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规则书【万字章】【求月票】
和邪神有关的猜测一句都不能明说。
不过想起亦清那种可以随意变换虚实、掌握着生死隐秘,还能寄宿在物品之中的力量,虞幸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十分难以应对的能力。
这么看来,所有的本源力量,只要位格够高,都会展现出其恐怖和无法复制的一面。
他已经能想象到阴阳城里到底是什么诸神大战的场面了。
撑过这段要么惊悚要么想睡觉的时间,系统提示准时准点地出现。
那没有感情的机械声音同时在房间中三人的脑海中响起,透出一股大公无私般的冷冰冰。
虞幸稍微精神了点。
十二条规则顺次刷了出来,虞幸眼中的惊愕一闪而逝。
这是规则怪谈吗??
他还以为规则怪谈这种东西在邪神的能力范围里。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一定,他所知晓的规则怪谈好像同时涉及到好几个不同的邪神能力领域,比如有些怪谈会扭曲人类的认知,这就是千结的能力。
他还没仔细想,系统又出现了。
提示在面板上闪烁了一下,紧接着,虞幸感觉自己视线的右下角多出了一个实时流动的沙漏,如同一张贴在了视网膜里的动态贴图。
沙漏底下还有一串数字,显示为。
虞幸:“……”
谢谢系统。
尽管这个小沙漏的存在让人有些不习惯,但若是决定要趁晚上出去探索的话,沙漏还是很实用的,起码能提醒推演者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遇上危险的概率有多高。
“居然是规则怪谈!”赵儒儒发出了和虞幸一样的惊叹,“而且这怪谈很宽松唉,没有规定房间里的人数,没有不让人说话,也没有强制几时几分必须做什么事情。”
等于说,所有人在这个规则中都是有选择的。
他们可以选择现在就睡觉,只要没在睡前听见笑声和哭声,那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他们也可以选择在房间里干别的事。
还可以选择出门逛逛,进行风头阵的夜间探索。
老实说,这简直照顾到了所有行事风格的人,虽说推演系统后来的提示提醒了他们规则存在“错误”,但他们有很多种方法将错误排除出来。
“当然了,既然我们认定风头镇的夜间异常是面对全民的,这规则自然要照顾到常年生存在这里的百姓。”鬼酒在椅子上坐了这么久,早就要忍不住了,不搞点什么事儿简直是抓心挠肝。
他嘴角勾起,混不吝道:“不宽松一点,百姓怎么过夫妻生活,怎么造孩子?”
赵儒儒小脸一黄:“你……”
平时她自己搞颜色那是张口就来。
但是帅哥跟她开黄腔,就另当别论了,还怪不好意思的呢。
虞幸希奇地看着赵一酒,这下他倒是对鬼酒调戏小祝嫣两次有了些许的画面感,虽然知道鬼酒只是嘴上说的花,可他还是想笑:“犬神这是想起自己的身份,所以调戏圣女吗?”
鬼酒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一敲,斯斯文文的长衫都盖不住他张扬的模样:“呵,什么调戏,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这规则明显打算细水长流,不想很快就把风头镇搞成死城。”
他瞥了眼在黑暗之中眼神亮晶晶的赵儒儒,上一秒才勉强说了句有用的,下一秒就原形毕露:“还有,这位圣女大人可是老司机了,调戏不来,不知道镖头的反应是不是会更有意思?”
就你?
虞幸心中暗道,再怎么着这也是酒哥,就算赵谋天天教他些不学好的,这知识储备也是贫瘠的很。
鬼酒欺负欺负小祝嫣也就算了,是什么人让鬼酒产生了能在他这儿捞到嘴上便宜的想法?
不对,差点被带偏了,他们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讨论这种话题啊!他可没有被直播间那些鱼龙混杂的家伙看热闹的兴趣。
虞幸按了按眉心。
“干点正事吧,酒哥。”
真难以想象,有一天这句话竟然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鬼酒耸耸肩,配合地乖乖闭了嘴。
赵儒儒“嘿嘿”两声,感觉那股笼罩在周围的恐怖气氛都被这两人搅没了。
她积极地抛着硬币道:“怎么说怎么说,我们是先找宋雪集合,还是先梳理一下规则真假,又或者直接冲到街上去?我对规则里提到的打更人很有兴趣!”
