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七章 仗剑行来诸斩绝,与天同沐日月辉

张御持剑而下,自有一股凌厉难当之势,人还未至,剑气已然透照至下方海天之中,煌煌然迫压而来。

那白衣女子此时不由发出一声暗赞,若是常人,见到自己奋力攻击并且杀死之人居然还能再一次活转回来,那气势必沮,她自问身处此地,怎么样也会受到一点影响的。

可是反观张御这处,气势之上非但没有见到任何衰退,反而愈见凌厉,这等对手,可敬亦可畏。

白秀这时候有意避在了远处,这样彼此距离可以拉的更开,若是张御再用天冲霄鸣,那么他便可及时躲避出去,不至于再落入方才那等窘境之中。

不过这一战,其实已然转过一轮,等若是再重新开始了。

林道人不觉感叹:“可惜了,可惜了。“

于复也是遗憾道:“的确有些可惜。”

两名实力相近的对手作战,通常很难找到一击制胜的机会,最多的情况就如方才场中所展现的那样,双方通过不断试探交手,找出破绽,而后试着击破对手。

而这等斗战就算一时占了上风,也不过是将对手压迫下去,要想立刻杀死对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似张御方才那等奇招,也是极其少有的,下一次白秀必然是有防备了,称得上是可一而不可再了。

若不是白秀那等莫名手段,张御这一战却已是胜了,故是他们也是替他惋惜。

张御此刻却无任何心绪波动。

白秀重活回来,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在他看来,不管你能变转多少次出来,他左右也不过是挥剑一斩罢了,白秀活一次那便再斩一次,难道其人活转一次还能比他挥剑一次更来的省力么?

他此刻一至近处,便祭剑发来,白秀也是立时将弦月光轮祭出,并慎重进行着轮上变化,务求缠住这柄剑器。

只是交手片刻,众人便看出他这回变得极为谨慎小心,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路数,每每那剑光稍稍纵起,便立刻退远躲避。

可这样无疑也是最难对付的,除非张御又拿出什么限碍其人的手段来,不然战局只会这般僵持下去,直至新的胜机出现。

林道人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道:“不对劲。”

关轩问道:“师兄,什么不对劲?”

林道人沉声道:“白秀的元神照影呢?那元神照影又何在?”

关轩也是一怔,方才他观看两人攻守对换,也是试着把自己代入战斗之中,设想自己身处场中该是如何破解招架,可他无论站在哪一方,对觉对方无论哪一招哪一式都需自己用尽手段才能防备。

在这等情况下,他根本没心思去想其余,此刻林道人这一提醒,他也是猛然醒觉过来。

真修的元神照影可是与玄修的观想图一般,亦是能用出诸多手段来的,可是他们自始自终也未曾见到白秀的元神照影出现过,哪怕是最为危机的时刻也是如此,那其照影到底去了哪里呢?

此时在百里之外无人可见的天穹上方,正有一道虚虚人影立在这里,这正是白秀上人的元神照影。

白秀从一开始便就认为,若是单纯比斗,其实他与张御谁都有可能取胜,说到底,这样的斗战,双方只是将各自胜算交托给了临战之时的发挥,这样充满了不确定的输赢并不是他所需要的。

他想要确保胜利,那必须跳出这一场对战的局限,从更高的层面上去寻找对策。

他也的确寻到了一个可堪运用的办法。

正如此前他所想,要想对付张御,必须先限制住其人,在制住其人后再动用杀招。

他把元神照影放在此处,就是在准备一个名唤‘天月同眠”的神通。

此神通威能奇大,中即必死,但却是需以自身性命为代价的,在自身绝命的同时,也同样可以追夺敌方的性命。

不过此法却是正好配合“三合月照丹丸“,有此丹丸托底,他根本不怕自己性命丢失,反而可以由此杀死张御,从而赢得这一战。

只是施展此神通却需要一定的准备,而且在与张御斗法之时,彼此法力冲撞,气机搅和在了一处,稍有波动就会立可被对方知晓,似这些能致敌性命的手段,那很可能会引发对方心中警兆,若是其人提前避去,那就难以奏功了。

所以他先一步放出元神照影,躲在远处施展此术。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那便是张御拥有尺步天虚之术,可以及时躲避过去。

故此他为了确保胜利,又准备了一个法宝。

此宝名为“月罗织”,祭出之后,可于瞬时间遍方圆三百里,一旦被此宝芒光照中,立会被定住一瞬,而那个时候,便是他施展神通的机会了。

只是唯有一点,为了避免张御察觉到不对,他还需要一点点积蓄那神通之力,这便需要一段时间了。

而在布下了这个计略后,其实不论他在场面之上具体表现的如何,是被逼入下风还是势均力敌,亦或是一时压住对手,这些都是无关紧要,哪怕是前两轮的交锋实际上是他输了,也一样没有关系。

因为无论此前他输了多少次,只要能坚持到神通积蓄成功的那一刻,那么他便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而此刻场中,张御御使一道剑光来回纵横,因为斩诸绝的变化已经暴露出来了,所以他也不再隐藏,在“力”与“疾”之中来回转变,每每甩开弦月神轮,直击白秀所在,逼得其不得不转挪遁走。

