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光与影

前方高能,大型装逼现场实况转播中。

只见俩学渣秒变答题小能手,运笔如飞,震得老学究连呼:“恐怖如斯!”

一个月,除去周末,每隔一天一张试卷,每张试卷平均需费时四小时左右,共计十二张试卷,正常人就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需要两天时间。

俩装逼犯却只花了三小时就交卷,文科试卷,就是看题的时间都不够啊!

装逼不讲基本法的吗?

一点交卷,人工智能就在瞬间批改完客观题,居然全对!

脸呢?

校长的脸已黑成了锅底……

“好!”

“好!”

“好!”

校长不愧是校长,短短三个字的功夫,便换上了淡漠的笑容。

“我们学校这是出了人才啊!”他看向年级主任,微笑道:“你们年级还缺辅导员吗?”

大老板都发话了,只能对不起最晚的一条龙了。

“正好还缺两个!”

“两位同学考不考虑留校?”校长和蔼可亲问道。

“咦……”张老湿像发现了新大陆。

大学老师?这职业不错呢!

张老湿可以名正言顺成为张老师。

反正我凡哥不缺钱,这工作很有前途。

“谢谢校长,随时可以上岗!”张老师激动了。

凌枫无语,不过校长的一番话倒是让他开始思考这个曾经困扰他十多年的灰暗话题,现实的生活不想丢弃,但打工是不可能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于是,自然而然想到了少年时的梦想。

“我准备考过法考后,当律师,自己开一家事务所!”

“不错的想法!”校长翻了翻名片箱,从一个分类里掏出一大把精美的名片,摆在桌上,说道:“这些都是法学院曾经的校友,遍布整个政法系统,也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凌枫微笑接过,虽说以公会的能量,系统最上端的大佬都能接触到,不过凌枫也只为在危险的生活中找一些现实中的调剂,没准备兢兢业业、一心钻营,这些贴近生活的同行反倒更常打交道。

可怜辛苦半辈子的优秀校友,在凌枫眼里降到了“贴近生活”的层次。

……

时光回溯。

肖雄有一个很霸气的名字,人到中年的他毫不意外活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样子,但在这样的时代里,他早没了少年的憧憬,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可爱的女儿,甚至还有一个好看的妻子,住在车流线以上的房子里,他早已是朋友圈里令人羡慕的成功人士。

直到今天。

从地下鉴定机构拿到检测报告,轻飘飘的纸张如刀,鲜红的印章如血。

坐在门口老旧的塑料椅上,高楼遮挡了阳光,阴影如有实质,压在他身上。

沉默很久才被打破,肖雄自嘲一笑:“其实……也没区别,嫁人的时候彩礼少不了。”

想想又觉得好笑,这年头多少男人一辈子都碰不到女人,自己有漂亮的媳妇,又有可爱的女儿,是不是亲生,很重要吗?

念头通达后,肖雄将手里的这张纸搅碎,丢弃在这阴暗的地面巷子里。

回家之前先去了超市,买了女儿最爱吃的大闸蟹,走进厨房开始收拾,熟练的洗菜、择菜,熟练的颠勺、控火,男人们被现实调教出一手好厨艺。

妻子在饭快好时下班回到家,女儿也从中学回来。

“爸,我想要新款的手机。”女儿依旧跑来撒娇。

“好,爸给你买!”肖雄像是彻底忘了那张纸,“快来吃饭,爸买了你最爱吃的大闸蟹!”

……

厨房内,正在洗碗的男人听到了开门声,回头问了句:“这么晚了还去加班吗?”

“这单子比较麻烦,你们先睡吧!”女人带着精致妆容关上了门。

男人静立在水池前,任由流水逝去。

平复的心又稍稍动了下,肖雄关掉水龙头,匆匆解下围裙,在客厅喊了一声:“早点休息,爸爸出去一下!”

戴着耳机在卧室热舞的少女完全没听见他爸的声音。

女人没有想过老实的男人会跟踪自己,或者说,即使被跟踪、被发现,在她看来也没什么。

男人跟着妻子来到灯红酒绿处,只看彩灯的数量就知道这里不是办公楼。门口处的帅气服务员拦下他,用冷漠的礼貌语气说道:“先生,请出示你的票!”