八点以后反而没了无论如何不能开门的说法,他们能做的事变多了。
“咚咚。”
正说着呢,屋门就被敲响。
前车之鉴,三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把目光移向门口,等着外面的东西先出声。
“是我,宋雪。”
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进来,是宋雪那一贯温柔淡然却又带着一些疏远的语气。
恰好,在八点之前,他们听过一模一样的台词。
赵儒儒小声嘀咕:“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吧!”
就像他们打算跟只有一两个院子相隔的宋雪汇合一样,宋雪在听完规则之后第一时间来找他们商讨,简直是再合理不过了。
更别提宋雪一个人熬过了八点之前的那段时期,肯定更想找到队友一起行动吧。
虞幸直接放出一根枝条,充当眼睛,穿过墙面到了院中。
院子里竟比屋内亮堂许多。
天上挂了一轮弯月,不再是戏台世界里那种圆到虚假的大玉盘,月光朦朦胧胧的,半隐在乌云之后,勉强能照出院中花草树木的轮廓。
一个穿着素白长裙的女人就站在他们的屋子门口,女人一袭黑色长发,被一根白玉簪子半挽在脑后,十分优雅细致。
虞幸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女人的背影,这身形与站姿,倒是都与宋雪别无二致。
他看着女人在门口等了等,没有听到回应,于是又伸出素白的手敲了敲,力道很轻,透出一股平和来。
“规则改变了,我来找你们汇合。”
好像确实是她。
“来了。”屋里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鬼酒随意应了一声,就要起身。
可就在这时,虞幸听见院子外面有一阵新的脚步声,他操控着枝条往那边一看,就见宋雪一身华贵小姐的襦裙打扮,正提着裙子往这边赶。
宋雪速度不慢,而且也没有走点着地灯的小道,和他来时一样,选择了贴着墙根阴影前行。
等一下,正在往这边赶的是宋雪,那门口的这个是什么?
同一时间,枝条的潜意识清晰的传到虞幸脑海里。
虞幸:“……”
“等等!”他立刻把意识抽回来,拉住鬼酒的手腕,把人遏止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有点无语地说:“还是假的,我看到了。”
鬼酒:“……”
赵儒儒:“……”
他俩都没问虞幸是怎么知道的,前者清楚虞幸有大范围视物的能力,后者不可能在直播间直白的问对方这种问题。
他们只是一时间有点无语,夜间规则当中,不是越往后遇到诡异存在的概率才越大吗?
这才第一个小时的前五分钟,究竟是什么把鬼子引到了这里来!
“我再看看。”虞幸道。
他的视角重新沉浸到院子里。
宋雪已经进八方轩了,绕过院子中央的假山,眼睛一抬,同样看见了站在他们房屋门口的白衣女子背影。
她明显愣了愣,脚步骤停,并且有要后退的趋势。
这是第几条规则里的呢?
应该算是……第六条,“夜间行走时遇到陌生人,请不要理会,不要与之搭话,不要相信它们”吧?
