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九岭遇袭
马车踏上行程,影六再次当起了车夫来,只是他一直将那长剑执在手上,不曾有一丝懈怠,来福从帝都出来,已经受了数次惊吓,却又不愿在影六面前表现出来,只将那肉干含满了嘴巴,一直不停地劝暮云吃一点。暮云哪里还有心思吃得下东西,他心事重重,在帝都十数年来,不曾动身江湖,不知江湖险恶,在帝都尚有太平盛世,不曾见打打杀杀,这才从帝都出来,就已经见到了这些杀戮,一般的江湖恩怨况且罢了,只是这牛家村人,明显地是普通的乡民,也如屠鸡宰羊一般,着实不能让人接受。
想到自己凡人一个,与那些村民无异,暮云从袋中掏出了“魅影”来,他从车厢中抽出了数根竹枝,这些东西,是他从帝都出行时特意收进车内的,在帝都,自己学着《天工》上的方法,在家里做出了数个竹鼠来,现在没事,影六大哥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如果真的遇上悍匪,凭着自己所学,至少也可以做一点保命的东西出来。想了想,说做就做,用那匕首将竹子划开,学着《天工》上所授方法,首先做出了一个弩箭的模型来。暮云用匕首将那竹子前面削尖,做成了几只小弩,没有材质,只能因陋就简,好在竹子韧性十足,做出的弩也许不能杀敌,吓吓人倒是没有问题。做好几只小弩,暮云将它们收在袖中,想了一想,又将这弩箭拿了出来,重新将它进行了改进,可以直接藏在袖中发射,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本想给来福两个,想了一下,还是算了,这种东西,来福生性胆小,估计敌人还未近身就已经吓得不知所以,给了也是白搭。
牛家村的事情,给暮云造成了莫大的影响,这个世界,武者高高在上,凡人却任人践踏,这坚定了他用自己一个凡人的能力改变这世界的想法,《天工》已经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凡人利用外物,可以达到武者所不能达到的高度,这让他觉得非常奇妙。
“公子,我们马上就要上九岭了”,影六在外说道,“这九岭,是一道屏障,我们必须从这峡谷之中的唯一一条道路上去,在峡谷之中,易守难攻,这里在帝国之前是兵家必争之地,在很多年前这里发生过战事,只是帝国现在将这都纳入了自己的版图,平时也只有商队从此经过,驿道修得还算可以。”
“小心一点就是,大哥,我们通过这里大概需要多少时辰?”
“从山脚上去,不出意外,一个时辰就够了。”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牛家村人死的蹊跷,那些人被杀,我有一种感觉,与那帮执行秘密任务的帝国军人有莫大干系!”
“我发现,那死去的四十七人中,有五人被重剑杀死,二十八人被利剑刺死,七人被扭断了脖子,其余人等均是在外力重击下死去,而数十人中,领头的使用的就是重剑,其余人等以使用长剑者居多,而且,我们一路行来,马蹄印一直在我们行进的前方,从马蹄印的大小来看,这群马匹,均是高大无比,与他们所骑乘的无异,所以,我断定,十有八九,这些案子,全系他们所为!”
影六却没有暮云那么细密的心思,现在回想一下,却是如暮云所言,这些案子,大概就是那伙军人所为了,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人也是胆大包天,却不知他们如此杀戮,是为何?
“公子,你如是说法,看来的确是这伙人所为,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要当心了,不定他们就会出手针对我等。”
来福听他们这样说话,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嘴巴中的肉干也掉了下来,“少爷,我不去了,我不想死呀,我要回帝都去了,呜呜呜呜!”
看着来福如此模样,暮云心下气愤不已,想到乃父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来福却如此胆小,想了想,他对来福说道:“来福,你父亲以前是我父亲手下一员猛将,在敌军中宰首无数,你母子被人欺负,他从军中数昼夜不曾歇息,跑死了马匹无数,将你姐弟二人从恶人手中救出,哪里有过分毫害怕,那害你母亲的恶人如今都还不知所踪,你如今这副模样,叫我如何带你踏上归路,你又如何能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你又怎么可能有得一天成长下去为你父母报仇雪恨!如果你再如此下去,我只有让影六大哥送你回去,我可不再想看到一个懦弱的男人跟在我的身边!”