足足愣了十几秒,久远的记忆才被唤醒,这种地方便是他年轻时也只对女性免票,如今男性想进去,一张票需要普通工薪族不吃不喝存二、三个月。

人脸支付买了票,这年代也就这点好,什么证件都不带,出门也不会有影响。

和记忆中没有多少区别,只是灯光更璀璨,音响效果更舒适,技术的进步甚至能做到在一体的空间内实现不同区域的不同场景投放,完美满足不同客人的别样需求。

肖雄出门前换了件衣服,戴了宽帽,此刻拉低帽檐悄悄走到妻子附近的卡座。

这个角落的氛围较为安静,灯光也有些昏暗,他能清楚的听到妻子和朋友们的交谈。

记得很多年前网上盛传一个段子,说是女司机出车祸后,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和闺蜜的聊天记录删除。

如今的风气下,自然用不着这么极端的手段,女性们并不觉得这些话题耻于开口,甚至不介意将这些品头论足的话语宣传开来,一如当年的男性们。

肖雄沉默的喝酒,小口小口,即便妻子面前站了一排美貌的小生,即便左拥右抱享受着帅哥们的贴心服务,他都可以接受。

真的,在没结婚前,事业小成的肖雄何尝又不是如此?

那时候的世界还没变,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男人们的特权,尽管当时他有着好几个名正言顺的女友。

凭什么男人们在当年可以这样,现在世界变了,女人们就不可以?这本来就是一种不公平!

肖雄在说服着自己,没有费力,小口小口品着酒。

直到妻子旁边的女人突然开口说:“你家男佣的保险办下来了,受益人是你女儿。”

另一边正在享受帅哥灵活舌头的女人稍稍直起上半身,笑了,问那人:“她买了多少?”

“五十万保费,出意外后能有六千多万。”

“不算多啊!”这人笑道。

“没办法,现在查的严,时间又紧,要不是走通我姐的关系,这份单子批不下来。”

肖雄的手僵住了,酒杯停在嘴前一寸。

“那得提前祝你重获自由啊!”正在享受的女人拍了拍跪着的帅哥,年轻漂亮的帅哥便膝行几步,取了杯酒回来,恭敬奉上:“主人!”

女人接过酒杯,举起道:“姐妹们,为我们最后一位苦难者即将到来的自由干杯!”

……

肖雄的脑子出现了空白,头顶的灯光开始变幻,音乐传来,光怪陆离的场景却无比真实,这样的场景其实自古以来从未变过,唯一有差别的不过是性别。

谁又规定了性别是永恒不变的呢?

肖雄一口干掉杯中酒,沉默从妻子身旁走过,晦暗的双瞳已看不到这方卡座内的色彩。

漫无目的在街上走,难见天日的地面街道在深夜里如同鬼蜮,肖雄不知道该停在哪,索性一直走着。

他的故事真的一点也不新鲜,就在这黑暗中,无数沉睡的男人身上,有几个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

他想愤怒、想呐喊,却又实在找不到足够的理由,是的,肖雄在渡过最初的绝望后,脑中频繁出现的念头竟是顺其自然,至少该死的保险公司能因此亏一笔钱。

纷乱的念头中,甚至有一种期待,对未知死亡方式的期待。

最绝望的一件事是……太阳每天都会升起。

或许还有一件,在明明已经接受残酷现实后,现实又捅了他一刀,连一块遮羞布都不肯给他。

太阳真的升起了。

阳光却离地面很远,散射在建筑高层的晨光像遥不可及的梦。

黑暗的巷子里有人狼狈走出,抚在墙上的手留下了鲜红的掌印,宽松的长袍下一身劲装,风格有些复古,看着像从电视剧里走出的角色。

肖雄茫然空洞的双眼中并没有留下这个倒霉蛋的记录。

只是掉落在漆黑砖石上的绿色种子在黑暗中竟十分显眼,这种子有些奇怪,没有对泥土的天然眷恋,反倒随微风飘起。

绿色飘向肖雄的头。

鼻间微弱的呼吸改变了绿色的轨迹,小小的种子钻进了肖雄的鼻腔。

倒霉蛋已消失在黑暗中,原地的绿色种子也随风消散,鼻子痒了片刻的肖雄打了几个喷嚏,然后依旧漫无目的走着。

看不见的肉体内,绿色种子顺着呼吸道进入肺部,附着在肺叶上,绿色的种子竟开始散发微弱的光,生机勃勃中带着些许妖异。

随着呼吸起伏,种子伸出了“触须”,柔若纤维的根扎进了肺叶之中……

不知疲惫的肖雄似乎真的感受不到疲惫了,眼前的建筑唤醒了沉睡多年的记忆,他竟走到了少年时生活的街区,脚步慢了下来。

岁月摧毁了美好的回忆,曾经的家、街道、校园都不见了,就剩了一颗枯萎的老树,枝杈上有明显的切割痕迹,地面被挖开,根茎被斩断。

或许今天之后,这棵树也不在了。

……

两个考完试的年轻人从电梯里走出,阳光正好折射到二人身上,他们看了一眼树影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