唔,如果这一条规则是真的,那只要她不搭理对方,就没太大危险性。
可是这个女人站在她想要去的地方啊。
宋雪一时间进退两难,同时也为赵一酒和赵儒儒的运气感到忧愁。
就在这时,那个白衣女子注意到了宋雪。
毕竟院子就这么点大,一个活人走进来,“鬼”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女子缓缓地转过了头。
几乎和宋雪处于同一个视角的虞幸便也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女子长得和宋雪一点也不像,倒是十分秀气,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宋雪认不认识这个女人虞幸不确定,可这个女人明显一眼就认出,真正的宋雪已经来了。
“嘻嘻……”她淡粉色的嘴巴瞬间裂到了耳朵根。
那股子平和淡雅的气质瞬间就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十分鬼畜的惊悚感,女子狭长的眼睛也弯成了一种奇怪的弧度,整个眼睛黑漆漆的。
“嘻嘻嘻嘻嘻嘻……”
在对着宋雪悚然一笑之后,白衣女子竟然化作一捧白烟,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消散在空气里。
宋雪抿了抿唇。
在原地思索了两三秒,她还是顶着全身的毛骨悚然,提着裙子往前。
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的虞幸又被勾起了一丝兴奋,这类恐怖场景总能勾得人肾上腺素飙升,从心口开始泛起酥酥麻麻的快意,和陷入爱河的效果一样。
真令人上瘾。
……别的不谈,总之这下能确定门外确实是宋雪了。
虞幸松开拉住鬼酒的手,让他去开门。
屋门打开一条缝隙,月光从里面渗透进来,宋雪迈步而入,两方都是松了一口气。
太折磨了。
不知道那些鬼怪为什么就喜欢逮着宋雪的名字薅,害得他们总要疑神疑鬼。
宋雪进屋后打量了一下房间,先是看到了本不该在此时出现于宋府的虞幸,眼中闪过“啧啧啧啧”四个字。
随后,又落在未曾点燃过的蜡烛和散了一桌的铜币上。
这些铜币还是白天赵儒儒找她要的。
宋家别的东西不多,钱倒是不少,宋雪知道赵儒儒要铜币是为了占卜,因此直接送给了她一整袋。
此时,原本放在桌上占卜吉凶的铜币已经被百无聊赖的三个人弄得乱七八糟,赵儒儒只将几枚沾了她血的铜币收在身前,其他铜币都没能逃过被盘的命运。
几人面前的桌面上还有一些可疑的蜡烛碎块,跟幼儿园小朋友喜欢把橡皮泥分成一小块一小块一样,很难想象他们在无聊的时候到底做了些什么。
“看来你们也被‘我’折腾过。”宋雪假装没有看见桌上的罪证,在四方桌的最后一角上坐了下来。
“也?”赵儒儒好奇。
“你们再怎么样,也只会被一个‘宋雪’迷惑,而我待在宋家小姐的闺房里,被你们三个轮番轰炸。”宋雪的语气听起来比平日的她还要疲惫和无奈。
“一会儿犬神大人要与我商议停留在宋府的事情,一会儿圣女大人来问我怎么没有晚饭吃。”
“甚至还有个偷偷摸摸的镖头,偷溜入府来找犬神,结果敲错了门。”她看了眼虞幸,“你还别说,所有试图让我开门的鬼怪当中,就这个最真实,毕竟我在夜间宋府的任务提示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虞幸丝毫不觉得羞愧:“那我很荣幸啊~”
宋雪撤回了一个白眼。
虽说以她的智商不会被那些雕虫小技欺瞒,可听到外面传来虞幸的敲门声,询问赵一酒赵儒儒是不是和她在同一个房间里时,她心中还是升起过一丝感叹。
这夜间的鬼怪与规则融合在一起,似乎得到了很了不起的智能,可又在某些地方无比智障,比如虞幸的声音出现得太晚,难以解释从天黑到他出现之间的这段时间他都在干什么,就算是什么比较萌新的推演者,稍加推测也能看出是假的。
稍稍交流抱怨了几句,宋雪问:“你们今晚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出去啦。”赵儒儒道,“我们起码还要在镇上待三天以上,规则越早摸清越好不是嘛?趁着我们现在状态都不错,今晚出去把夜间出行的规则都踩一遍,是最有效率的了。”
虞幸和赵一酒微微点了点头。
这正是他们的打算。
换句话说,目前能够确认存活的十四位推演者当中,应该只有集中在赵府的赵家三个人的其中之一,会选择尝试待在房里睡觉的规则。
因为只有那三人是绝对利益一致的,在房中睡觉的人可以很放心地将探索外界的任务分配给其他两人,并在醒来后得到完全体情报,不用担心被欺瞒。
而其他人,比如虞幸和赵一酒,他们就不会采用这种方法,首先是他俩都属于在房间里待不住的类型,其次是又要探索夜间风头镇,又要尝试联络位于别处的赵谋等人,留一个人在房中太奢侈。
“那好,我的想法也是出门,找到聂朗。”宋雪道,“那家伙没有个像样的医生在身旁,我不放心,必须去看看他的情况。”
聂朗的精神太不稳定,不在推演中的时候,都需要她这个队医实时监测,给予安抚。
现在她也发现,这地方的鬼怪又勾起人心中恐惧的能力,于是更担心聂朗的异化度压不住了。
四人都要出门,算是一拍即合。
未亡调查组和破镜又是结过盟的,赵儒儒这姑娘更是一个奇葩,虽然明面上是赵家人,但和大多数势力都相处得很不错,基本上所有势力都觉得“她早晚会离开赵家的,到时候说不定会加入我们,就算不加入,也能更加随心所欲的与我们公会/队伍成为朋友”。
于是四人都觉得无内鬼,可以分享情报,便开始核对十二条规则中已经得到确认的部分。
出门踩规则,是冲着确认真实性去的,不是冲着犯规被罚去的,能彼此对照着减去几个错误条件,何乐而不为?