当然光靠这样是胜不了白秀的,这里主要目的是要压迫住此人,让其无法再祭出更多法宝。

关于这场斗战的致胜之机在何处,他也是有着自己的思量,而他同样也在等待着一个合适时机的出现。

这时的斗战,比起此前双方不断交换着胜负手的攻守应对,虽也称得上激烈,但实际却是陷入了胶着之中。

就在如此持续有两个多夏时之后,长夜渐渐过去,天边微露白肚,不过那高悬在空的明月却还依旧未曾退去。

而在此时,白秀目中光芒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方才他心中传来感应,却是那神通已然准备稳妥,随时可以发动。

到了这一刻,他已是不准备再等待下去,再又是挪遁一次之后,他一抬袖,将一物往天中一祭。

此物出去之后,霎时与那月光相合,再是化散开来,照落在了方圆三百里之内。

这一道光华连带观战众人也是一起被笼罩在内,这让所有人都是一惊,不过随即安定下来,毕竟白秀还没有一个人对抗在场修士的能力,这应该并不是针对他们的。

唐丰则是隐隐露出激动之色,虽然他不知道白秀到底要做什么,可不难判断出,自己老师要动用杀招了。

白秀这光芒落下之后,朝张御看有一眼,仿佛是要把这个对手记在心中,同时他默默念动了一个法诀。

霎时间,天上明月绽放出一道如霜光华,并将他们两人都是一同照入了进去!

而就在那光芒照下之前,那立在远空之上的元神照影也是对着下方虚虚一指,立时一道芒光自远空浮现,直往张御所在之处射去!

而这光芒越是靠近张御,白秀自身身躯便越是虚淡,就在击中张御那一刻,他微微一笑,一下爆散为无数星点,最后化为一片虚无。

张御则是立身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时场中所有人都是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方才白秀召来的那一道光芒,即便是他们身在远处,也能感觉其中那股泯灭一切生机的力量。

而他却是生受此一击,那又该是如何?

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中,半晌过后,张御终于动了,他一抬手,袖袍飘舞之间,远处的蝉鸣剑霎时飞来,并在握入掌中,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妥。

众人看到此景,都是生出一股不可思议之感,谁都看见了那光华的确是命中了他,可居然丝毫威能起到作用。

此时不少人心中顿时反应过来,张御一定也具备类似白秀那般的避死手段,只是更隐蔽,也更让人难以捉摸。

张御方才所用之法,乃是神通“玄机易蜕”,可以在对方击中自己的那一瞬,化气蜕形,替去自身之危。

只是他以往甚少用这神通,而且用了出来也很难让人分辨,故是任谁都不知道他还掌握着这个法门。

这时他转目看去一边,在海天月色照耀之下,白秀身影再次浮现出来,只是当他看到张御依旧停立在天中,即便以其之深沉,也是微觉失望。

张御看着其人身影,眸中有光芒微微闪烁着,方才白秀复还回来之时,他留意到对方气机法力虽是未变,但神气之中却是微有削弱,而此刻更是明显,

他知道,自己所等待的机会来了。

他并不像白秀那般遮掩,而是直接取出一物,一甩手,便将之祭入了天中。

观战众人本以为是什么法宝,可是随即见到那东西到了天中一散,随后百多枚嗡嗡颤鸣,闪烁不停的光点从天而坠,所有人见此都是神色一变,口中道:“快躲!”

诸人呼喝之间,便纷纷祭出心光法力,化遁光往远去避去。

这东西不是法宝,而是一百零八枚从霜洲得来的象牢玄兵!

玄兵通常很难被修士带在身上,因为浊潮的影响,一旦飞遁长快太远,那么就会自行爆裂。

可这一次张御却是从龚大匠等人处获得了不少熔金,并获得了打造密匣的技艺,他将此提供给了武泽,最后制成了固束玄兵的密匣,如此便可以随身携带,并保有一段时间。

张御此刻站在场中,衣袂飘拂不已,这一次为了确保这些玄兵不被白秀提前引爆,所以他不能离开这里。

而这些造物兵器一旦落下,他自身也只有硬抗这一条路可走,不过只要心光法力足够强大,那么自可抵御。

这就是比拼法力心光谁更强盛了,你若挡不住,那么只有绝命一途可走。

白秀也是同样立在那里,他见张御不动,心中自有明悟,知道自己此刻也是走不了的,但这些玄兵毕竟是死物,自己还是可以避过的,可这个时候,他耳畔却听到了一个威严宏大的声音响起:

“敕镇!”

一听此声,白秀身躯不禁一震,他仰起头,看向那满空落下的光点,不由微微叹息了一声。

下一刻,无尽光芒在东海之上绽放出来!

在片刻之后,天塌地陷的响声强行轰入了在场所有人的感官之中,再是无量海水从被爆炸处向外排挤开来!

而在光芒稍逝之后,张御身上冒着心光,往一处走了过去,最后停下身影。

白秀正立在那里,此刻见他过来,便对他打了一个稽首,而后整个人便化散成了一团灰尘,眨眼就被卷入了无尽狂风漩流之中。

张御看有片刻,一摆袖,浩大心光排开周围漩流激荡,从里间走了出来。

到了外面,他顿感一阵光亮,抬首看去,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朝阳已是自天边显现出来,并将万丈光芒散落天地之中。

他把袖一抬,剑尖斜指上空,口中言道:“一语惊神言生威,世间凭空起风雷,仗剑行来诸斩绝,与天同沐日月辉!”言毕,他手腕一转,锵的一声,已是掷剑归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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