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命中有此劫

天海无奈。

自己不过是个无权无势,苦苦挣扎在人间的尼姑。而他已经在关东威名远播,杀人如割鸡。

要是哪天两人遇上,只怕自己要被那位谦信公一刀砍死。仔细想来,能死在这位手中,也是无怨无悔。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与这位世间无双的少年缠绵一次。

死,也值了。

城外,天海与武田晴信寒暄一场,然后随她回转盐田城。

川中岛大战后,战死的尸首早已被收敛。双方死了这么多人,要是放着不管,搞不好会起瘟疫。

底层士卒一把火烧了事,但高阶武家还是要清理整洁,穿着生前的兜胴下葬。

葬礼已经举行过,只等高尼天海来念经往生,便送回甲斐安葬。

武田晴信无心聊天,天海也是心事重重,两人无言入城。

在经过城门之时,天海看得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身影虽然在现实中只是寥寥一见,却是她日日夜夜的梦魇,怎么敢忘呢。

她暗自嘲笑自己佛心不稳,日夜惊慌,看谁都像是那位斯波谦信公。

可越行越近,越是相似如真人,人影相交,忍不住侧身投去一眼。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差点跌下马去。

她脱口而出。

“谦。。谦信公!”

与她并肩骑马的武田晴信,听到天海的话,身形忽然停滞。

马匹惯性得继续往前走,而武田晴信在马上,却是一个恶狠狠的转身。

她目光如炬,看向城门内那低头沉默的男人,素布裹头藏不住靓绝天下的容颜。

战场一别,恍如昨日。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忽然,武田晴信哈哈大笑,在马上前伏后倾如同疯癫,眼中泪水满溢,嘴中喃喃道。

“信繁,是你吗?

是你将他带到我的身边,让我可以替你报仇,对吗?”

随后,她目中厉光闪过,大喝道。

“来人!拿下他!”

———

盐田城门口,斯波义银一身粗布麻衣,用素布盖住头发。像是一个普通的武家男子,跟着真田弁丸进入盐田城。

盐田城是武田家征伐北信的后勤基地,城内外驻扎着大量军势。

城池虽然不小,也容不下大队人马,只有高阶武家可以居住在城内,而真田幸隆正是其中之一。

真田弁丸是真田家二女,借口前来探视祖母,刚要过关入城。

何曾想到,武田晴信出城迎接天海法师的队列正巧回归,所有人等皆不许妄动,安静等候主君入城后才能行动。

义银无奈低头,小心回避武田晴信的目光扫视。

他在战场上与武田晴信照过面,虽然此时有裹头遮掩,但还是得小心,不想被她认出来。

也是他命中该有此劫,太过注意武田晴信的义银,反而忽视一旁的天海。

天海对他日思夜想,真人突显在前,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一句谦信公脱口而出,义银就知道要遭。

果然武田晴信回头,一眼把他这个杀妹仇人认了出来,指着义银高喊。

“来人,拿下他!”

此刻,义银正在城门之内,四周皆是武田家看护盐田城的精锐。

身边的人如退潮般远离,军势长枪如林,瞬间把他围在中间。

真田弁丸愣着当场,猿飞佐助与雾隐才藏反应迅速,跟着人流撤到外围。

义银看着四五米长的枪阵,心中苦笑。

他身上只有一把短短的御剑,就算杀戮模式再强,也没办法杀出去。

杀戮模式是不死,但也会受伤,这些长枪足以把他捅成马蜂窝。他杀不到人,只好眼睁睁看着杀戮值归零,死得不明不白。

此时,外围的雾隐才藏忽然高呼一声。

“御台所安心,我会速去善光寺报信!”

说完,她冲出城门,迅速向城外山林跑去。

义银心中了然。

昨晚就怀疑雾隐才藏的身份,如今看来,她真是百地三太夫所属的伊贺忍众。

义银身陷囹圄,最怕就是上杉军不知此事,武田晴信私下杀人,秘而不宣。

只要上杉军得到消息,武田家就不敢随便杀人,河内源氏嫡流可不是随便能杀的普通武家。

当初足利义辉让岛胜猛把御剑带给义银,就存着让他用剑保命的心思。

义银作为幕府使节,督战川中岛。死在战场上,刀剑无眼,谁都没话说。

可如果在战场之外被抓,即便是幕府使节也不是随便可杀的,更何况是将军的御台所,河内源氏嫡流。

武田晴信唯一的机会,就是赌消息闭塞,上杉家方面不知真相。

等过了风口,就算泄露出去,也是抵死不认,死无对证。

雾隐才藏脑子活络,见到义银逃不出去,第一反应就是大声表露他的御台所身份,然后转身逃跑。

盐田城门上下多少武家,眼睛不瞎,耳朵不聋。抓不住雾隐才藏,她们怎么敢让武田晴信杀了斯波义银。

恨他是一码事,杀他是另一码事。

这道理义银瞬间明白过来,武田晴信也是反应极快,喝令道。

“弓矢众,放箭!”

城头慢了半刻,箭雨覆盖在雾隐才藏身后,没有伤到她。

武田晴信横眉冷立,对身后一人说道。

“带你的人追上去,不论死活,必须留下她。”

“嗨!”

几条身影向山林窜去,数人跟踪雾隐才藏,其余分散向外传讯。

家督有令,透波忍天罗地网,定要在山林中把雾隐才藏留下。

武田晴信扫一眼透波忍离开的方向,打马转身,冷冷看向斯波义银。

只见一位少女挡在义银身前,即便面临枪阵,害怕到浑身颤抖,也不愿离开。

人世间,唯有爱与恨最能使人坚强。

武田晴信一反之前的颓唐无力,双目中充满了仇恨的光芒。

她冷冷笑道。

“谦信公,别来无恙。”

义银叹了口气,今日之劫只怕逃不过去了,心里盘算如何先从枪阵脱出,再图后续。

他身前的真田弁丸嘴唇颤抖,强忍着恐惧开口道。

“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是真田弁丸,真田幸隆之孙,真田昌幸二女,今日携郎君栗田男前来拜会祖母。

不知哪里得罪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