“第一条,夜里可以睡觉肯定是真,听到敲墙声不必理会这一点存疑。”宋雪道。
这很容易确定,再离谱的规则都不可能不让人睡觉,在白天看到那些百姓时,也能看出他们精神还不错。
她调出系统提示的面板,一条条对比着:“第二条和第十一条冲突,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倾向于第十一条是正确的。”
“第二条是假的!”
虞幸和赵儒儒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虞幸摊手,示意女士优先。
“之前,我恰好就听见过笑声和哭声,当时就已经做过占卜,占卜的结果是,如果我亮着灯,就会陷入危局。”赵儒儒拿出沾着血的铜币,又把手心翻过来。
这时,几人才发现赵儒儒的手掌受伤了,多出一条不大不小的划痕。
“因为我占卜的时候已经处于要点灯的时刻,反噬的力量比较大。”赵儒儒的佐证很有力,她总结道,“在别处点灯的威胁程度我暂时不能确定,但第二条规则绝对是假的。”
“我之前遇见过一个老乞丐,他就提过不要点灯。”虞幸笑了声,“记得这场推演的一个重要元素是什么吗?皮影戏。”
“有灯才会有影子,在黑夜之中,没有光源的地方形成不了‘皮影’,我猜这就是入夜后的危险之一。”
他瞥了眼宋雪:“你刚才来的时候也避开了地灯,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你怎么知道我——”宋雪下意识回了一句,不过立刻就觉得这问题多余了,她摇了摇头,认同道,“没错,我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我猜规则里所有暗示我们点灯的部分都是陷阱。”
“那么,第二条为假。”
“第三条,看见它们要闭眼,无法确定。”
“第四条,夜间可以离开房间,这一条是正确的,没意见吧。”
如果说整整十二条规则里有哪一条是不需要验证的,恐怕就是第四条了。
因为从第五条到第十条,提到的都是离开房间后才会发生的事,总不可能有一半的规则都是毫无意义的。
“第五条,夜间行走需要灯笼道具,这一点……”
几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宋雪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穿过院子来到他们这里,手里并没有提灯笼。
她本身也说了,对于所有需要光源的规则部分,她都觉得有坑。
事实证明,她安全的度过了这一段距离,并没有出什么事。
“但是这偶然性太大了,没出事可能是因为概率问题,也有可能是因为你还在宋府里,还有可能是距离太短,事儿还没来得及找上来。”赵儒儒抛开对光源的偏见理智分析,“这只能说明,‘不拿灯笼有概率不出事’,不能说明在外行走不需要灯笼道具。”
“需要道具,但不是灯笼。”虞幸一针见血,“人在鬼影重重的地方行走肯定会受到影响,规则是面向全城的,应该会有一个道具可以确保普通人受到的影响减到最小。”
“灯笼问题同上,我认为光源就是触发皮影戏危险的条件,所以第五条,应该是前半句正确,后半句陷阱。”
“而既然规则的写法是需要一个道具,那么道具应该确实存在,至于究竟是什么,我还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他们才来一天,更是刚接触到入夜规则,实在是没法大海捞针地搞到真正能用的道具。
鬼酒撑着下巴:“棉线算不算。”
特殊的、但是寻常人能搞到的东西,他只能想到棉线了,在戏台世界,棉线能够绑住诈尸的尸体。
虞幸稍加思考。
这倒是有可能,待会儿出门可以试一试,一个人带上棉线,一个人不带,看看会有什么后果。
