不在于形式,而是要给朝臣们一个提示……朝廷的规划不是说着玩的,是需要臣工一年一进度,一年一目标的去完成。
同时,也是指导地方州府不要急于求成,要将国朝的各项政务稳步推进。
这不是督促,更是一种计划式的指导。
在赵曦看来,国朝的施政弊端,最根本的问题是没有朝廷统筹这一最为核心关键的环节。
不错,国朝是朝廷集权,是君王集权,可在事实上,国朝的政务到了地方,五花八门,乱七八糟,并没有把国朝大一统的优势发挥出来。
签订责任书,明面上是对地方州府施政的鞭策,背后的含义,赵曦却是想将大一统的制度优势,用这种方式充分发挥。
一项政策,朝廷在制定以后,在京兆府的实施跟在京东东路都不会完全一样,更别提南北的巨大区别了。
国朝从来没有过任务指标之类的措施,考评也都是泛泛的内容。
赵曦也没有想过要一次就把事情做到臻境,只是想传达一种施政的方法论。
可是…~大朝会所体现出来的成就,让内阁大臣都欣慰了,满足了,担心横生枝节会破坏这样的大好局面。
“官家,臣以为可行……”
哦……忘了,忘了还有一个致力于改变的王安石。
“王卿说说看。”
赵曦的着语气,已经大体表明了态度。
“官家,既然国朝的规划是大而化之,责任书也完全可以大而化之。目的只是对国朝治政的统一,也就是对于朝廷各项政务的同步推进。”
“当然,这存在地方主官因为能力差距,而不可能完全同步,这也同样能体现官员的优劣,从而给朝廷选材提供参考。”
“官家的责任书议程,在今年签订时,可以不明确指标任务,只需要让臣工知道这种方式,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如此一来,便可以逐年完善!”
王安石的话,让赵曦突然想起特符合这情形的一句话:虽不中也不远也!
赵曦现在已经脱离了跟朝臣辩驳的境界,经过多年的磨合,已经到了自己随便一个想法,让臣工揣度的程度。
所以,王安石这番话是真的相当的合事宜。
赵曦再一次看向富弼…~他是首相。
“官家,王内阁所言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老臣以为,责任书尽量不明确指标任务,不对地方州府强令,并且要在朝会上明示本年责任书为试行……”
“官家,朝廷的五年规划,都是有相关内容的,臣担心因为责任书的出台,会给地方州府造成朝廷以此评价官员的误解,从而导致地方州府在推行朝廷政策时,急于求成,从而影响民生。”
内阁大臣看来都有些误会,其实,从赵曦的本意,并不是就要在这一次的大朝会,就把国朝的机制完美了。
他的目的,其实就是一种理念的传达,说白了,就是提供模式或者说模板,然后在具体推行中逐渐完善。
经过三五年磨合,能让这种模式成熟,并在国朝熟练运行,他可以确定,国朝上下可以形成真正大一统朝廷集权的体制。到那时,才能发挥集中全国朝办大事的情况。
不管是王安石的建议,还是富弼的担忧,从本质上并没有脱离赵曦推出责任书的意义和指向。
“责任书推出有点仓促,朕也无意将责任书在这一次就正式推开。这就是做一个引导……”
“诸位臣工,朕的意思,本次朝会责任书的方式要推开,但是,不作为国朝所有州府衙门的固定议程。”
“朕以为,这一次大朝会,责任书作为补充议程,或者说州府和衙门加分项,让地方州府郡县或朝廷各衙门自愿认领与朝廷签订责任书。”
“如此一来,既可以推开责任书的模式,同时也有激发臣工上进心。有了自愿的选择,又是加分项,不作为固定目标任务。如此,不会因臣工为完成朝廷任务指标而强行摊牌,影响民生。”
不说仓促的原因,从符合实情谈起,赵曦也不可能在这样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强行推动一项措施。这与他循序渐进改变国朝现状的宗旨不符。
赵曦说完话,似乎听到了内阁大臣那一声的松气……至于吗?赵曦不认为他能对内阁大臣有如此大的压力。
或许,他们太求稳了,生怕有太多的变数。
国朝有了大改观,所有的一切得益于这些年的新政。同时,这样的成效也让朝臣不敢轻易去作改变。
之前所有的新政,赵曦都是经过沟通,然后潜移默化的渗透,最终得以实现。
即便是借王安石的口,也是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反复几次,逐渐让朝臣接受后,以一个相对均衡的成稿推出。
而这责任书…~说起来仅仅是签订的形式,其实,责任书跟军令状是接近的,最起码对于朝臣们是这样。
“官家,责任书具体指标如何确定?”
责任书来源于五年规划,比如,涉及到产业发展的进步,涉及到役兵招募的数量,涉及到税入增加等等……
“具体指标由各衙门和地方州府郡县自行确定。当然,这应该基于他们近几年的具体情况而定,要有提高,有进步,有改善,才能体现责任书加分项的意义。”
随后,赵曦便不再过问了,只是将此事交于内阁大臣。他只需要在大朝会的最后一日,看到大朝会有签订责任书的议程即可。
剩下的就是内阁大臣需要做的事了。
赵曦自即位以来的施政风格,基本上在朝廷,在内阁大臣中已经形成了,那就是沟通。
如今,当官家抛出责任书时,内阁大臣也同样选择了提前沟通。
主要是,这一次大朝会的各项议程推进,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让内阁大臣也更加认同了官家提前沟通的做法。
分组讨论的最后时刻,内阁大臣再一次分散到各分组中……
“诸位同僚,朝廷责任书的事宜,咱们工坊城是否要签订,需要诸位商定。”
富弼离开工坊城的讨论组后,王陶带着工坊城的各位主事离开了工部的讨论组……在分组讨论时,工坊城是与工部同组讨论的。
“朝廷责任书只针对工部,我工坊城即便有意签订责任书,势必需要协调工部的主官。官家曾有言,做事容易协调难。工部未必敢承担这份责任!”
李诫跟工部打交道最多,也真的了解工部那些官员的腐朽,跟工坊城的风气是两回事。
“责任书试行,又是自愿性质,可以看出这是官家推出,而内阁大臣并不情愿推行的事。这时候,工坊城应该率先响应!”
“至于工部如何,工坊城需要在意工部吗?王城主同样是议政!况且,工部七成的政绩,基本靠工坊城来担负,只要咱们工坊城主动,相信工部不介意借咱们的风。”
申天赐纯粹是被官家带着做到国朝高官的,在他心里只有官家。只要是官家有意做的,在申天赐看来,工坊城就该无条件执行。
“工坊城自上一次推广新产业以后,这些年再没有大范围扑买工坊城的新产品。咱们有底蕴。再有一次推广,工坊城完全可以大幅度提升各项指标。”
“城主,其实对于工坊城,具体化责任书不难,完成责任指标也不难。下官以为,工坊城完全可以以工坊城为主体,直接与朝廷签订责任书……”
工坊城是官家的自留地,这确实是事实。
韩缜离开了,薛向离开了,如今是王陶任城主,入选议政的苏颂和沈括不说,以李诫、贾宪、申天赐这些具体主事,都是因为官家而得以改变命运的。
在工坊城,唯有官家的意志才是工坊城必须遵行的。
在这一点上,别说是王陶出自潜邸,即便是新调来城主,也无法改变这样的现状。
工坊城是一个以能力为尊的地方,这种能力并不是说文采,也不是说出身,而是在工坊城整个产业**同的认可。
就比如现在,虽然有商讨,但是所有人都盯着苏颂来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