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冰船的远征

共同历833年6月,帝国黑劳动士星区之中,奴工们在寒世12星系的冰晶小行星带中,开始秘密打造属于他们太空船。

他们采集冰块和小行星的碎片作为船体,装备上了从垃圾堆和废弃工厂中淘换零件拼装好的跃迁引擎。他们的船只比掠夺者的小型私掠夺船还要绿皮,还要简陋,但这确实是属于他们的宇宙方舟。

只要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那当然便是可以付诸行动。谭继泽在寒世12星系中没有做多少工作,却唯独让大家相信了这一点。

来自各国奴工们花费了两个月时间,打造了十二艘冰制宇宙船。全部都是小型客货两用轮的标准,一方面是为了保密,行动的时候目标也会小很多。另外一方面,以奴工们目前储备的可用零件,确实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更重要的是,冰制宇宙船到底能不能成功,其实还是需要测试的。

如果成功,帝国在黑劳士星区的统治便会被撕开一个豁口。追求自由和尊严的人民们便有了一条希望的通道。即便是需要跨越星海,即便是九死一生,但希望只要在那里,路便总是可以走出来的。

可是,如果不成功的话……

“不成功的话,大不了就一去不返了呗。”谭继泽对大家说:“我们准备反抗的时候,我们准备赌命的时候,我们准备赴死的时候,便已经走在胜利的道路上了。”

这话说的似乎有点冠冕堂皇,但却说到这些人的心里面。他们既然都敢冒险去做冰船逃亡了,当然也就不惧一死了。

愿意踏上这次冒险征途的,或许都认为帝国的压迫远高于死亡。

2000名最勇敢志愿者坐上了他们亲自打造的宇宙船,这其中当然少不了这一切的策划者,那个叫谭继泽的地球来客。

当然,还是有许多人表示反对的。志愿者们认为,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是成功也好,是陨于星云也罢,都是命运所决定的,完全没有理由把其他人牵扯进来。谭先生给他们能带来了希望,这便足够了,没有里和大家一起冒险。

至于送谭继泽来寒世星系的苏米人战士,更是哭天抢地哀声恳求。他是苏米解放组织的成员,他哭着让着说,带先生来黑劳士星区是自己,如果先生真的出事了,自己也就没资格继续苟活了。

总之,随后的事情发展确实是很有戏剧感的,但谭继泽依旧还是带着纯钧小姐上了冰船1号。他的态度还是很坚定:煽动大家的是自己,告诉大家可以打造冰船是自己,给大家带来星图的还是自己。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继续躲在安全的地方呢?

共同历833年的8月20日,就在远岸舰队的十荡十决刚刚开始,全宇宙的注意力都被燃烧中的翠翎要塞和伏羲号吸引的时候,这十二艘冰宇宙船也踏上了征途。

他们将会秘密航行到星区边缘的铁狱要塞——那里曾经也是帝国的重要军事要点,是好几支高速巡航舰队的母港。主要是为了对付从深渊星云中渗透过来的海盗和走私犯的。

当然了,在战争开始之后,这些有丰富躲猫猫和反躲猫猫经验的精锐巡逻舰队便被调走了,据说是被送往新大陆了。

至于原本用来布防的舰队,据说是从本土调来的,看样子还不太专业,甚至在换防时还和友军发生了碰撞事故。

冰船舰队抓住了这个空隙,成功进入了茫茫的深渊星云之中。到了这个时候,这次艰险却充满了传奇性的远征也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谭继泽手里有一份从走私者手里拿到的秘密星图,这还是万年鹰号的汉福特船长交给自己的。

不过,我们其实也要辩证进行判断。这种星图之所以能成为法外之徒们独有的秘密,倒不是因为标准航运协会或各国政府都在尸位素餐,而是因为没有必要罢了。

恶劣的星象条件,时灵时不灵的虚线航线,未知的致命宇宙辐射,昂首阔步的星际利维坦,都会成为正常交通的阻隔。哪怕就算是军事通行,也只是非正常状况下的极端选择。

而在深渊星云中,也有的是海盗、邪教徒、私掠船,甚至是捕奴船在活动。

当然那也有不知名的宇宙利维坦在这片星河中盘桓。这些神奇的宇宙动物,有些泰然自如地行走在宇宙空间之中,仿佛星河的精灵;可有些却凶暴危险得很,是真的会把所有路过的不明飞行物,尤其是人造物当做是可口美食的。