试错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儿,推演者能做到,哪怕他们不带道具,也有在夜里保命的手段。
“那先说后面的。”宋雪接着道,“第六条,夜间行走时遇到陌生人,不要理会搭话和相信。”
她沉静地思考着:“这一条只有亲自试试才能确认真伪,我们遇上的陌生人应该指的是鬼魂,但是不是所有的鬼魂都无法沟通,抱着恶意?尝试沟通,说不定还能触发一些小任务。”
“第七条和第八条是相对的,室内与室外被分隔成两个规则领域,在其中一个领域中遇到危险就进入另一个领域躲避,暂时没看出哪里不对。”
起码八点之前的遭遇证明,这小小的门扉确实能够阻挡夜间的鬼怪。
但是并不排除是陷阱的可能。
“第九条和第十条有冲突,但并不对立,首先,遇到危险可以向打更人求助,这是两条规则共同传达出来的信息,一般有两条以上规则做佐证的信息都不会出错。”宋雪的手里也不知不觉地拿起了一个铜币把玩,“分歧在后面——”
“第九条,告诉我们打更人可以相信,心地善良,是守护者。第十条却告诉我们,打更人冲我们笑的话,要立刻逃命。”
赵儒儒补充:“逃命这里重复了两遍呢,好像在告诉我们整个规则里面,被打更人追是最恐怖的了。”
“第九条可能是陷阱,让我们过于依赖不一定是好东西的打更人。”虞幸的马尾被无聊的鬼酒扯来扯去,他也不管对方,“第十条也有可能是陷阱,让我们在即将得到帮助的时候主动逃跑,错失生存的可能。当然,我更倾向于……”
“这两条都有可能是正确的,只不过分别对应着我们可能遇到的两种打更人,一种是好的,一种是鬼怪伪装的,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吧?”
他轻踹了鬼酒一下,制止了对方愈加无理的动作:“规则没说打更人只有一个,我记得这种职业应该有巡查范围吧?某个打更人负责哪到哪条街这样的。”
“是哦,我以前看见的规则里面也有类似的,什么红衣服蓝衣服黑衣服工作人员,立场完全不同。”赵儒儒一拍手,“这里没有提过打更人的装扮,应该都长一样吧,只有在向他求助以后,才能通过打更人的反应确定对方是好是坏?”
这么一想,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求助打更人的危险程度有些太高了。
本来已经情况危急,若是正好求到一个坏的打更人,以规则书上这两个“请立刻逃命”的感叹句来看,怕是要没命活了。
所以,城中百姓如果因为什么急事必须要在夜里出门的话,哪怕遇上危险,应该也不会主动去找打更人。
赌错的代价太高昂了。
宋雪建议道:“我们如果碰到打更人也可以去试着搭搭话,能在夜里巡逻,打更人本身肯定有不少秘密和本事。”
运气好恐怕能从对方身上套出一些重要信息。
运气不好遇到第十条规则里说的情况……推演者应该能跑得掉。
除非对方就是这场推演的大boss,和戏台世界的江祟一个级别,要真是这样,那恐怕真得因此死人了。
赵儒儒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怕了,笑嘻嘻地说:“我今晚就是冲着打更人去的,要是我拿到什么情报,有偿跟你们分享哦~”
她倒是坦诚,把有偿两个字咬的很清晰。
但这样子的人,才最让人讨厌不起来。
第十一条规则,四人都认为是真的。
第十二条规则,与其说是规则,不如说是一条提醒,提醒他们每过一个小时,夜间行走的危险性就会提高许多。
于是,在四人高效率的交流下,目前已有的规则分析完毕。
他们足不出户,就已经将危险排除了大半,这就是推演者的经验。
“既然如此,该出门了。”鬼酒终于等到理论分析结束,他跟个期待出门放风的狼狗一样跃跃欲试,“我要去找赵谋,也不知道他在医馆有没有人陪着,会不会在心里偷偷祈祷好弟弟赶紧去找他,哈~”
话音未落,他想起虞幸还没提过出门后的打算:“你会跟我一起去吧?”
