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威逼利诱

像是香教所提倡的这种东西,就像是西方的“种族歧视”一般,尽管高位的人并不将之当成一回事,但至少表面功夫是要做到家的。

所以,若是方林岩的话传扬出去,李沮在香教里面就根本混不下去了,不仅如此,更是会被教内的人视为叛贼,疯狂追杀------大家都在“灭洋”,你不去灭洋就算了,还去舔洋人的屁股沟子!!

这是什么行为?你tm当年在香堂上发的誓都放屁了吗?

面对李沮的反问,方林岩顿时心中一松,立即冷笑道:

“你还没有投靠小鬼子?霍先生身上的伤是小鬼子打的,五哥现在昏迷不醒,就是为了护住刘总兵,因此硬接了小鬼子的高手一刀!你现在难道不是小鬼子派来斩草除根,顺便交投名状的?”

李沮脸色顿时一变,关于盯梢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他亲自来做的。

这家伙在香教当中位高权重,手下的鸡鸣狗盗之士众多,每天都是24小时无间断的盯着两人呢。

在一个小时之前,李沮也才接到了消息,说是王五和霍师傅两人行事诡秘,似有异动。

很快的,又有人回报,说是王五和霍师傅居然深入险地,似是在与一帮盘踞在淀里的匪徒交手,已经受伤!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李沮可以说是心花怒放,立即就赶了过来!

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沮却是刚到这里,见到的是受伤不轻的霍师傅正在给昏迷不行的王五救治,而方林岩正在旁边的屋子里面查看尸体,却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听了方林岩的话之后,李沮的心立即就沉了下去.......他看了看周围,强声道: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你们明明是在会剿水匪!!”

“一派胡言!”这时候,远处居然有人喝骂了起来。

听到竟然有人前来,方林岩心中大喜,回头一看,发觉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服下了“口嚼酒”之后,明显恢复得不错的刘家亮。

这位刘总兵也是官场老油条,深通驭下之道的,他此时知道伤势没有大碍,勉强能走路了之后,也就不顾劝阻,说什么都要去看看帮自己挡了那一刀五成威力的王五。

对于刘总兵来说,王五这人若是活着,那肯定要重重酬谢,人若是死了,那么不消说,后事一定要大操大办,甚至家人都必然要安排妥当。

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收买人心,是做给活人看的!当官的若是在这种事上做得凉薄了,那么日后你再遇到凶险,傻子才会冒着风险来救你呢。

结果刘总兵一来就遇到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而他听了李沮的话之后也是火冒三丈,直接就让亲兵拖了几具尸体过来:

“你他娘的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样的打扮是水匪,你家的水匪是穿这种衣服的吗?”

李沮看着这些尸体上的和服,嘴唇上的仁丹胡,还有风格迥异的武士刀,也是直接沉默了。

此时他的心里面也是极度的恼火,却见到远处的绿营士兵也已经围了过来.......知道今日哪怕是豁出去自己这条命,都肯定难以如愿的了,于是便咬着牙齿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今天就放过你们!”

说完他一转身就要走!

方林岩此时心中一动,直接扬声道:

“且慢!”

李沮转过身来,眼中已蕴藏着极大的怒火,一字一句的道:

“怎的?你还想把我留在这里不成。”

方林岩摇摇头,正色道:

“不敢,听说李大师兄平时没什么喜欢的,唯好两样东西,一是听戏,一是喝酒。”

李沮身为香教当中的大师兄,有头有脸的人,求他的人不少,那么求人嘛就肯定要投其所好。

并且很有意思的是,李沮好酒,量却很浅,往往三杯就醉。所以其爱好就被当成逸闻来传播了。

所以,李沮对于方林岩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喜好并不稀奇,将眼睛一瞪道:

“没错!某是喜欢听戏,也好酒,犯了王法吗?”

方林岩叹了一口气道:

“不犯王法,那你敢不敢过来这边看一眼?”

李沮自负宗师修为,就算是打不过,却也一定能走得掉,昂然道:

“有什么不敢?”

于是他跟随着方林岩走了十几步,来到了一处较高的地方,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亮了,李沮顺着方林岩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脸色顿时就变了。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赫然可以见到,在这宅院里面的荷花池里,居然密密麻麻的堆了至少五六十具尸体!

这荷花池本来也不大,因此几乎被里面的尸体堆满了,可以见到尸体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几岁的孩童,荷花池里面的水本来就不多,这时候竟是变成了满池的暗红色。

绕是李沮身为宗师,自身在香教当中也学会了不少鬼蜮伎俩,可是眼神与一名死掉的孩子睁开的眼睛一对,那种绝望的死灰色竟是深入到了心里面,极不舒服!!

方林岩看着李沮一字一句的道:

“这些人,都是被那些该死的倭寇杀的,这里面的人,也有喜欢看戏的,也有喜欢喝酒的,甚至那几个孩子都永远不会有看戏喝酒的机会了......”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之前你能舒服的听戏,喝酒了吗?”

李沮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却没有说话,方林岩却瞪着他的眼睛,大声说了出来!!

“是因为有人在前方为了这个国家舍生忘死的战斗,是有人在不惜一切的挡在了最前面负重前行!!”

“这些人是林则徐,左宗棠这些抬着棺材也要硬顶上的忠义之士,是在淡水身中五弹尤要酣战的刘铭传,是在大沽口血战英法联军,击沉四艘英舰艇,最后死战不退的罗耀亭!!”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声音极大,甚至几近于嘶吼。

而这时候,估计方林岩提到了刘铭传之后,也是触动了旁边刘家亮的心事,之前的重伤没有让他吭上半声,这时候却是直接泪流满面!!

