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wildlife

在短暂的温暖过后,严寒又一次笼罩了里昂。

积雪还没来得及融化,虽不至于冷到滴水成冰的境地,却还是冷到让人更愿意呆在温暖室内。

这种天气在苏格兰来很常见,更何况骑马也是一种不错的运动,因此她并没有像雷卡米尔夫人一样穿着素净的裙子,呆在有壁炉的室内,而是穿上了男装披着暗灰色镶着金边的斗篷,和路易·德·纳尔博纳·拉腊少将一起骑马着在里昂的荒原上到处闲逛。

远远地跟在她们后面的骑兵则是从一队马穆鲁克骑兵,他们最早是克莱贝尔在围困阿克城时俘虏的叙利亚近卫军与马穆鲁克警备队,1800年7月7日被梅努重组为“共和国马穆鲁克”,1801年送往马赛,由拉普将军指挥一个250人的马穆鲁克骑兵中队,在1802年的1月7日被裁减到只剩下150人。

拉普将军率领的马穆鲁克归正规军,裁下来的100人则归拉腊少将率领,用来保护乔治安娜的安全。用拿破仑戏虐的说法,乔治安娜现在已经是个百夫长了。

养100个私兵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军饷可以暂时由博纳福公司赞助,拿破仑的就职仪式更像是度假,他根本就不着急巴黎的局势,仿佛他在让巴黎人民习惯于他不在时保持秩序的生活。

他的就职仪式也像是儿戏,以弗朗切斯科·梅尔齐·戴里尔为首的三十名委员向在场的委员们提名拿破仑为意大利共和国的最高行政长官,为免任何人鲁莽地反对,他们的话音刚落,小木槌就敲下了。

当晚的庆祝典礼上,他把委员中的重要人物聚集在荣誉席上,一边吃饭一边勾画他宏伟的设想。他想在巴黎建设古罗马的高架渡槽,当然这比费用还是由意大利人承担,捐出他们收入的十分之一,就跟什一税差不多。

富维耶山下有个狼峡谷,据说以前因为有狼得名,现在则是居民区,那里残存了一小段古罗马的渡槽。

蛮族入侵的时候,里昂的四条古罗马渡槽被毁了,致使当地人不得不放弃里昂老城,后来罗纳·索恩河航道修建了,老城又有了水源,里昂才又一次开始繁华,老城的建筑也从罗马风格变成了佛罗伦萨风格。

罗马引水渡槽是康茂德罗马化高卢的重要部分,渡槽不仅是供水,还提供了水力,水磨代替了人力、蓄力的磨。

这不见得是件好事,加洛林时代领地一般都有个水磨,农民不怎么肯去磨麦,因为领主总是占便宜,但领主不能强迫他们使用磨坊,于是农民仍然用人力和蓄力自己磨粉。

拿破仑想收磨粉税,农民自己在家磨的面他收不了,水磨他可以收,巴黎小麦市场里的那些商铺就是他下手的目标。

人力磨面能磨多少,畜力也需要提供草料,还要养牲口,乔治安娜的日光兰私章被没收了,拿破仑送了个紫花苜蓿私章给她用。

人工草场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英国的圈地已经显现出来,不仅亩产提高了三分之一,养羊也让羊毛和羊肉的获利丰厚。法国人目前吃得起肉的人很少,用来做靴子的皮革也仰赖进口,但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麦田”不能随意地变成牧场。法国人对投机的热爱一如英国人爱好冒险,和死活不肯去地方开设分行的法国银行家不同,英国商人开设的大小银行遍地都是。工业革命的动力不只是蒸汽机,还有这些为工厂提供贷款的银行,解决了工业化之初,企业家难以融资的问题。

但一家银行倒闭,往往数家与之有关联的银行也会跟着倒闭,今天看着前景美妙的纺织业,明天可能就被钢铁行业取代,等钢铁看着不错,战争打响,军工行业又崛起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期望和平,尤其是生产大炮、枪械等等军需品的军工厂,没有战争他们生产的产品销往何处?

