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苍山
天阳郡地处陈国东南,气候较为寒冷,夏季短、冬季长,而且终年降水稀少,山上长的多是苍松翠柏,一年四季常青。因此,如今虽然已经入秋了,白苍山上却依然郁郁葱葱。
往来的武林好汉常赞,“白苍九峰青意浓,青叶一剑白芒透。”
意思是白苍山九座山头,终年常青,完全看不出白在何处。唯一白的,就是青叶剑派那杀人不见血的剑锋了。
不过,当地老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以讹传讹,或者干脆是青叶剑派往自己脸上贴金。
白苍山绵延百里,山上何止青叶剑派一家武林门派?而且这白苍之名由来已久,至少有百年历史,区区青叶剑派才立派几年?
比较可靠的说法是,前朝大贤杨公年轻时曾游历到此,正赶上白苍山百年难遇的大雪,天倾地覆,雪压百里,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杨公当时年轻气盛,看到此景胸内壮志豪情喷薄而出,作出脍炙人口的《巍巍白苍山》。
后来,杨公做了首辅,声名煊赫,文人们都附庸风雅,以白苍山代指此山。
及至本朝,人们早已忘了此山原本叫什么,一贯称之为白苍山。
……
白苍山下,有一小镇名曰苍前镇,镇上招牌林立,做的就是往来旅客和山上武林好汉的生意。
此时已经入夜,苍前镇依然灯火通明。酒肆里,悬刀佩剑的武林侠客在大碗拼酒。街面上,风尘仆仆的小厮正替主家采买吃食。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官道上驰过,悠悠驶进了小镇。马车上插着一根三角形的杏黄小旗,旗上绣着一个古体“方”字。苍西县来的人知晓,这是县里大户方老爷家的马车。
马车停靠在镇上的好汉客栈门前,从里头走出来一位八九岁的锦袍小公子哥。
这公子哥眉目清秀,气质沉着,正是前来白苍山拜师习武的方家四少爷。
方四少爷看了看远处黑黢黢的白苍山,对身后的车夫道,“福伯,咱们今晚先在镇上歇息一晚,明日再上山吧。”
车夫答道,“是,少爷。”
方自行终究还是没有让小月跟来,带着丫鬟上山学武怎么看都显得心不诚、吃不了苦,在门内容易招人闲话。
方老爷考虑到四子到了山上不能没有个联系打点的人,就把身边的福伯拨了给他。
福伯原先是跟家里商队的,后来受了风湿病,不能再跑远路了,就跟在家主身边。福伯老成持重,又对家族忠心耿耿,他跟在四少爷身边,方老爷很放心。
……
客栈里,方四少爷把略显富态的掌柜叫到跟前。
“佟掌柜,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佟掌柜一躬身子,回应道:“回四少爷的话,前东家已经说明白了。以后这好汉客栈就是方家的产业,小的以后就听您的吩咐。”
方四少爷点了点头,方老爷为了方自行学武便利,特地在这苍前镇买了家客栈,方便与家里联系。要是方自明在山上过得不好,也能下来散散心。可谓是用心良苦。
在苍前镇买家客栈并不容易。这里与白苍山上各大门派近在咫尺,又是交通要害,街上的产业背后大多有官府的影子,方便收集各方信息。
例如这好汉客栈,在苍前镇最多排个第三,却是苍西县县太爷的私产,要不是方家与县太爷有合作关系,还买不来呢。
“佟掌柜,这‘好汉客栈’四个字可有什么说头?”