“我去找任义,你去找你哥。”虞幸看着鬼酒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好笑道,“你可以跟你哥交换医馆的情报,我找任意交换客栈的情报,之后汇合,就有三方情报了,这样才最有效率。”
“要不我去客栈,你去赵府?”宋雪提议,“聂朗住客栈那边了,我总归是要去的,这样,我们只缺少赵府那边的消息。”
她斟酌了一下:“嗯……你们这一队,除了你跟海妖,谁去赵府都不合适吧,现在海妖又不在这里。你去赵府的话,可以和洛晏谈谈合作,依我所见,你们关系十分不错呀。”
虞幸也考虑了下。
他原本是想和任义聊聊,但是宋雪的提议也很不错,她作为合作伙伴,直到目前为止都十分合格,暂时可以信任一下。
他也没有多考虑,两秒后,点头同意:“那就这样。”
没有人管赵儒儒要去哪里。
她是自由的。
她甚至想捕捉打更人。
“咳咳。”赵儒儒轻咳两声以求关注,然后试探着凑到虞幸身旁,“我先跟着你走一段路呗,正好也往赵府那边去,等我有别的打算了再跟你分开,行不。”
虞幸瞄了她一眼。
尽管是在黑暗里,这姑娘依旧努力摆出一副浮夸的可爱表情,将白嫖一段路的保护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总归不差带她一个,虞幸也就同意了。
宋雪先仗着对宋府的熟悉,去仓库扯了两段棉线出来,她自己没有缠,剩下的一段给了鬼酒,一段给了赵儒儒,都将棉线在手腕上缠了两圈。
刚好虞幸和赵儒儒同行,能让他们俩做个对比。
而后,四人推开了屋门,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院子。
虞幸直接放出他的枝条触手们,将宋府的每个房间都巡视了一遍。
空屋子里静悄悄的,有人的屋子里,宋夫人和宋老爷躺在床上,彼此嘀咕着一些私房话,还没有睡觉。
而下人的房间里,管家嬷嬷们基本上已经睡熟了,丫鬟和家丁有的睡着,有的没睡,虞幸还发现一个小丫鬟就坐在自己屋里的窗户旁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外头。
月光将窗户上的明纸照的微微发亮,那小丫鬟只能看见窗子,却莫名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还怪渗人的。
总之,宋府的人还有不少醒着,虞幸悄声提醒了一句。
鬼酒因为虞幸不跟他一起去找赵谋,对他竖了个中指,然后引进阴影中,像是一滴水落进河里,气息转眼就消失了。
宋雪依旧靠着阴影离去,很小心地不让地灯的光照到。
赵儒儒则跟着虞幸,从熟悉的院墙上翻出去。
关于翻墙,赵儒儒现在已经大有进步,不再是连上墙都困难的柔弱女子了。
天知道当她意识到翻墙这个技能在推演中有多大的泛用性后,专门花了多久去练,在许树这家伙的技术支持下,终于练就了一身劲道的翻墙功夫!
