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给自己上香

呜呼哀哉，尚飨！

人一生如果要选出一件比较悲哀的事，那屠武爵选还没活够就死了；人一生如果再选出一件期望值在比较悲哀之下的事，那屠武爵选择做作业。他是一个乐观的人，他一直不给自己的人生排出最悲哀的事，但这一刻他有些绝望。

神呐！让他死了吧！还是让他再死一回吧！

为何死了之后又活过来发现自己正在做作业。他奋力地拍拍桌子，这是对待英雄的态度吗？算了，他还是……

“什么？神五上天啦！”

“厂口集合啊！”

“挂炮自带！”

他还是活着吧！谁让做作业的期望值比死亡低那么一点点呢？收起内心的窃喜之情，屠武爵面无表情地从破红瓦房跑就出去就看到一群无所事事的工人在瞎起哄，然后跟着瞎扯了一嗓子：“中国牛逼！”

沈青霞没好气地看着他，“作业做完了？”

屠武爵顿时一脸尴尬，腆着脸道：“妈，你看……呵呵，这不是……”

“哼！没做完作业还敢跑出来玩？”厂长林抗美一脸鄙夷地傲然出现在屠武爵的视线内。“知道吗？以你的成绩是连个一般的大学都考不上的！现在好好学习还能考个三本，如果你还保持现如今的水平，别怪我说真话！……清华北大，不在话下。”

屠武爵默默放下手中的砖头。

正所谓做人要诚实，林抗美怎么可以公然污蔑别人呢？他好歹也是双一流大学研究生毕业啊。想当初，算了，主要还是人帅自有天帮。

林抗美给会计东子使了个眼色，嚷嚷道：“东子，你是个文化人，你说说，就咱这厂里的屠大才子，未来是不是一定能参与到神舟装备的制造中去啊！”

这是来诚心恶心他呢！

厂里谁不知道屠家子最近刚考了个年级倒数，上次期末考试又是头疼脑热的，还有两门没考就这不行那不行闹着回家，回家就钻网吧打了一天游戏，然后科目里两门鸭蛋一门二十一门十八。

关键是这孩子有点邪，成绩就像过山车一样，想学就好了，不想学就差了。要是让这孩子当厂里代表去夸，总是闹笑话。

上次就这样，客户随便聊天，“听说你们厂子里的屠武爵那孩子是个天才啊！听说考了一千八百八十八？”

出席人员很尴尬，“那个……这是青山一高的在校人数。”

这天就聊死了。

谁不知道航天事业的装备制造多牛气，就屠武爵这破成绩，卷纸拿着上茅坑都嫌弃，那能去装备制造业？要是林抗美点点头，将来毕业了这水果厂有份工作就烧香了。

听林抗美发话了，东子连忙欢快地道：“那可不是吗？屠武爵这孩子聪明着呢，可是咱镇的骄傲啊，要是没有屠武爵，啥时候能出个考上县一高的还不知道呢！哎对了，厂长，你知道前几天来了个外国客人要几套设备吗？”

“啊？几套？”

东子伸出一把手，“five！”

“废物！”

“是five！”

“是废物！”

沈青霞气的不打一处来，这是完全没把她家老屠放眼里啊！哎，儿子不争气也就罢了，丈夫还傻乎乎的。“回去学习！”她看着嬉皮笑脸的屠武爵，咬牙切齿道。

“妈……我……”

“让你回去学习你就回去学习，拿着砖头干嘛？给我！”

林抗美眼皮子一跳，东子往后退了一步。林抗美把东子拉回了身前。

沈青霞拿着砖头，皮笑肉不笑，“你看着砖头，又红又沉，多好看。”

“是啊是啊，咱能把砖头放下吗？”

“沈主任一说我发现了，这可真是个好看的砖头啊。”

屠武爵叹了一口气，“妈，不是我不回去学习，是实在是没什么好学的，高手寂寞……”

“嗯？”沈青霞看着屠武爵哼出了一个鼻音。

看母亲的笑容逐渐失控，屠武爵指着东子忙大喊一声：“东子！”

东子是你叫的吗？海东有些气，“有什么事？”

“听说你是读过两天数学的会计，天天自命比青山一高的数学老师还牛逼，来来来，今天咱摆个道道。我是青山一高的差生不错，可是我觉得我比你还强了个一丢丢，也就是十万八千里吧！”

海东瞪眼了，林抗美捂着肚子。海东岂止是学过两天数学的会计，海东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考的有注册会计师，高等数学也是必修科目，听说这家伙逢人就吹高等数学如何如何，几次驳的白泥镇中学老师下不来台，是个有真才实学的狠人。