即便是偶尔会出没星云干灰活的托斯商团国的商船舰队,也一定是带齐了各路护卫的。

在余连看来,这些小小冰船们开启的大远征,论起风头,固然随是比不上当初托米泰莉大可汗那场浩浩荡荡的百万光年大远征。可是,真要论需要克服困难和艰险,却一定是绝对都远远超过后者了。

可是,这场跨越了一万光年的奇迹远征,是以一个大家都喜闻乐见的胜利结尾而告终的。

那时候,时间到了共同历834年的2月4日的时候,谭继泽和那些追求自由的义民们,乘坐冰船舰队终于离开了深渊星云,进入了稳定的壮年恒星群范围。

当初启程的是十二艘冰船,现在只剩下了八艘了。好在,因为大家在出发之前就做好了各种救援预案,遇到事故也会尽量做到不抛弃不放弃,幸存者也维持在1800人以上。

如此艰险的航程,却只是减员了一成,已经堪称奇迹了。余连可以确定,大可汗当初那两百万光年的大远征,哪怕是手里掌握着从启明者手里得来的星图,还有千万军民和训练有素的舰队互相配合支援,非战斗减员也一定超过了百分之十。

当年了,根据谭继泽的说法,他们在深渊星云中也确实遇到了海盗,但都凭着自己的面子支撑过去了。

“面子啊?”

“我现在确实在黑道中是颇有一点面子。大约是因为去年4月,在公驴悬旗开会的时候,与不少道上大佬们谈笑风生了一番吧。”他如此笑道。

“我倒是记得,当初和你会面的,应该都是各路的义军领袖吧?”

“是的,会议的第一件要务,就是把帝国各路义军组织联合起来。当然了,要想指望这些来自各种族,各星区义军服从同一个领袖的绝对领导,当然是不现实的。目前义军中也没诞生这样的盖世英雄。可是,通过这次会议碰面,他们若是能在彼此之间保持联络,共享情报,互通有无,配合作战,便不算是白用功了。”谭继泽道。

事实证明,这项工作完成得很不错。各路义军们都觉得自己得到了许多好处。

“所以,您所谓的第二件要务,便是让各路法外人事,和义军领袖们互通有无了?”余连顿时明白了过来。

“义军领袖们需要得到外界输送的军火、药品甚至是零元素,走私商人们则只希望潜在客户越多越好。当然了,我自己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最后靠的还是海怪先生和福特船长的人脉,顺便还借用了您的一点虎威。于是,当初来开会的人中,也就有了不少黑道方面的有力人士,”

“我的虎威?”

“您的威名一直在深渊星云中流传,即便您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这大约是因为之前断罪战争的时期,您可是当着深渊星云一众黑道巨酋的面,上演了单人击破无畏舰的战绩。英雄神话总是最容易流转出去的,甚至更容易在黑道的世界中流转。”

余连忍着思索了一下,这才从大脑皮层的某条沟壑中抠出了一点点记忆。

这不就是自己当初和菲菲一起从布伦希尔特那里逃亡时候,遇到的事情吗?他还记得,自己从布伦希尔特的船上顺便拐走了一条星龙,又甩掉了吉娅菲尔她们的追击,一路窜到了深渊星云。

正吃着火锅唱着歌儿的时候,便在路上遇到了掠夺者的猩红王座号。那个时候,这艘无畏舰已经被帝国舰队打得五劳七伤惶惶不可终日,正好适合捡人头。

不知道把握机会的人,一定是会被宇宙之灵惩罚的。于是,余连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菲菲他们来了一次抢船。

说起来,若是没有那条从布伦希尔特那边拐走的星龙比赛佛勒斯,也就没有抢船作战的顺利建功了。也不知道自己把他现在过得如何,被放生了以后可还康健。希望是平安回归龙群了,而不是被那个路过的巨大利维坦当鸟给捕食了吧。

“我当初并不是在单枪匹马,而且也没有别人围观。”余连道。

“我自然是相信您的。可是深渊星云中的各路大佬们,却都在宣布,当时他们就是在场。甚至有人还说,他们给您提供了一点点小帮助,便和您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很遗憾,深渊星云大多数人是信他们的。”

“也就是说,我一下子多了不少老朋友?”余连摊手。

谭继泽同样也摊手了:“就连那位宇宙第一海盗王的宫傲大王,都能成了您的外甥,何况他人呢?”

