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命若柳絮心如铁石(下)

天台上凉风送爽,甲方与乙方,立场相左的两人言辞交锋。

“没有证据,我怎么知道是这朵玫瑰没错?说不定它是你一小时前在奥森弗特市场买的。”

“那就拿去认真看看,我相信你能想起它的特征。”

伸手接过玫瑰,欧吉尔德仔细观察,不一会儿,“这……这件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猎魔士咂了咂嘴、啧啧有声,“太开心了吗?让你兴奋到听不清楚别人说什么。我才刚讲过,是你妻子亲手交给我的。”

“不…难道这真是那朵玫瑰!?但是这怎么可能!那么多年前的东西,而且我听说她已经死了……”

眉毛上挑,维克多耸耸肩膀,“就像你不喜欢我那样,我对你的好感也相当有限,本心来说我是不愿意解释的。

但既然受人之托,我就忠人之事。

这朵玫瑰的出现,是偶然也是必然,首先‘偶然’是花卉品种为‘记忆玫瑰’,你送出它的时候显然不晓得,在精灵古老传说中,它是真爱的象征,传说只要爱情不消失,它就永不凋谢。

而‘必然’就是直到我去拜访爱丽丝的时候,那么多年过去,她对你的爱依然没有褪色,这朵玫瑰是唯一将她绑在这个悲惨世界的物品。

所谓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奇迹,而能够唤醒奇迹的──惟有真爱。”

“她依然爱我?在发生那么多事情后仍然不变?”凝视着那朵玫瑰,欧吉尔德陷进自己的世界沉思,彷佛没听懂猎魔士的讽刺。

看到这情况,双手抱胸倚向栏杆,维克多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毕竟这场交易的完成,还需要第三个人的出现……不,那个存在不可称为人,只是徒具人类外形的恶魔而已。

刚特.欧迪姆,昨天中午进城时,这家伙神出鬼没的堵在路上,请自己把欧吉尔德约在这个时间与这个地点,相信他不会迟到太久。

原本在前世记忆里,恶魔似乎是让杰洛特约对方到某个荒凉偏僻的神庙结账,但物是人非,镜子大师想换个地方收取债务也无不可,选在城市里解决的优点,至少能省下一趟奔波路程。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

……

“呵呵,真爱就能永不凋零?无羁荒诞的呓语,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无论表情或声音都低沉冷硬,欧吉尔德捏碎手中的记忆玫瑰,任凭花刺扎手、鲜血流淌。

“虽然看起来相似,但很遗憾我不能承认你完成任务。毕竟你仍然可能只是随便找朵花来糊弄,紫色玫瑰看起来都差不多。”

对方决绝的否认,与维克多记忆中的坦率不符,但并没有超出他意料,算众多合理反应中的一种。

事情至此变成罗生门,要扯皮真伪当然很麻烦。

还好,自己不需要去证明什么,接下来自然有“它”来强制执行,对于债务回收,债主理应比自己要更加上心。

只要闭上眼睛,不需要超凡五感,也能察觉楼下酒馆的空气忽然安静,喧闹倏地沉寂。

同时某个醇厚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噢!亲爱的欧吉尔德先生,虽然你的怀疑合理,但你的薄情着实让人伤心,如斯感人肺腑的故事,你怎么能没有丝毫触动的否认呢?”

月光映照下的夜空,手上拿着一颗鲜红的苹果轻轻抛掷,镜子大师刚特.欧迪姆,踩着无形的阶梯一步一步下来。

脚踏天台实地,“还好就在这个时候,公平公正的旅行商人镜子大师出现了。

欧吉尔德先生,我能担保维克多先生切实完成你的愿望。刚刚你捏碎的就是曾送给爱丽丝的玫瑰。

契约为证,一个字都不会弄错。否认没有意义,你心知肚明。”

尽管他笑容满面语气轻快,但或许先入为主,在维克多听起来,对方语气赫然散发森森恶意,旁边的欧吉尔德显然也有同感。

“呸!”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该死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停止抛掷苹果,恶魔一口咬下,汁水四溅,“那还用说吗?任务既然达成,我过来收债理所当然。”

伴随语音下落,皎洁的月亮变得暗淡,散发出不祥的血红,整个天台化作魔窟,嘈嘈切切的吟哦低语诡谲缭绕,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等等…等等……你不能够这么做,”欧吉尔德大喊道,“我们当初说好的,就算他真的完成三件任务,还需要──”

“──你、我与我的代理人,我们三个人共同站在月亮之上,契约才算真正完成。”打断欧吉尔德,随手抛掉手中苹果,刚特.欧迪姆嘴角流露出残忍笑意,“让我跟你说件好消息,今天中午开业前,炼金酒馆的老板收到一个好心的建议,决定将酒馆名称改成‘月亮酒馆’。”

恶魔探手虚空,拿出一张完整的羊皮纸展示,银钩铁画的文字密密麻麻,边缘烈焰熊熊燃烧,“契约就是契约,一个字都不会错。”

“月亮酒馆…月亮之上……”终于意识到什么,欧吉尔德的面孔一下变得苍白、全无血色。

“我们契约约定好的,你许下三个愿望,一、重新挽起爱丽丝的手。二、重新变得富裕。三、每天都过的像末日狂欢般开心。

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你献祭自己的兄弟弗洛迪米。

而根据附属条款,我只要再完成你的三个愿望,并且双方站在月亮之上,便可以获得你的灵魂。

前提是这三个愿望不能由我亲自完成。”

恶魔的朗读隆隆炸响,平台被如有实质的妖异黑雾填充,三者彷佛被封闭在另一个空间里。

情知无可辩解,欧吉尔德惊惶中看向维克多,“慢着,等一下……救救我狩魔猎人,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去?你们的责任不是要帮助人类吗?帮助我阻止这个恶魔!”

歪头看向维克多,刚特.欧迪姆嘴角含笑,无声等他表态。

眨眨眼睛,维克多摇头后退一步,清晰的表达立场。

失望的吹响口哨,镜子大师重新转向惊恐的欧吉尔德,“……现在,你是我的了!”

他举起右手,瞬间周围黑雾缠卷而上,欧吉尔德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整个人迅速燃烧衰老,短短几秒钟过去,曾经健壮的不死躯体就只残留皑皑骨架。

维克多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但那边显然不是天堂。

余烬砰地坍塌,彻底火化的骷髅头,嗖的被吸摄到刚特.欧迪姆手中。

他抛着骷髅头玩耍,就像从空中下来时抛着玩的苹果。

“万分感谢你的帮助、维克多先生,你高效的工作让我赞叹,你的活跃更是顺利回收债务的关键。

当然,最终你对契约的尊重,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一切都是选择,凡事都有代价。”

听到维克多的话,镜子大师大笑起来。

“是的是的,我不能认同你更多。

既然欧吉尔德的债务已经清偿,现在该轮到你和我了,我记得先前我们沟通过,你所欠的人情,不足以让我雇用你担任代理人。

当时慷慨的阁下,主动提出等事情结束后,再谈报酬问题。

是以此刻,虽然清楚意识到对我的防备,使你不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回馈。

但正如阁下所言,凡事都有代价,我不能、也不愿意占你便宜。阁下该获得的酬劳一分都不能少。

所以请告诉我,在任务完成的此刻,你想要获得什么?

刚特.欧迪姆乐意为你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