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先生非池中物

“小姐,寨子里来的那位杨先生好好厉害!”

“他会讲好多好多故事,每一个故事都很吸引人……小姐你要不要听?我还记着不少呢!”

“先生还能用木头和竹子做出好玩的东西!什么小兔子、小猫儿……哎呀,好好玩哟!小姐你要是喜欢,回头我替你要几个过来!”

“先生教书也厉害……这才几日的功夫,二丫、铁蛋他们,便已经认识好多个字了呢!”

“大志哥哥的娘亲前些日子患了风寒之症,也是先生看好的……先生似乎什么都会!我觉得,先生就像是上天赐下的福星,专门来帮咱们寨子的……小姐,你说是不是?”

……

画眉眉飞色舞的说着,神色及语气之间,满满的都是对杨先生的崇拜。

杨红玉静静听着,那张清丽无匹的俏脸在昏黄灯光映照下,仿佛氤氲着一层温润圣洁的光芒。

听画眉说完,她轻轻合上手中书籍,目光望着窗外夜空,似乎有些失神,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那位杨先生……这些日子可曾有过什么怨言?”

片刻后,杨红玉才轻声问道。

画眉道:“先生和其他人倒是没说过什么。不过听寨子里的一些孩子说,先生在学堂休息之余,不止一次自言自语的说好想吃肉、好想喝酒、好想去开提威、好想去大宝剑……小姐,开提威、大宝剑是什么东西?”

杨红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秀眉之间流露出一抹忧虑:“杨先生非池中物……他现在留在寨子里,只是因为初到赵国,人地两生,无处可去。但时间久了,他终究要走的……咱们杨家寨实在太贫苦了……”

画眉“啊”的一声,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那怎么办啊……杨先生走了,寨子里的孩子们谁来教?我……我也不能听故事了……”

杨红玉在这些日子里,也曾暗中观察过杨旭,知道这个来自北地胡国、留着短发、打扮怪怪、颇有些英俊的男子,委实是有些本事的。

唯一的缺点,只是疲懒,有些时候若没人叫,他大概能睡到日上三竿……

在学堂里,杨旭每次上完课,都会给孩子们讲一个故事,孩子们听完之后,回家又会讲给父母听,于是整个杨家寨的寨民,如今都成了杨先生的拥趸。

可以说,杨旭的存在,给杨家寨寨民们贫苦平淡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趣味和欢乐。

若是有朝一日杨旭离开,寨子里的成年人们固然会不舍,孩子们更不知会有多伤心。

而杨家寨,大概也会回到原来的状态罢?

想要让杨旭长久的留在杨家寨,就得改善他的生活,至少让他吃得上肉,喝得上酒。

至于开提威、大宝剑,先要问清楚那是什么,能满足也要尽量满足……

只有做到了这些,或许才可能挽留住杨旭。

只是,寨子太穷,若是几顿酒肉钱,寨民们凑凑倒是能拿得出来,但若一日两餐皆有酒肉,不出一月,寨民们大概只能靠外出乞讨来度日了。

怎么办?怎么办?

杨红玉心中天人交战,蓦地银牙一咬:“为了杨家寨的将来,我下山入城一次……只此一次……”

画眉似乎知道自家小姐要去做什么,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可是……可是老爷有遗训,小姐所学武功只能用来自保,不可再去行那劫富济贫之事。否则万一被官府查出……”

杨红玉叹道:“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真若出事,我一力担之便是!倘若爹爹在天有灵,也会宽恕我这一次罢?画眉,此事你知我知,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

画眉“噢”了一声:“知道了小姐!”

夜至中天,杨红玉换上一身黑色劲装,手持三尺青锋,悄然离开住处,如一缕轻烟般向着寨子外掠去。

上下山的寨口处,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小屋,那位寨子里年龄最长、辈份最高、嗜酒如命的老者,便一直住在这里。

老者的具体年龄是多少,寨民们无人得知,只知道和他同一辈份的老寨民,都早已经逝去。

老者的名字,也没有寨民们记得了,大家平时见了他,只是尊称一声“太爷爷”。

杨红玉还记得父亲曾叮嘱过,这位太爷爷是个有大本事的,堪称杨家寨的“定海神针”,无论何时,都要对他保持足够的尊重,切不可怠慢,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情,也可以向他请教。

杨红玉之前曾想让太爷爷搬到寨子里好一些的房屋内去住,却被太爷爷委拒。

用太爷爷的话说,自己活得久,阳气足,有他在寨子口这里镇守着,什么魑魅魍魉都要敬而远之,不敢进入寨子伤害寨民。

杨红玉在经过寨口时,蓦地心有所感,朝着那间小屋扫了一眼,然后身形猛然顿住。

月光之下,太爷爷正站在小屋门口,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太爷爷,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杨红玉硬着头皮过去打了个招呼。

“你这小丫头不也没睡?”

太爷爷看着杨红玉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杨红玉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慌,低声道:“我睡不着,出来转转……”

太爷爷笑呵呵地问:“出来转转,用得着带剑?”

“我……”

杨红玉总觉得太爷爷那双浑浊眼睛里,透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精明,仿佛能看穿自己的心事。

“寨民们都希望杨先生留下来。可寨子里太穷,时间久了,恐怕杨先生会像上一位先生那样离去。所以我……我准备下山一趟,弄些钱财……”

杨红玉咬了咬牙,决定坦白。

自己今晚下山的目的,是为了寨子的将来着想,想必这位极少过问寨子事务的太爷爷,应该不会反对罢?

太爷爷朝着杨旭所住之处遥遥望了一眼,若有所思:“那位杨先生,最近似乎在捣鼓什么东西,我觉得挺有趣……你这丫头且莫急着下山,再观察几日,看看他做的事情能不能成……”

杨红玉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位太爷爷居然也在关注着杨旭。

只是,那位杨先生最近所忙的,无非是在教书闲暇之余,雕刻编织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那些小玩意儿,能做什么事情?

这与自己下不下山,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太爷爷已经这么说了,自己难道要违拗他老人家的意志,硬要下山不成?

算了,算了,就暂且再等几日,反正那位杨先生,一时片刻大概也不会离去。

“那便听太爷爷的,再等几日……几日过后,我再下山时,还望太爷爷莫再拦我……”

杨红玉说着,深施一礼,然后纤腰一扭,如惊鸿一瞥,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小丫头的脾气,外柔内刚,倒有几分像她爷爷……她如今的武学境界,也是一流了,与其父亲相比,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年龄渐大,何时才能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看着杨红玉迅速远去的背影,太爷爷喃喃低语,目光却渐渐清亮起来。

“……那个新来的杨先生,身姿挺拔,模样周正,看起来也有些本事,倒是个不错的姑爷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