余连忽然觉得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总之,到了2月6日的时候,冰船舰队平安抵达了三歧星域,并且在这里得到了补给。到了这个时候,冰舰队便算是完全平安了。

这是一片被深渊星云,切尔克王国,珉兰共和国,以及海亚尔公国夹在中央的星区。从交通位置上,这片星区算是商业交通和战略要地,但因为几乎不存在什么自然宜居星球,在星际大航海时代的早期,便不存在什么移民,也就没什么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一说了。

因为这样的历史渊源,也因为附近列国之间的战略平衡,这片三歧星域也就真的成了三不管地带。

一直到了银河文明议会建立的时候,有些宇宙开拓者开始在这里修建太空都市,改造类地星球,形成了好几个自治领。内部自治,主权则交由一些大国托管。只要每年交一些管理费和军事通行权,便相当于是找了一个强国为自己提供独立保护了。

这其实也是遍布全宇宙的大多数自治领的平安现状了。

至于谭继泽带着他的追随者们,已经做好了入境托斯瓦自治领的准备。

“这家自治领的主权是属于托斯商团国的,有三座太空城在扩建,有一个类地星球正在改正,需要劳工。他们已经批准了我的入境,甚至给奴工们提供身份证明。”谭继泽道。

其实,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各国都是很乐意接受这些逃亡奴隶的。

反正大多数帝国奴工的户籍资料都是乱七八糟的。尤其是在黑劳士这样的偏远星区中,大多数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没有在宰相府的户籍资料库中出现过。

相反的,如果是斗争失败被迫流亡的贵族或官僚,自治领一方反倒是会斟酌犹豫的。

关于这一带你,当初收留了河文先生而被帝国找到了开战借口的蓝星共同体,一定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吧。

可无论如何,一群逃亡的天生牛马,在逃亡的时候反而比有血统证明的高贵老爷们更有优势,这确实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等到入境之后,如果他们想要到联盟去的话,也能在自治领找到门路的。”谭继泽又道:“不过,他们大多数还是准备留在当地生活,已经商量着去那个改造星球上弄个开拓者农场什么的。还有些人,准备弄一艘正式的走私船,找机会返回黑劳士。”

“如果他们能平安来一次往返,这不就会变成一条稳定的走线通道吗?”余连随口道。

好吧,“走线”这个词,对这些反抗帝国暴政的人民来说确实是太不尊重了,余连赶紧在心里默默道了个歉。可一时间,他居然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谭继泽却认同这个说法:“确实,这条走线通道一旦成立,是可以成为帝国一个长期的失血点的。不过,我不认为这会持续太久。帝国不是傻子。或者说,他们的行动效率和动员能力高得不合常理,已经远远超过了这种超大体量的普世帝国应有的极限。最多两年,他们一定会修补好这个漏洞的。除非……”

“除非?”

“除非银河帝国陷入一场长时期的动荡期,失去对黑劳士等边疆星域的直接控制权。”谭继泽道。

余连倒是不抱太大希望。他想到了某个在梦中世界产生的世界线。在那个世界线上,包括黑劳士在内的边境星区还真的羁縻化了,但在自己缓过劲来之后,又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服从天域的敕令,甚至比以前还要恭顺。

“不管怎么说,你们终究是完成了奇迹般的远征。恭喜你,老谭,就算是你现在退休,也一定可以在历史书上留下大名吧。”

“我在夏伊尔大学读书的时候,最大的奢望,也只是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推动共同体的法制建设罢了。历史书什么还真不敢奢望。”谭继泽道:“有的时候,人能创造什么功业,并不在于自己,而在他和什么人并肩。”

余连被捧得有点无地自容了,赶紧道:“不过,相比起名垂青史的功业,看到你还健康地活着,便更让我宽慰了。”

实际上,在接到谭继泽的电话时候,余连确实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自己上辈子的那条时间线上,老谭确实是一个风云时代的主角之一。这样应该在历史书上留下一席之地的英雄人物,按理是不应该陨落在宇宙的某个阴暗的犄角旮旯里的。

可是,世界意志的唯物,是会体现在很多方面的。上条时间线的主角,在这条时间线上,也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变故便死于非命。

关于这一点,死在某人手中的一大票“主角”,是很充分的论据。

谭继泽能体会到余连的庆幸,眉眼中出现了一丝感动的笑意:“或许,我能活着,就是因为您的威能已经能干涉因果了吧?便赐予我了的好运。”

这奉承话有点超凡脱俗,余连还真觉得挺受用的。

这时候,便见谭继泽又道:“不过,我在三歧星系的摩利太空市补给的时候,却偶尔得到了一些消息,对现在的战局怕是有些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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