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三目陨落
黑袍公子目光一动，缓缓收敛一身邪魅阴祟之气。
但见一道白光包裹，叫那黑袍公子化作个女子。
女子身着暗红长裙，头戴半边金龙面具，一副容颜九界绝世，一对水眸蓝光闪烁，隐约可见微红藏匿其中。
她有着一身的桀骜，但更多的，是让洛天感到陌生的冰冷阴森。
至此，这黑袍公子的身份也便昭然若揭。
她便是洛歌。
“身怀杀戮之气，心怀不轨者，何以堪当大任？占据着一副神族后裔的身子，你以为很自豪，很骄傲么？”洛歌目光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声音更是寒凉到了极致。
洛天一颤。
“那并非我所愿——你说过不恨我的……姐姐……”眼角滚落一行泪水，洛天的目光愈发悲凉起来。
“是不恨你，但是不会原谅你。小天本该一世前程锦绣，若非你强行占据他的身子，他岂会在幻境中魂飞魄散？你欠他的这一条灵魂，今朝便要还给他。”洛歌说着，举起手中长剑，再度刺了下去。
这一剑，直接刺穿了洛天的肩胛骨。
刹那间鲜血绽放，腥气遍布四方。
洛天仿佛没有了痛楚似的，他只是笑着。
笑着笑着，眼角滚落的泪水越发多了起来。
“姐姐杀了我，也是应该。我本为魔，本便不应该，与姐姐同行啊。”看着她眼中蓝色与红色交织，最后融为刻骨的冰冷，洛天缓缓垂下了眼睫毛。
恍惚间，犹记当年。
那一日，她带他回神界。
他问：“姐姐，若有朝一日，姐姐不愿再接纳我了，是否会如同他们一样，将我赶尽杀绝？”
“不会啊，姐姐一直一直护着你。小夕乖，以后姐姐为你保驾护航，你只管潜心修真，飞升为神。以后啊，和姐姐并肩而立，守护九界安好。”她摸了摸他的头，笑答。
然，到头来梦醒人散，终归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姐姐，对不住，是小夕脏了你的眼。不过……今世能见姐姐，小夕仍是那句话，我从不悔。”嘴角涌出的鲜血越发多了，洛天忽而抬眸，露出满是红色的皓齿一笑。
他笑得干净极了，看得洛歌都忍不住恍惚起来。
脑海中有云烟飘飘荡荡，依稀可见的，是当年白衣少年干净纯澈的童颜。
少年明眸善睐，眼中无一分杂质。
他揪着她的褶子，脆声声地撒娇：“姐姐——”
“小夕乖。”有一道空灵的女声如是回答。
仿佛是一位鲜衣怒发的红衣女子，一张容颜桀骜的脸。
她伸手抚摸少年的发梢，眉眼慈祥，像极了一位长辈。
那个女子……
洛歌忽而捂着心口，惨白着脸倒退两步，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手中黑色长剑消散，眼中两道光芒退却，只剩下一片黑色。
懵懵然回神，洛歌只看到那个少年倒在血泊之中，面上生机消失。他缓缓地半阖着眼睛，呼吸微弱到了极致。
“小天……小天！”洛歌一阵惊慌失措，忙跑过去一把扶起洛天，祭出一粒丹药就要给他喂下。
洛天面色淡淡，缓缓推开洛歌，而后使出最后力气，朝着洛歌双膝跪了下去。
他拜了三拜，声音温和而谦卑：“魔子嬴夕，感谢神上千万年前赐名养育之恩。今朝一去不复回，但望神上忘却前尘。”
洛歌怔怔地看着少年握紧绝命戟，缓缓站起身子，俯首作揖一拜，转身离去。
“小天……”心口的刺痛时时提点着洛歌，方才恍恍惚惚中的所作所为，都是发生过了的。
她要杀了洛天，她说的那些话，伤害到了他。
“小天……”又有一些陌生熟悉的记忆疯狂涌上来，刺激得洛歌头疼不已。
她却顾不得疼痛，只是疾步跑上前，伸手拉住了洛天的衣袖。
洛天一顿，缓缓停下脚步。
“小天……”
深吸一口气，洛天缓缓侧身，回眸望见洛歌一张无措的脸，心口顿时一痛。
他伸手抚了抚眉心，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却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大抵，这便是我这一辈子的报应罢。我强行夺舍，手上不干净，本便不该存在于世上。是神上教授我生存之道，是姐姐愿意与我同行。”
洛天缓缓一笑，目光不悲不喜，只有碎影一般的温柔，“三目族的复兴，终归还是要靠神上去屡诺了。”
他说罢这一番话，便感觉体内气息流失。
眼前一片花影交叠重合，渐渐地模糊了全副视野。
一种死亡般的冰冷骤然贴近，洛天直觉自己身处冰窖之中。
他缓缓伸手，拨开洛歌拉住自己褶子的手，声音清浅温和：“有血的，脏——”
而后再度转身，提起绝命戟，朝前踏出一步，一步一步离去。
约莫七步，这个一身白袍被鲜血沾染的少年，便再也走不动，轰然一声倒了下去。
无数尘埃飞起，溅出的风卷起洛歌的发梢。
微微飘荡摇曳，而后再无跌宕起伏。
洛歌睁圆着眼睛，眼角微微地颤抖。
她收了长剑缓缓走过去，垂眸。
那个少年趴在地上，一柄长戟竖于身旁——他的手紧紧攥着长戟的尾端，直至合了眼睛也不曾松手。
洛歌清楚地看到，这个少年眼角淌下的泪痕。
“小天！”
她忽而双膝瘫软跪在了少年面前。
是她害死了他。
“是啊，是你亲手杀了他，当然，是我和你亲手——杀了他。”那道女声又回响在耳畔，她笑得花枝乱颤，“你杀了他，却又在后悔，真是可笑呢。”
洛歌清楚地看到，有一点一点五彩斑斓的光芒从少年的眉心图腾处飘出来，而后包裹住他的身子，化作荧光点点，化散在天地间。
和当年一般模样。
那年嬴夕死的时候，身子也化散在了天地间。
洛歌的脑海，忽而飘起这样一句话。
他便是嬴夕，他便是昔年的魔尊。
今世少年是三目族最后的王室，他的陨落，便意味着此后三目族，再无王室血脉。
这些突如其来的认知，叫洛歌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好了，别哭了。认识你杀的，杀了之后你还要哭，你们人族果然都是虚伪无情的主儿。”那道声音忽而变冷了一些，似乎还有些不大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