来福楞了下,不曾想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直放开了嗓子,号啕大哭起来,暮云正想上前踹他一脚,那货却是将那鼻涕眼泪胡乱地抹了一把,起身向暮云磕了一个头,脸上却现了绝然之意,“少爷,我给你丢脸了,你要打要骂随便,可千万不要赶我回去,不对,少爷赶我也不回去!我以后一定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汉子!”
暮云看到来福有此转变,心下甚喜,看来,这来福还得要好好调教,虽然他比自己大上几岁,这心性,还得在艰难困苦中磨炼!
车马行得数里,只见那道路渐次狭窄,不久进得一段峡谷中来,峡谷幽深静谧,两岸大树参天,遮天蔽日,这驿道开在了半山腰上,下面是奔腾的河水,河流倒也不是很宽阔,只是水流湍急,乱石嶙峋,估计下去是有死无生。
“公子,我们马上要进峡谷了,这里以前有一队马贼,据险打劫过往商旅,后来被官兵灭了,现在这里倒是平安,只是这路险峻,可得分外小心了!”
车子走得慢了起来,有的地方路面仅够一车通行,两旁还有伸出来的树枝,这速度无形之中就降了许多。行得一段路程,前面传来一阵水声,过了一个弯道,就看见了一座木桥,桥是廊桥,很古老,横跨在那湍急的河道上,桥上盖有瓦,可遮风挡雨,桥的两旁扶手做成可供行人入坐歇息的样式,看来修这桥的人也是匠心独运。
马车走上廊桥,那桥面全是木板,历经岁月,桥面有的地方尚有破洞,从洞中还能看见下面的河水,河风从峡谷下面吹了上来,将车蓬吹得猎猎作响。
行到一半,外面却没了动静,暮云心声警兆,挑开车帘,只见影六已将马车停稳,他坐在马车上,盯着前面的桥头,只见桥头立着两头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两人,都是黑衣打扮。
“公子,那二人很强,你不要下车来,我去会会!”
影六走下马车,将长剑执在手上,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那二人前十余米处,“请问你二人拦住我等去路,是何用意?”
那二人也不答话,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长身而起,从马背上飞了下来,十余米远只是转瞬即至,手中变出一把剑来,直取影六咽喉,端的是老辣至极。
影六将手中长剑一横,挽出一朵剑花,卸去那人攻势,反手一击,将那人逼退了几步。
“你我无怨无仇,为何上来就下死手?”
那骑在马上的黑衣男子,见影六武功了得,脚下一用力,也从马上飞身而来,两人形成合围之势,与影六战了起来。
这木桥想是年代久远,在三人大战之下,吱呀响个不停。暮云三人所乘马车选用的也是极普通的马匹,哪里见过如此战事,竟是直接向大战的三人冲来,暮云用手去拉缰绳,却是力不从心。
影六见马车冲了过来,刷刷数剑,将二人逼退,一把将飞奔的缰绳拉住,马儿吃痛,双脚立了起来,其中一黑衣人见势只得一剑,将马的头颅砍了下来,那马向前冲出几步,重重摔倒在地,马车也跟着倾倒过去。只可惜这匹马儿,与暮云朝夕相处,也是日久生情,不曾想竟如此丢了性命。
见马匹被杀,影六放开缰绳,手中长剑取了一个极刁钻的角度,轻飘飘划开了一人的胸膛,那黑衣人见偷袭得手,未曾料到影六一剑袭来,慢得一步,胸口已着一剑。影六为了顾及身后车厢内暮云二人,这一剑也没有将招势用老,那黑衣人才逃得一命。暮云在车厢内,马匹跑得飞快,突然之间又停顿了下来,到马儿被黑衣人所杀,车厢颠簸倾斜,在车内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虽然如此,自己触感却变得清晰起来,车厢外三人厮杀的情况就如亲见一般,亮光闪现,只见车厢内陡然之间剌进一把长剑,暮云将来福一拉,那剑刺了个空,暮云顺势卧倒,将袖中弓弩取出,对着外面就是一弩,只听得“哎哟”一声,黑衣人未料到车厢内竟有人暗算自己,却是中了一弩,只是暮云做这弩的时候,碍于材料受限,威力不是很大,却让车厢外的黑衣人吓了一跳,不敢再轻易靠近车厢之内。
那二人见不能取胜,其中一人口中啜一哨响,二人跳上大马,调转马头,转瞬即逃,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影六见黑衣人刺车厢后即逃,心下焦急,也没有顾得上去追那二人,正要上前拉开车帘,只见暮云已经从车厢内下来了,见他无虞,方才放下心来。
“公子,马匹已经被这贼人所杀,我们可能只能步行了!”