方林岩接着指着那些尸体愤然道:

“现在,那些挡在我们前面的先辈要么老去了,要么就已经凋零了,这些狼子野心的狗贼就直接欺上门来祸害,糟蹋,作孽。”

“今天涌进来的这批倭寇洗了李家大院,我们若是堵不住他们,日后再来的就是十批,百批,祸害的就是你自己的家人!”

“我倒是要问你一句,李大师兄,你的一身武功,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你好好想想,当年传授你武功的师父是不是咱们中国人!他老人家在天有灵,是想看你用他传给你的功夫对付咱们自己中国人,还是收拾这些外洋来的畜生!”

方林岩在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越聚越多,李沮只觉得千百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他这一生当中,真的是从未遇到过如此进退两难的事情。

有道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像是霍师傅和王五,听到了方林岩的话之后肯定是慷慨激昂,热血沸腾,二话不说就上了。

但是并不是人人都是君子,比如李沮这家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现在心里面其实是很清楚方林岩的这话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接,一接之下怕是有大麻烦。

然而若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拒绝?呵呵,那怕是麻烦就更大了!

这里几十个人,一传十,十传百,直接就说香教的李大师兄还扶清灭洋,呵呵,真tm扯淡!见到小鬼子居然都做了缩头乌龟,更是趁人之危对着帮忙杀小鬼子的人下手,怕是早就跪在洋人面前要给他们做狗了。

这话传出去,李沮甚至不是名声臭掉的问题了,连香教里面都根本没办法待下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沮靠近了方林岩,然后咬着牙齿低声道:

“胡公子,你想怎样?”

方林岩笑了笑道: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不过五哥吗?”

李沮低声怒道:

“他是以刀入道,我是以内家拳入道,刀主杀伐!也是军中之器,我习练的内家拳乃是以养生搬运为主!这就像是你让马和老虎比打架,那肯定不能这样搞啊。”

方林岩道:

“你错了,你不是五哥的对手,那是因为他每次出刀之前,都心怀正义,意志坚定,知道自己是在为了天下苍生而出刀!而你呢,则是在为个人的好恶喜乐而出手。”

“如此一来,你在气势上就必然被压得死死的,实际上还没出手就已经败了一半!”

李沮脸色十分难看,但他却很清楚方林岩说得是事实,方林岩此时却接着道:

“你这辈子入了宗师就满足了?你可知道宗师之上,还有一层天地?你可知道,五哥已经触碰到了这一层天地的门槛?”

这句话一说,李沮立即就不淡定了,立即失声道:

“这不可能!!”

方林岩冷笑道:

“你来晚了十分钟,没能亲眼见到那一刀,不过没关系,那一刀的余波尤在,你自己去看看吧。”

“若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霍师傅,他乃是诚实君子,总不会说谎吧?”

若说之前的话让李沮只是有所触动的话,那么上面的话就真的是触及他的灵魂了。

无论李沮性格怎样,他也是一个宗师,而要成为宗师,那是天分,努力,运气,最重要的还是爱好缺一不可。

若是你不爱好习武,将之当成吃苦头,做不到随时随地的都琢磨功夫,那肯定终身与宗师无望。

李沮成为了宗师以后,当然会去想,这宗师的尽头是什么。

不过与刀术不一样,他们这种练内家拳的是有传说留下来的,宗师的尽头,就是得道,成为民间传说中的陆地神仙,若张三丰,达摩,陈抟等人的存在。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比自己后入宗师,更是前方根本没有例子的王五,怎么就能比自己还先摸到那层天地的门槛的?

李沮大步走过去,他先看到的,就是樱花那一刀斩下来留下的废墟,脸色立即就变了,甚至仿佛眩晕一般倒退了几步,双手都因为极度的震撼而微微颤抖。

这一刀霸极斩乃是樱花的苏醒技,融合了命运之力在其中,带有必中,真实伤害等等恐怖的特效。

此时就算是已经过了良久,里面残余的气劲依然还是在的,也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判断出其威力。

当然,对于普通人,甚至实力不足的人来说,因为相隔的层次太远,所以就算是这些东西摆放在面前其实也是很难看出来的。

但是对于李沮这个步入宗师之道接近十年的人来说,这一块破碎的泥土,那一根折断的木头,落在眼里面赫然都是触目惊心。

“这......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刀法!!”

方林岩等到李沮的震撼过后,这才淡淡的道:

“现在你还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吗?五哥目睹了如此刀法,更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出手与之相抗,从中领悟到了宗师之上的更深一层的道理!这其中是真是假,你应该一看就知道了!”

李沮闷哼了一声,虽然不说话,心里面却已经相信了一大半。

方林岩此时也是将其心思摸得很透彻了,接着压低了声音道:

“斩出这惊天一刀的人,自身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现在重伤逃走,他的身上藏着多少隐秘,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李沮的呼吸陡然粗重了少许。

方林岩却接着低声道:

“一万两。”

李沮立即眯缝起了眼睛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林岩盯着李沮的眼睛道:

“听说最近香教这边起坛频频,耗费颇多,下面的人颇有怨言,所以在下愿意供奉一万两香火,聊表敬意。”

李沮的手都抖了一下,忍不住道:

“你要做什么?”

方林岩很干脆的道:

“李大师兄,你好好想想,咱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吗?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吧!从头到尾,都是你来找我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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