佟掌柜笑呵呵的,“回四少爷的话,这客栈本是小的产业,小的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往来四方皆好汉’的说法,就取了这么个名字,好在吃住的好汉大多是些粗人,不多计较。”
“好汉客栈不太好听,如今换了东家,就改叫‘悦来客栈’吧。”方自行有点恶趣味的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算是为诸天万界的悦来连锁店做了一点点贡献了。
佟掌柜一愣,“不知这‘悦来客栈’所谓何意?”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佟掌柜以为如何?”反正此世没有孔子,方自行也就信口做起了文抄公。
“公子高见!”佟掌柜没听太懂,但是也不敢反驳,硬着头皮回答道。
“佟掌柜,你说这客栈原先是你的产业,那你如今怎么成了掌柜的了?”方自行来了兴趣。
佟掌柜叹了一口气,继而又对方自行笑呵呵道,“也是小的自己造的孽。小的今年五十有五,年轻时放浪形骸,到了三十岁才老来得子。
“小的那儿子与四少爷这样的天人是不能比的,小的又宠溺得多了点,结果这孽障文不成武不就,还染上了赌瘾,把小的的一点家业输了个精光。
“小的只能把这客栈典当出去,好在县太爷他老人家心善,留小的在这儿做个掌柜的,混口饭吃。”
方自行听罢,知晓事情的内幕多半没有那么简单,好好的产业怎么会轻易典当出去,但再问下去恐会问出县太爷的腌臜事,现在方家与县太爷是合作关系,翻出这些烂账对双方都没好处。
“你那儿子现在如何?”方自行问道。
佟掌柜眼里浮现一点暖色,“那小子也知道自己以前是个混账,如今经历了这番却是大好了,他现在就在客栈的后院帮厨,对小的和小的老婆子还算孝敬。”
方四少爷点了点头,转过来,“福伯,你腿脚不方便,身边也需要个人跑腿,这几日就让佟掌柜的儿子跟着你。若是可堪造就,就在家里留个名,给他一份工钱。”
佟掌柜止不住作揖谢恩。
……
等到佟掌柜千恩万谢地退下后,方自行才又问起福伯:
“那尤老汉的儿子尤可果真没有抓到?”
福伯露出一脸憾色,“大少爷带着人前去查账,谁知那尤老大不知怎的提前得了消息。他自知掩盖不过去,又没胆子逃走,就打发他儿子尤可拿着细软逃跑。自己和老婆子上吊死了。那尤可不知跑到了哪里,大少爷派人追了两个月都没追到。”
“也是奇了,没胆子逃跑,却有胆子上吊。”方自行摇了摇头。
“兴许是故土难离,尤老大一辈子没出过苍西县,人虽贪了点,但让他离开老家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福伯走南闯北,对这种人很是了解。
方自行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小农思想,在他看来,树挪死,人挪活,只停留在自己的舒适区是不会有出息的。
“不过……”福伯有些迟疑,“不过据随大少爷去查账的刘把式所言,那尤老汉夫妇也可能不是自杀,也可能是被人勒死的,而且是被亲近之人勒死的。”
“亲近之人勒死的?若真是如此的话,难道是那尤可贪的钱,然后见事情败露,弑亲潜逃了?
“两个月过去,尤可估计是追不回来了。不过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他们能提前得到消息,家里必定还有同流合污之人。”
福伯点头应是,“老爷和大少爷也是这样想的,老爷已经派了心腹筛查,还请了县里邢捕头来帮忙。邢捕头老于刑事,是个有能力的,有他在,查出家里的蛀虫想必不难。”
方自行让福伯退下后,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能帮到家里的。父亲和大哥都比自己善于世故,自己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左右不如认真学武,看看能不能练一身绝世武功。
方自行躺在床上,意识再次潜入了灵魂空间,用意识包裹住青皮葫芦,仔细揣摩上面的云纹。
这葫芦那么神秘,他不自觉想要去研究,甚至让他怀疑,此世是不是有比武功更神秘的存在。不过,他翻阅各种史料典籍都没什么收获,只能作罢。
如今两个月过去,方自行已经从只能模糊“看到”豆丁点大的纹理,到现在能“看到”茶杯口大小。
而且,随着揣摩的云纹越来越多,方自行发现自己的脑袋似乎越来越清晰、灵活,记忆力也变好了,就连前世的记忆都越发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