“影六大哥,你可有受伤?”
暮云上前看影六身上无伤,也放下心来,却见来福从车上扑了下来,抱着马尸痛哭起来。这马儿由他照料,早已当作自己家人一般,才出来两天,就被贼人所杀,叫他痛心不已。
收拾了一下心情,见贼人也已去远,暮云将车上物件清点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可以带上的东西,随身物品都可以放在乾坤袋中,暮云还有一个父亲交给他的吞天囊,才从帝都出来,都还来不及怎么清理这囊中装了些什么,只是没有车马,只能徒步前行了。
影六将手中长剑对着那马车就是一阵乱砍,将马车劈成了碎片,他将那马车从桥上扔了下去,只是那马匹,来福无论如何也不让影六扔掉,二人没有办法,只得将马匹拖到了对岸,还是影六用手中的长剑掘了一个大坑,将马儿草草的掩埋了事。
“公子,我们现在离最近的集镇也有百十来里,看来这一路很是不太平,但有影六命在,断不会让公子受点委屈,只是现在我们只能步行,如果公子不弃,我愿负公子前行。”
“影六大哥,你言重了,我哪里是那么娇气的人,这样的话你不可以再说。从这里去的行程,你可熟悉,不然我们就得寻一户人家,找向导带路了!”
“带路倒是不必,以前随老爷走这条路也有过数回,我还能记得。”
“影六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几个贼人,我看他们不是一般人,那两个黑衣人,却是那伙官军无异,我认得他们的眼神,只是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对付我们,这里可就有深意了,如果我们不再行车马,可有其他道路,避开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危险!”
父亲出行前告诉自己关于武魂的事情,暮云只能将他深藏在心里,不能向影六言道,只是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出行如此隐秘,而且是父亲果断就做出了决定,帝都的人难道就会这么快知晓了自己武魂一事,并且派出了杀手来?按照皇家一贯行事风格,只怕自己这些人的行踪,早已被他们掌握,而且一定会派出高手给予雷霆一击,绝不会留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不管怎样,自己是一定要小心行事。
“这九岭天堑,因绵延九道险峰而得名,我们此去暮家村,这里是必经之路,我曾经听老爷说过,当年修这驿道时曾开有便道,只是这便道长年无人通行,肯定艰难无比,倒是可以避开这些贼人。”
“无妨,我们就走这便道吧!”
只见来福从埋马的坟堆中立了起来,急行几步,走到了影六面前,倒头便拜,“影六大哥,以前是来福不懂事了,给你不对付,这两日来福也明白了许多道理,来福有仇在身,想向大哥学得一身武艺,也可以去杀那贼人,不知大哥可否收下来福当弟子,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那货说拜就拜,也不拖泥带水。
“来福,你且起来!”见来福说的诚恳无比,影六也是动容,只见他将手中剑柄轻轻一托,来福就随着剑柄站了起来。
“我学的是杀人之法,这法子得从小学起,而且须得有武魂,将那武魂激活才可,不是我不教你,是我无从教你,你的心情我受得了,但我可真无法将这法门教会于你,你也不必拜我,你但放心,只要你以后有仇人了,哥哥必定将这仇当自己的仇一样的为你报了!”
来福揩了一下眼泪,知多说无益,脸上神情却益发坚决。
三人寻得那去九岭便道方向,影六带路,徒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