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高仿石涛专业户
所以,众人观摩的时间也就长了些。而且前一波看完,只是让出画前的空儿,并不远离,仍在外圈。
大部分人看完之后,议论声也渐渐起来了。
吴夺是最后看的四个人之一。这四个人,就是他们四个最年轻的。
“葛大师,你看出什么来了吧?”罗宇泽笑问葛亮。
吴夺听了这个称呼,心头不由暗笑,罗宇泽偷偷叫人家“罗汉头”,现在当面又称“大师”,但听起来还是挺别扭。
葛亮毫不做作地白了罗宇泽一眼,“没有。”
宁霜没去管他俩,看得很认真,轻轻沉吟,“要不是仔细看还能看出点儿不同,真会以为是揭画重裱的。”
字画作伪,手段众多。在纸本画之中,揭画算是其中最难辨识的一种。当然,绢本是没法揭的。
如果作画用的宣纸厚度足够,又是力透纸背的手笔,那么一张宣纸,就可揭掉一层,而下层依然是这幅画。如此,便能得到一模一样的两幅“真迹”。
实际上,名画“一变二”,并不是哪种画都可以的,这需要看纸的情况,用墨的情况,还得有极为高明的技术。
揭一层变两幅,基本就是极限了。某些传说的“一变三”甚至更多,纯属臆想或者艺术化表达。
因为画的用墨,讲究层次和浓淡,揭掉一层之后,下层基本不会和首层完全一样。如果不是纯粹的水墨画,还用了颜料,颜料的渗透性更是比不了墨汁,那么下层和首层的差别也就更大了。
所以,揭一层之后直接能“一变二”的画作,相对已是极少的情况;绝大部分揭画,是需要补笔并局部做旧的。况且还有钤印也需要特殊处理。
这是画。如果是纯书法作品,倒是有可能“一变三”,但非一流高手不能为之。想“一变三”,需将纸层揭得极薄,即便是这样,墨色还是会略显淡薄,仍需要配合周全墨色和做旧的手法。
当然,眼前这两幅画的用墨细节有所不同,这种不同,说明不是揭画“一变二”,而就是作了两幅。
吴夺瞅个机会便“上手”了。
直到走回去坐下,吴夺的心里依然震惊不已。
这两幅画,居然差了两百多年!
一幅是清初的,一幅是民国的!
这种震惊,主要是因为金声振居然将两幅画都得到了。
而不是对模仿者的震惊。
因为原画作者虽然是一代宗师,但是模仿者同样是一代宗师!
石涛!
张大千!
张大千仿石涛,是公认的绝品。
其中大部分,仿后落的就是石涛的款印。
也有仿后落张大千自己款印的,标明是仿画。即便是这样的仿画,如今往往也能拍出高价。
石涛名叫朱若极,本是明代皇室后裔,因为命运的多舛和人生的矛盾,他的画富有多变的动感和特殊的张力;石涛还特别擅长用墨,所谓“墨能生气”;所以,模仿起来,难度极高。
张大千,却能仿得惟妙惟肖。
张大千是个天才。同时,还收藏了大量的石涛传世画作,对石涛的画风烂熟于心。他进行过大量的临摹,而终极产物,便是一一模仿石涛的传世作品。
民国时期,“张大千仿石涛”曾成批出现在市面上,真假难辨。
不是对一般人来说真假难辨,而是让大画家、大鉴定家、大收藏家也真假难辨。
就连和张大千相熟的黄宾虹、陈半丁等等人物,都曾收藏过张大千仿的“假石涛”。
于是,不少名震一时的高手纷纷打眼,简直成了当年的奇闻异事。
而张大千这个“高仿石涛专业户”的这些仿画放到今天,同样价值不菲。
不过,这一幅遮挡了款印,吴夺心想那就应该是两幅款印不同,石涛之作是原款原印,张大千仿的这一幅,则是落了他自己的款印。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吴夺这次不打算出头了。
而且拿掉遮挡的黑色纸片之后,一切将会明了。
现场果然不乏高手,有人能认出是石涛。
特别是静远画轩的老板卢远方,侃侃而谈,细及笔法;他认出石涛的同时也猜出,另一幅极有可能是张大千的仿作。
当然,他猜出是张大千的仿作,就和吴夺点出子玉罐是“大关”之作的最后解释类似,并没有什么凭据,主要是因为张大千仿石涛的偌大名头。
他也只是说一幅石涛一幅张大千,却不能分辨哪是石涛、哪是张大千。
实际上,从清初到现在三百多年来,仿石涛也无人出张大千其右。
“卢老板是真真懂画。我听说,他手里还有一幅张大千仿八大山人的《野荷孤鹭图》,但是极少示人。”胡允德在座位上轻声叹道。
陈永钧点点头,“他的静远画轩只有民国以前的华夏书画作品,不经营现代和西方作品,若没有足够的眼力,怕是很难经营得如此之好。”
罗宇泽看了看吴夺,“哎?你咋不吱声了?”
吴夺笑笑,“这不是有卢老板说了么?”
卢远方和金声振相识,但卢远方显然对这两幅画事先并不知情。而听了他的论述,金声振频频点头。
“卢老弟慧眼。既然如此,我们就彻底再欣赏欣赏吧!”最后,金声振揭掉了遮挡款印的黑色纸片。
众人便又近前围观。
只见左侧的那幅荒山残水图上,落款是:大涤子阿长。
钤印两方,都是白文;一方:收尽奇峰打草稿;一方:靖江后人。
那这一幅,就是石涛的原作了。大涤子、靖江后人,都是石涛的别号;阿长,则是他的小字。他是明朝靖江王后裔,却长在清朝,这幅荒山残水图用意所在,不言而喻。
而右侧那幅荒山残水图,落款是:大千张爰。
钤印两方,和石涛所用恰恰相反,都是朱文;一方:得心应手;一方:大千长年。
张大千,原名张正权,后改名张爰。而大千,只是他的别号,也是他曾经的法号——他当过三个月的和尚。
这样的两幅画,不少人都眼馋很;不说别的,这要是能收藏了挂在家中,时时欣赏流连,那真是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