“我随便给你出个简单题吧，也省得说我欺负你。”海东信誓旦旦道，心里已经打出了坏主意。

“a+b+c=1，a+b+c=2，a+b+c=3.求abc的值。”海东拿着树脂将题目画地上，嘴上点燃一根烟，透过袅袅烟雾看屠武爵疑惑的脸。

内心冷笑着，还不信这道题你能解出来。这道题目的难度相当之大，什么青山一高的数学老师，都不沾嫌！真当他海东吃这碗饭是开玩笑呢？

“我想想……”屠武爵想了想，伸手。

“干嘛？”海东愣着脸。

“树枝给我。”

海东看着屠武爵脸上的鄙夷之情，骂了一声擦，“这题你解不出来的，还是洗洗睡吧……嗯？”

却见屠武爵在地上画了起来，①（a+b+c）-（a+b+c）=2（ab+bc+ac），1-2=2（ab+bc+ac），ab+ac+bc=-1/2。②a+b+c-3abc=（a+b+c）（a+b+c-ab-ac-bc），3-3abc=2+1/2，abc=1/6。

这就让人尴尬了。

周围人已经看懵逼了，这时屠武爵淡淡道：“不要急，我还有一种笨蛋解法。”

①a+b+c=1，（a+b+c）=1，展开：a+b+c+2ab+2ac+2bc=1，已知a+b+c=2，得：2（ab+ac+bc）=-1，记为t1。

②又（a+b+c）=1，展开：a+b+c+3ab+3ab+3ac+3ac+3bc+3bc+6abc=1，得：3（ab+ab+ac+ac+bc+bc）+6abc=-2，设：（ab+ab+ac+ac+bc+bc）=t2，原式写为：3t2+6abc=-2，记为t3。

③让t1式分别乘a、b、c再相加，化简得：t1xa+t1xb+t1xc=2t2+6abc=-(a+b+c)=-1，记为t4。

④T3-t4得t2=-1，将t2=-1代入t4得6abc=1.abc=1/6

好吧，海东的脸上肌肉抽搐，这哪是笨蛋解法啊，这是把他当笨蛋了。

“呵呵。”海东淡淡笑，“解出这一道题目可能是你碰巧罢了。”见周围工人们投来的鄙视眼神，海东的脸有些挂不住，目光抛向林抗美，林抗美道：“一道题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再随便来个。”

海东心说这哪是随便来的啊，这题目都是看着简单实则压箱底很久了，他要是有能耐造出这种题目，他还在这儿干个屁啊。绞尽脑汁，海东淡淡道：“那我就勉为其难随随便便再出一题好了。”

硬着头皮，25y次方=2000，80z次方=2000.求：1/y+1/z的值。

至于答案，海东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瞎出的……

“你要是能解出来，厂门口我给你拉横幅！”海东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

“算了吧。别丢人。”

“哦？”海东目光一动，这小子一看题目就认怂了？哈哈哈，看来这题目出的有点水平啊，要不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咋做的，他就去当出题老师了。“伤仲永，不丢人，以后求求厂长，咱都是自家人，也给你安排个分拣工。”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怕你挂出去你丢人。”

“哎……”海东摇头叹息，仿佛听了一个什么笑话，“你那是能解出来，这学期学杂费都算我东子的！”

“东子就是敞亮！”屠武爵也是摇头叹息。

1/y+1/z=y+z/yz，

①，（25y次方）z次方=2000z次方，（80z次方）y次方=2000y次方。

②，两式相乘：（25x80）y次方z次方=2000（y+z次方），2000y次方z次方=2000（y+z次方）

得：yz=y+z

所以：1/y+1/z=1

海东看呆了，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凶残的吗？他扭头去看林抗美，发现林抗美已经走了。

大伙纷纷摇头。

这海东啥水平啊？就这还天天吹嘘，出个题连青山一高的差生就随随便便写出来了，哎，这咋中用呢？

海东脸皮火热，可是他知道这题目什么难度啊！堪称变态级啊！为什么屠武爵这小子应付的绰绰有余，假的吧？

屠武爵看着地上的题目却稍感可惜，哎，如果能重新活过能不写作业就更好了，这些题目他做起来没问题，但高中知识却差不多忘完了。只是当他看向旁边笑意盈盈的母亲忽然呆住，整个人都沉默下来，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年华了，母亲未亡，家庭未破，喜欢的女生是同学而不是老同学。

学校里秋蝉寥寥，书声琅琅，道一声兄弟，这岁月捡起自该珍惜。

“妈，我去学校了。”

“去吧去吧！”沈青霞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对儿子挥手作别。

他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