两人一前一后地落到地上,视野骤然开阔。
宋府所在的街道有些偏僻,是不会被旁人打扰的那种安静,这城中的高门大户,要么就选这种安静的住所,要么就选最热闹繁华的地段,接近两个极端。
此时,整条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看样子是没哪个百姓临时有事要冒险出门的。
院墙延伸到挺远的地方,尽头才是邻居的院子。
每家每户的正门口,都挂了一串猩红的红灯笼。
“你说,既然知道在屋里不能点燃光源,为什么还要在家门口挂灯笼呢。”虞幸垂眸打量被灯笼照亮的那部分区域。
灯笼的光虽然笼罩的地方小,但毕竟是个光源,光线强度远超月亮带来的朦胧光晕,在红光的区域里,绝对能照得出影子。
也就有了“皮影”的条件。
“难不成皮影人能看家护院?”赵儒儒压着声音,发挥自己的奇思妙想,“毕竟晚上活人也不出来,说不准皮影这类鬼物能阻挡其他类型的鬼物?”
虞幸:“……”
很特别的想法。
虽然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宋府门口就有灯笼,刚才站在他们屋门口的那个白衣女人不是照样进来了吗。
那乞丐说的是找个四四方方的笼子躲着,说明,能够阻挡某些鬼物进门的“室内”的标准应该是封闭空间,盖个顶的那种。
院门这种阻碍,只能挡人,恐怕挡不了鬼。
虞幸压下对灯笼的疑惑,带着赵儒儒向西面走去,为了不错过什么验证规则的机会,他没用任何能力隐匿自己的气息,全程如同普通人一样,靠腿在街道上一步步走向目的地。
赵府的位置和医馆、客栈都南辕北辙,所以他和鬼酒一开始就不同路。
当然了,他们只是前往各自目的地所在的范围里,并不是直奔那些建筑去找人,因为他们会出来,位于医馆、客栈和赵府里的推演者也不会在建筑里干等着,说不准也会到处走动。
只是走近了范围,再想锁定气息就会简单一些。
虞幸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
这段路没有栽种什么植物,却能望见从各家的院门里伸出来的枝桠与树冠,更多了一份压抑与禁锢的感觉。
两人一路避开灯笼光照范围,侧耳倾听,除了他们时不时的一两句闲聊之外,整个风头镇都陷入了寂静,但能听到虫鸣。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镇子不是死的,总有花鸟鱼虫在无人的角落里自顾鲜活。
拐了两个弯,他们从一片小道拐入了另一条街。
这时候,只听前面不远处传来了窃窃私语。
两人脚步一顿,暂时不确定是谁在说话,或许是其他推演者,或许是百姓,又或许是鬼物?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不带怕的,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不偏不倚地朝着说话声音的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变短,那私语声的内容也断断续续变得清晰。
“王二麻子真偷摸进李寡妇家啦?”
“那还能有假,张婶儿瞧见的!”
“哎哟,这可不得了,李寡妇受欺负了可怎么好,她屋里还有个小女儿呢!”
“切,你怎知不是她想男人了,故意放王二麻子进去的?”
“那王二麻子平时就偷鸡摸狗,长得又歪瓜裂枣的,李寡妇再怎么样也不能看上他啊!再说,难道还能当着女儿面做那事?”
“哟~~那可不一定,她男人死了三个月了,正饥渴着哩!”
谈话的内容让虞幸皱了皱眉,尤其是一个油腔滑调的男声,光听着都能感受到一股子猥琐。
脑子正常的百姓应该不会大半夜出来就为了在背后造李寡妇的黄谣,他也只闻聊天声,不见人影。
所以,这是两个鬼在聊八卦?
不过说起来,他们聊的是鬼魂之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活人之间正在发生的事情?
虞幸和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的赵儒儒又走近了点。
这下他们看清了。
说话声传来的地方,正是一家小院的门口。
这小院的主人也点了一盏红灯笼,风一吹,红光就在黑暗中摇曳。
而在被照亮的墙面上,正映着两个凑在一块交头接耳的人影,由于角度问题,人影只照出了上半身,一个脊背佝偻,一个身材矮小。
两个影子还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真是,艳福全让王二麻子这小子享了。”
“你也真是缺德,等李寡妇受辱自杀了,我定告诉她你在背后嚼舌根,让她第一个来找你!”
阴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
交谈声散在风里,凭白透出一股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