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路遇

马车行到大街上,来福将马鞭在空中敲响,那马卖力地向前跑去。

“张打驴,李打驴,骑着毛驴去赶集,集子没赶到,我去卖毛驴,毛驴跑,跑毛驴,毛驴跑了不着急!”

“太白经纶载满腹,珍珠蒙尘不得福,为人须有冲霄志,金鳞化龙终有时!”

空旷的大街上,来福正跑得欢,突然从旁边巷子里窜出来一老头子,手持一彩幡,那幡随风摆动,上书“余生”二字,他边走边唱。

“不看往生看余生,金满满,银满满,不如老生的嘴满满!”

来福放缓车速,嘴里嚷嚷“哪里来的老疯子!”

暮云从深思中醒来,推开帘子,只见马车前站着一穿着百褶衣,满头乱糟糟白发的矮小瘦削老头。

“公子这厢有礼了,老头子乐天知命顾不忧,今早起来喜鹊喳喳叫,主遇贵人,果然果然!”

“大师有礼了”,暮云走下马车,从口袋中掏出几枚银钱来,上前交给那老头,“小生有急事赶路,烦请大师让开则过,以后有机会定当叨扰”。

暮云知道这些江湖术士,以骗钱为生,也不戳穿他们。

“金多多,银多多,不如小子命里多,小子命大欺主,慎!慎!慎!”老头子接过银钱,对暮云说道“今天与公子有缘,我送你一截命绳,还请收下”,说罢从那百褶衣中掏出一红绳,交给暮云,不待暮云说道,转身离去。

暮云笑笑,将红绳收入怀中,进得车厢内,影六说“公子,他没有杀气!”,他知道影六没有下车的原因,如果危险,也许影六的剑已经刺上了那人的喉咙!

“少爷,你不要信那些骗子,我老家的狗剩,逃荒回来,救了一个老头,不久他也成了一个算命先生了,大字一识一个,他还要给我算命,明了就是要骗我银钱,我跟着少爷有吃有喝,哪里有什么命算,笑死我了,不是我给他两碗米,估计不知道还要饿好久肚子哦!”来福说起算命的,气不打一处来,想起狗剩那正经百倍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来福,他们也是求一碗饭吃,不可轻视他们,更不可无礼,你就当听了一句笑话吧!”

“少爷,老爷说你心善,你也不用对所有人都一样吧!我看他拿那捞什子红线绳就是要骗你银钱的,肯定一无是处,不如扔掉得了!”来福气呼呼地将马鞭甩在了马背上,那马吃痛,骤然发力,弄了暮云一个趔趄,暮云坐直身子,呼了一声“来福!”,来福回头扮了一鬼脸,继续赶着马车前行。

经过这么一闹,暮云心情也没有那么凝重,在远远的地平线上,一缕阳光在云层中透了下来,看来这天是要放晴了。

来到修缮堂,已是午后时分,暮云推开大门,只见门内大厅,修幂手舞足蹈,意气风发,不曾想徒然间被暮云推门的声音打断。

修幂大怒,正待发作,却发现是暮云进得门来,两只手还舞在空中,只得尴尬的笑了笑,脸上瞬间严肃起来,在虎皮椅上坐了下来。

“大叔,你将《武道百经》修好了吗?恭喜恭喜了!”

在长长的书桌上,正摆放着一本焕然一新的《武道百经》,经过修复,那书如新的一样,还能闻到墨香散发在空气中的味道。

“你这小子,没有正经,你昨天不辞而别,怎得如此没有礼貌?”

暮云也不争辩,昨天临走前还告诉了他,怎就不辞而别了!

“大叔,《幻兽录》有守护神兽的灵魂禁制,修复需得首先将神兽的禁制解除,我今天过来就是看看能不能带走它去找人解了这兽魂,不知方便吗?”

“你可找到办法了?真的吗?不是骗大叔高兴吗?你确定吗?”修幂差点跳了起来,他盯着暮云,眼睛似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不知是否可行,我试试就好,但这应该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如果没了守护兽魂,就应该可以打开书本了”。

话音未落,修幂风一样跑了过去,不一会,他拖着一沉重的红木箱子,将箱子交给暮云,“书在这箱子里了,你需要的材料我已经交由造办处,那几个老头子说了,造办处有几样东西需要向上陈情,今天都没有给送过来,不过应该会拿来了吧。小子,这次你将这书修好了,老头子去给阿达说,你想怎么看书她也不敢阻拦你了。”

“那就请修幂大叔静候我的好消息吧!我估计明日就能将这兽魂解了,进行修复了”

暮云将木箱抱在手上,转身即待离开。

“等等,你把这书带上,明日一并还我,看看老头子功夫可好,放眼天下,能与老头子一样如此修复这书的,怕是没有人了吧!”修幂捋着胡须,两眼放光,自恋道,随即他将这《武道百经》也放在了木箱上面。