里昂附近的山林里有狼,大白天也能听到它们的叫声,这在21世纪可能是难以想象的,

同样这里还有“未来人”看不见的景色,白雪皑皑的荒原上,还能看到一些古罗马渡槽的遗迹,那些残垣断壁即使时至今日看着依旧宏伟,可想而知当初它完整,并且能运转的状态会多么震撼人心。

法国南方人和北方人差别很大,南方受意大利影响,北方则受日耳曼文化影响,至今北方人将不耕种的土地称为“trieux”这个日耳曼语的名称。

法国北方和英国、荷兰一样实行三年轮作制,在南方三年轮作制则非常少见,几乎根本就不存在。

北方的法律受蛮族法律影响很深,南方则是罗马法,就连撰写民法典的四个法学家也有南北之分,波塔利斯和马尔维尔是来自成文法的南方地区,普雷阿梅纳来自卢瓦尔河以北习惯法地区,特龙谢则是巴黎习惯法法地区。

司法决斗存在于蛮族法典里,在罗马法里很少提起。

将决斗弄成跟闹着玩似的确实有点可笑,但不论是雷尼耶还是德斯坦因又不是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他们只是找不到可以下台的台阶罢了。

德斯坦因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来自德语地区,多半是跟着克莱贝尔从奥地利来法国的。

他的上级死了,以后在法国官场怎么生存还是个问题,再加上打了败仗就更焦虑了。

雷尼耶和法国昂利三世时期的著名讽刺诗人一个姓氏,他不论那个命令多么滑稽可笑都会听命行事。雅克·梅努以前经历过葡月暴动,当时他负责巴黎警卫,当时参与暴动的有4万人,而他手里的国民公会兵力只有5000人,陆军部队远离巴黎,因此当叛乱分子与他谈判时,他选择了让军队撤回军营。

同样留在埃及的1万多人也不可能再打什么翻身的漂亮仗了,法国利用和约漏洞“体面地投降”了,这样虎头蛇尾当然不如意大利时那样风光。

法国远征军的将军们进入别伊家里,借着三百艘埃及战船燃烧的火光看金字塔的时候就没人注意到别伊的家是很欧式的,也就是说别伊与欧洲有来往,帕维亚暴乱其实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可是谣言传播地越广,恐怖的效果就被放大了,天才知道别伊听到欧洲商人告诉他的关于拿破仑的传说是个什么样。

反正法国人是听过土耳其俘虏描述过,拿破仑会用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操控所有人按照他的想法行动的。

古罗马军团已经是好几千年之前的事了,拿破仑·波拿巴是不能用现代人的眼光“平等”去看的,要将他与亚历山大、凯撒、汉尼拔这类人物类比,或许还要加上阿提拉,遇上了“上帝之鞭”教皇国的守将就被吓地望风而逃了。

有阿谀奉承的人将拿破仑与成吉思汗比,但他却说成吉思汗的扩张看似是一片散沙,实际上却是有目的,并且严密计划过的,自己不如成吉思汗。

要是真的能切断补给线就能打败埃及远征军就好了,而且沙尘暴哪有那么巧,说来就来?

与其说乔治安娜那天说的是“战法”,不如说是“妄想”。没过两天拿破仑就给了乔治安娜100个兵,他没笑话她“牝鸡司晨”,她觉得这个年纪足够做她儿子的年轻人只是想给她点教训而已。

“宠爱”就像美貌,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所以约瑟芬才会说有孩子婚姻才实在。

这几天他没来找她,但乔治安娜意外地感觉很平静。

这或许是因为她看着这壮丽的风景,还有她最近接到的一封信。

戈丹·普瓦特温的朋友,那个擅长模仿玛丽·安托瓦内特笔记的伪造者在那件事后被调往邮局工作,他居然还是个农业学家,知道土豆有红皮和黄皮的。黄皮的土豆来自英国,而红皮土豆则是来自德国、普鲁士。

种植两种土豆就不怕晚疫病了,如果英国人看到了,将这门技术带到爱尔兰,那么就能避免爱尔兰大饥荒了。

她很喜欢那次爱尔兰旅行,虽然全程她都只是在幸福地发呆。

“我知道,我是谁,你知道,你是谁吗?”她用英语低语着。

“什么?”拉腊少将用法语问道。

“我想去那边看看。”乔治安娜用马鞭指着渡槽那边说“下次记得把科学院的人叫上,我可不动勘测。”

“这个您不用担心,早就已经测绘过了。”拉腊笑着说“您只需要欣赏美丽的风景就行了。”

乔治安娜拉着缰绳,让马在雪地里奔驰。

其实她现在更想玩狗拉雪橇。

可惜里昂没有雪橇,也没有哈士奇这种傻狗,狼倒是多得数不清。

她要尽快获得戒指里的力量,这么想的话,冒险还是很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