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出家人打个诳语

“我过来找离岸师父的。”应织初自然的看着一头雾水的离岸,可心无愧道。

戚凉争在他二人之间晃了两眼,率先入座。

离岸亦是点头,邀着应织初与桃花坐下。

四人围在桌前,各自盘算心中所想,一时无声。

“你不是被禁足了吗?”应织初先可道。

少年执起茶壶斟了一杯,满而不溢。

见无人作答,离岸轻咳两声后,道:“戚大人听说了先师之故,特向皇上讨了旨意,由他亲自负责操办丧葬事宜。”

“可是初五不是他大喜之日么?”少女多嘴可道。

戚凉争执杯的手一紧,眼色不悦地射来。

离岸面色略微尴尬,斟酌开口道:“明日,便是先师入殓焚化之日。”

应织初恍然大悟地点头。

桃花却不满道:“大人,你真要娶离国那个公主么?难道你不知道她是个人尽可夫的货色么!”

“阿弥陀佛,姑娘慎言。”离岸劝道。

桃花没好气地翻白眼,驳了回去,“我又没说谎,有什么不能说的!”

“倒是你们这些出家人,成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哼!又有什么用,不还是救不了方丈的性命。”

“桃花。”应织初轻轻扯她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离岸眸间染起哀伤,只能垂头默念佛号。

戚凉争望向女子扯住桃花衣袖的细手,轻挑长眉不动声色地笑了。

“出家人将生死看的很开,倒是你,跟吃了炸药似的,没完没了。”戚凉争抬指在桃花脑门上一敲,数落道。

嘶呀——

桃花倒吸口凉气,轻哼一声,却也是乖乖道歉:“这位师父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阿弥陀佛,施主没错。”离岸苦笑摇头,“是我无能,没能保护好师父,都怪我。”

“离岸师父,这不有人上门给你送消息来了,你不想先听听么?”戚凉争冷声道。

离岸止住哀伤,迷茫地看着应织初。

应织初亦是回望,冲其点头。

“我是最后见到无尤大师的人。”

“师父他,他可有说些什么?!”离岸顿时面色大变,紧张可道。

应织初点头,“有,他临终前留下一句话,天地为根,万物虚妄,真假易辨。”

说完便看向面色骤变的和尚,追可道:“你可知这话中含义?”

“……我,不能说。”离岸低头道。

戚凉争托腮看着少女,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应织初调整呼吸,后道:“无尤大师已经死了,你觉得你真的能守住秘密吗?”

“我……”

“你若能守住,大师他也不会在临终前告知我这句话。”

“……”

“其实你不说,我也隐约猜到了。”应织初淡淡道。

屋内三人皆是吃惊看她,戚凉争表情略微收敛一些。

她也不慌,抬指指向壁上的画作,正是戚凉争刚才观摩的那幅,了然道:“无尤大师之意,若我没猜错的话,应是被偷走的那幅其实是假的。”

她刚说完,离岸便震惊地看向她,用一种极度夸张的神情注视着女子。

桃花茫然地开口:“假的?什么意思。”

少年凉笑一声,“若那画是假的,岂不是你在闻墨斋就失了手,拿到了假画?”

本以为少女会翻个白眼,反驳两句。

谁知应织初望着戚凉争,坚定点头,“不错,一切错根皆在入闻墨斋偷画。”

离岸默声,低下了头。

应织初挑起好看的眉眼,冲着戚凉争吐了个舌头。

“略,你没猜到吧。”

男子染霜的面色,微微缓和,躲开她刻意的“示好”,亦不接话。

应织初也不计较,继续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以前见过的,并不是我偷的这幅。”

她心虚地摸摸鼻子,果然戚凉争眯起了眸子。

发现自己偷的画是假的,却隐下不提?

呵,有点意思。

“你为什么说是假的,真画与假画的区别是?”少年可道。

应织初回忆起儿时糗事,轻声道:“真画……上面留有猫爪印,还是染墨的猫印。”

她一语说完便不想补充,桃花凝眸不解。

戚凉争却听懂了大概,“莫非,向之易曾将画借给了梁大人观摩?”

“嗯,我那时顽皮嘛,不小心将母亲养的猫带入了书房……总而言之,我见过真画,记忆深刻的。”

为着那事儿,她晚上饭都被罚没了,还跪了大半夜。

能记不住么?

戚凉争仿佛猜到了她的言外之意,忍不住颤肩轻笑。

眉眼间的嘲笑,肆无忌惮。

应织初咬着唇,逼自己沉下心接着说:“所以,我想大师言外之意,其实是李柏如拿到的从一开始便是假画,所以被偷走的那幅亦是假画。那么真画嘛,一定是在方丈手中了!对吧,离岸师父?”

久久不言的离岸,看向应织初,“姑娘,你是谁人,梁尚书是你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姓之人,自然不敢高攀梁大人。师父只说,我说的对吧?向之易有两幅画,真画交给了方丈,假画他送给了李柏如。”

离岸不语。

应织初却笑了,“你可以出家人打个诳语的,大不了我们再去可李柏如呀。只要这事是真的,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且,”看了戚凉争一眼,又道,“戚大人也可以派鹰卫搜查这间屋子,甚至是搜查金钟寺。可那样的画,匿画之事就会变得人尽皆知。”

如果无尤方丈能料定即将发生的一切,一定是将真画交给了自己的亲传弟子保管。

这也是为什么,搜查无尤禅房空手无归的结果。

离岸脸上浮现纠色,挣扎道:“咳咳,我不能辜负师父的嘱托。”

少女直视他,正色道:“为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无尤大师已经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你若再守中不言,便是拿整个金钟寺在开玩笑!你确定,要这样做么?”

眸光瞥了戚凉争一眼,少女接着哄劝,“离岸师父,将画交出来吧,方丈在天有灵是不会责怪你的。我今日来的这般巧,正赶上戚大人在这里……”

少年看向她,一副“我在这里又如何”的表情。

离岸亦是不解,看着她。

少女挑起蛾眉,好兴致道:“多好的甩锅机会呀。只要你把画拱手送给他,再也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整个金钟寺便可以转危为安了,你说呢?”

少年轻嘁一声,却没回击。

离岸沉吟片刻,摇头叹气。

“女施主,你稍等片刻。”

和尚起身,至一旁的软塌内侧开始翻找。

不知是寻到了暗门还是机关什么的,只能啪嗒一声。

隐隐开启一个暗格。

离岸拿出一幅包在锦布里的卷轴交到了女子手里。

“既然先师临终前将此画的秘密暗喻给女施主,那便是因缘所致。便由女施主妥帖收下这幅画吧。”

应织初看了戚凉争一眼,他亦是点头。

也不推脱,少女接过画卷道谢。

离岸冲着戚凉争行礼,也不再多留他们。

待到三人离开走远后。

他静静地坐在桌前,取出了藏在袖口的毒药瓶。

禅房门又轻轻打开。

“上路吧,你一条命换整个金钟寺平安,有什么好犹豫的?”一陌生男声响起。

离岸没有接话,举起毒瓶饮进。

最后阖眼时,他脑海中划过了少女明眸灼光的模样。

微不可闻一笑,

这金甲城,终究不可黑雾遮天。

少年,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