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8 雨（旧）
维利亚，下城区路易斯旧街，维利亚最混乱无序的地方。
这里汇聚着整座城市的黑暗，偷渡者、帮派组织、罪犯、杀手、邪教徒，街上的十个人中，至少有五个人都在纠察局留有案底。
据以前城内的某家报社统计，这鬼地方每天都要发生，至少十起不同规模的帮派火拼、数起包括入室的抢劫盗窃、杀人抛尸、拐卖人口的恶性案件。
艾斯罗德生长在这个地方，但他对这里只有厌恶，不带掩饰的厌恶。
就像没有人，喜欢躺在垃圾堆里。
是的，不需要外人怎么看，路易斯旧街的大部分人，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垃圾’。
但他艾斯罗德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是不同的。
成长过程中，冷眼旁观至少十多起街头火拼，并看着那些人模狗样的头头，被一颗颗子弹打爆，击毙在升腾的蒸汽中，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所谓大哥老大，也是能被子弹轻易杀死的普通人，他们能当老大——那么，我自己，也可以！
靠着没有底线的手段和聪明的头脑，经历各类挫折花费二十多年的努力，艾斯罗德终于一步步爬上，这片黑暗城区的顶层。
成为路易斯旧街三大帮派之一，恶狗帮的教父，恶狗·艾斯罗德。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离开路易斯旧街，当攀上下城区所谓权利的顶峰后，他看到的只是更深的深渊。
当艾斯罗德的势力，发展到巅峰的时候，在他嘲笑另外两个老帮派的无能和懦弱时，他被请进了纠察局。
如同一个不好笑的玩笑，他从中第一次知道路易斯旧街，存在的真相。
整片下城区，其实就是一个‘垃圾场’，维利亚的垃圾场！
被他认为不作为的纠察局和真理教会，之所以能容忍它的存在，只是想让这座城市更加‘干净’。
留一个能自动吸纳垃圾的区域，然后定期进行清扫而已。
作为下城区跳得最凶的头头，这背后的真相无疑给了他当头一棒。
但艾斯罗德却不得不成为手下口中的叛徒，沦为纠察局维持旧街秩序的走狗。
因为不这么做，他那天就离不开纠察局，也看不到如今的太阳。
人的一生，要经历三次成长：
第一次，是发现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
第二次，是发现即使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有些事，令人无能为力；
第三次，是在明知道有些事可能会无能为力，但还是会竭尽全力。
艾斯罗德是个有野心的人，也是有手段的人，他想摆脱套在脖子上的绳子，他不甘心自己的一生止步于此。
他是恶狗，又不是看门狗。
这一等……又等了足足三十三年零四个月一十八天。
“艾斯罗德，恢复青春的感觉，怎么样？”
一名大波浪头发的黑裙女人，很有气质地坐在对面，举着一杆细长的烟斗，笑盈盈说道。
旧街的黑夜酒馆地下室内，光线略微昏暗。
吊顶上垂下的灯泡，因为灯丝老化，释放的光芒忽明忽暗。
让艾斯罗德的视野，随之有种看不真切的恍惚。
“我，这，这就恢复年轻了？”
手背、手臂上的老年斑，让他恐惧的丑陋褶皱，又恢复青年时的光洁紧致。
捏着紧绷的脸颊，即使再怎么不可思议，身体衰老的仿佛生锈的虚弱感，似乎真的离他而去。
手掌颤抖地拿起桌上的空荡小瓶，艾斯罗德直勾勾看着它，抓住的仿佛是自己的命运。
呼~
淡蓝的烟雾，从艳丽的黑色嘴唇吐出，带着馥郁的香气，袅袅散开。
半边脸被长发遮住的黑裙女郎，很满意他的表现，补充道：“这就是神秘，神秘的力量，真理不能赐予的奇迹，被真理教会所垄断的神秘。”
细长的烟斗，指向地下室周围被抽干生命力，艾斯罗德那些像木乃伊般的手下干尸。
女郎微笑道：“只要每个月定时清理一些‘渣滓’，你将永葆青春……直到寿命的尽头。”
“寿命的尽头？”
轻轻放下空瓶，艾斯罗德抓住了女郎口中的重点，认真道：“妮娜女士，我还是会死？”
“你都七十七岁了，艾斯罗德你认为呢？”
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的活力，艾斯罗德闭上眼睛，他一直承认自己是个贪婪的人。
内心对衰老死亡的恐惧，让如今恢复青春活力的他，渴望获得更多。
即便清楚，这是在和魔鬼做交易。
“你有办法，延长我的寿命？”
修长的左腿翘在右腿上，女郎就喜欢这种聪明又贪婪的家伙，不紧不慢悠悠说道：
“我能让你恢复年轻，肯定能让你活得更久，艾斯罗德这点不用质疑。”
说着手指间，变魔术似的，滑出一枚枚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瓶。
“这些能让我活得更久？”贪婪盯着它们，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恶犬，艾斯罗德对妮娜说道。
“没错，这些小宝贝，能让人获得更长的生命，一瓶抵得上两年~”
“代价呢？”
发出的声音有些干涩，用极大的毅力从红色小瓶上挪开目光，艾斯罗德明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代价对你很轻松，艾斯罗德。只要向我献上更多的‘渣滓’，你觉得呢？”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艾斯罗德试探地做出一个手势，意思是刚才被献祭手下的三倍。
“不够。”
举起五根手指。
“也不够。”
“但我就这么多人。”
“我要得也不多，路易斯旧街（的人），半个。”女郎摊牌了。
“……可以。”
没想太多，艾斯罗德立即同她达成协议。
……
轰隆隆，天边响起雷鸣，闪耀的电光穿透厚重的黑云。
“就送到这里吧，合作愉快艾斯罗德。”
“合作愉快，美丽的妮娜女士。”
目送着女郎登上马车离开，转入街道的拐角，艾斯罗德走回喧闹的酒馆。
不久噼里啪啦，豆大的雨滴簌簌落下。
伴随着偶尔的打雷声，四月的第一场雨，比往年来得更为猛烈。
‘下雨了。’
坐在书桌前的少年，见雨幕越下越密，赶紧起身关上窗户。
关窗时被吹进的湿润冷风一激，鸡皮疙瘩不禁受凉泛起，回座椅后已披上了一件外衣。
‘不知道在学前班的小安娜，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明天是周末，少年班每周一次的休息日。
与附身斯密特的诡异存在，不停周旋的汉斯，十分渴望看到那位爱笑的小姑凉，治愈一下紧张的神经。
或许是开挂的人有恃无恐，这些天每晚的深夜时分，斯密特都会用该死的纸鹤，挨个房间挨个房间的盘查。
频率简直堪比上班打卡，弄得汉斯都有点神经衰弱了。
偏偏发展势力的进展，还依旧停留在脑海构思中，找不到从哪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