“好吧”,暮云哭笑不得,父亲从小不许自己接触武道,也看过不少修炼方面的书籍,这书就当自己解乏吧。

转身行得门外,将木箱抱上马车,来福驾着马车飞奔起来。

行得多时,只见城门在望,却见门口立着大队官兵,大开的城门已然闭上一半,只遗一小门进出,每一个过往行人都需要登记检查,方才通行,进出的通道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少爷,城门关上检查了,不知是何缘故?”来福跳下马车,回头给暮云说道。

“例行检查吧,你依规矩排队即是。”

“少爷,我们也需要排队吗?你可是堂堂暮少爷!”来福很是不满,却还是依言将车马赶在了队伍的后面。

队伍行进缓慢,好不容易排到暮云跟前,一军官手执马鞭,在车棚上敲的咚咚作响,大声呼喝,“车内有几人,全部下车来检查,速度速度!”暮云下得车来,将身份玉牌递向那军官,那军人拿着那牌子,一怔,魂都差点吓掉,那身份玉牌为皇室所制,有严格的等级,暮云的玉牌没有官阶,为公候世子,上面雕刻了一个暮字,天子脚下,姓暮的也就这一家了,天下的兵士哪有不知道这姓暮的。军官就要屈膝下跪,暮云伸手一挡,轻言道“依规矩即可!”

“车内还有几人,下来下来!”旁边一小兵正要踏了上去,那军士着急,扯起一鞭子砸在小兵身上,紧跟着上去就是一脚将那小兵踢了一个跟头,“不长眼的东西,给老子拉过去关十天禁闭”,两个兵士赶紧过来将那小兵架走。“公子,进贡使团明日即到,上面已经下令要盘查进出人员、车马,公务在身,不得已为之,还请责怪!”

“军士大哥言重了,我等从内府出来,只为闲逛,你等并无过错,快莫自责!”

军士将中门打开,亲自牵着那马头,送出门去。来福头望着天上,颇有些解气。经过这一折腾,暮色已至,眼看着是去不得西郊了。

“来福,回府吧,明日一早再去。”

“少爷,我们明明可以早走的,你一定要排队,早点将你的牌子拿给他们看,还不得吓死他们呀!”

“来福,老爷平日教诲你没有听进去吗?以后再说如此胡话,你就不要跟在我身边了!”

“少爷,又拿这话吓我!”来福却不敢再言语,在暮色中将车马赶回府去。

回到府内,问话丫鬟,老爷还是未回。

暮云用过晚膳,心内着实不能平静,当即走到侧门,出得府来。

暮府不远处,就是临安河,河边有很多柳树,柳叶垂下,随风而动,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暮云沿着河沿而过,脑袋想破也不明白,自己肉体凡胎一个,丹田空无一物,方丈居然说种下了菩提子,从未与僧侣有过交集,却传承了《菩提心经》。想起《菩提心经》,那经文历历在目。

正漫无目的的行走间,只见对面走来一俊俏少年,那少年身着一黑色长衫,头上发髻挽在脑后,手拿一把折扇。

“兄台,这厢有礼了!”那少年声音如珠落玉盘,暮云抬眼一望,只见这少年眉角稍弯,眉毛还有修过的痕迹,唇红齿白,虽然长长的衣衫将脖颈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见喉结,但那修过的眉角已经出卖了她,在帝国,只有未经人事的少女,在出嫁前才会时常修剪眉角,暮云已经可以肯定,这是一个红妆。

“有礼了!”

“请问去济世堂如何走?”

“走过这条路,前行三个街口,有一个济世堂的保康店,那里店门昼夜不关。如是你要找济世堂的总店,你得去东苑了,车马也得一个时辰”。

“多谢兄台,不知公子世居何处,今日相遇即是有缘,不如寻个酒肆,小酌一杯!”

看着这少年,暮云心内好笑,不爱红妆爱男装,明明一个超级大美女,就要扮成俊俏小伙子,如此路遇,就邀约自己,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相遇有缘,你我尚未熟络到把酒言欢的地步吧,如能再见,再聚不迟!”暮云婉拒道。

“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我也讨个名讳!”那少年并未死心。

“暮云”,暮云也未隐瞒,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公子姓暮,可是暮府中人?暮大将军系公子何人?”

“兄台,有缘再聚吧!”暮云不喜道,当即抬脚走下河堤,转身离去。

“当真是一个妙人,当年传言暮家公子名动天下,如今看来凡人一个!”那俊俏公子打开折扇,一步一摇向保康店方向走去。

出来走走,本想散散心,结果遇到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暮云再无心思,折转回到府内。

坐在凳子上,始终不能静心,暮云想起方丈教给自己的那套健体之术,索性关上房门,从头开始炼了起来。一遍完毕,身上骨头如豆子一般响个不停,浑身燥热难耐,大汗淋漓,暮云来到浴房,在药汤中泡了下去,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