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法国人在北海镇的惬意生活
“你听谁说的我要把你们送走,你姑姑说的?”赵新饶有兴致的问着。
“姑母没说。”路易夏尔脸上露出一丝忧郁,摇头道:“德吉涅先生告诉我要履行一个王储的责任,应该去本地治理,可我不想当国王。”
“那以后你想干嘛?”赵新没有直接问为什么,九岁的孩子已经进入叛逆期,思想上虽然不成熟,却有着自己独立的思维方式,往往会因为一点小事造成情绪上的拨动,只是说教对他们没用。
“我想去少年军校,跟万海洋他们一起。”路易夏尔眼里闪动着光芒,一脸渴求的看着赵新。
话说万造家当年那个流鼻涕的傻小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去年进了北海镇的少年军校。赵新当年成立这所军校的目的,是为了直接向北海军输送军事人才,尤其是海军、炮兵、通信和参谋人员。学生除了基础文化课,主要就是由退役军人讲授军事课程和进行军事训练。
新生入学一个月后,会依据小学毕业成绩、体能、精神面貌授予军衔,随着评分的提高,军衔也会上升。等学生毕业进入军队,之前的军衔也会跟着过去。
北海镇是以武起家,赵新这些年又经常带兵打仗,所以移民的第二代都具有很强的尚武精神。尤其是最早的那批岛国归化民和边民的后代,基本上完成五年的小学教育后就会进军校。
目前军校的学员里除了北海镇自己的子弟,还招收了部分阿伊努人、琉球人、岛国人。最近李朝那边也派人在沟通这个事,希望能送十几名两班子弟来上学。
赵新的态度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这玩意藏也藏不住,有心人总能钻空子。反正学了北海军的战术方法,就得用北海镇的武器装备,冷热兵器的作战法则完全不一样。军火这门生意有多赚钱,地球人都知道,只要保持住武器代差就没问题。
燧发武器和自动武器,这中间的代差足够北海军傲视世界一百年的了。
赵新抚摸着路易夏尔满脑袋的金发,笑着道:“进军校可是要剃光头的,你舍得吗?再说了,你才九岁,想进军校至少要等到十三岁。你现在连枪都拿不动,更别说背着20斤的背包了。”
“我拿的动!”路易夏尔拨开赵新的手,表达着不满。
“跟我来。”为了不吵醒屋里的孕妇,赵新带着路易夏尔去了前院。两个印度女仆刚要跟上来,赵新一瞪眼,立刻就吓得停住了脚步。虽然如此,可等一大一小的身影出了月亮门,女仆还是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
等到了前院,赵新叫来自己的一名警卫,要过对方的突击步枪,把弹匣取下,随后又检查了枪膛确认没子弹,这才单手举到路易夏尔面前。
“这枪空枪是3.4公斤,比军校用的‘1790式步枪’要轻0.5公斤。你扛着它在院子里跑十圈。我向上帝保证,只要你跑下来,就让你去。”伊丽莎白他们住的这座宅院规模在鲸鱼镇还算可以,前院光空地就有五十平米,绕着跑下来一圈有20多米。
路易夏尔顿时兴奋了,此刻他完全忘了赵新的保证就是鬼扯,这个人根本不信上帝。再说了,就算赵新同意,他姑母伊丽莎白那关也过不去。
伸手接过枪,路易夏尔的两只细胳膊猛的就是一沉。他学着看到过的警卫持枪的样子,将突击步枪挂在胸前,然后就迈动起两条细长的小腿,绕着空场跑了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第五圈还没跑到一半,结束了。
赵新忍着笑,表情严肃的走到路易夏尔面前,沉声道:“怎么样?还跑不跑了?你知道万海洋每天要背着步枪跑多少吗?一千米。先好好锻炼两年再说吧,就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进了军校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路易夏尔小脸涨的通红,大口喘着粗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和姐姐离开法国在船上就查出有肺结核,船上的医生也给他们用了链霉素。不过链霉素属于半效抗生素,只能杀灭细胞外的结核菌,必须得和其他药物配合使用,所以到了北海镇后又加了其他的药。谁知两个孩子对异烟肼有过敏反应,导致整个疗程持续了一年。
负责给他们治疗的洪涛虽然也嘱咐过要适当锻炼,可也就是散散步,偶尔骑个马,剧烈运动一概没有。去年夏天万海洋曾偷偷带着姐弟俩去西拉河边掏鸟抓鱼,即便是有警卫跟着,也把伊丽莎白心惊肉跳了好几天。
小王子没脾气了,他不甘心的看着赵新把步枪从脖子上取下来交还给警卫,然后就听对方道:“你现在病都好了,没事多跑跑步,跟警卫学着打打拳,把身体练的壮实点。还有四年的时间,来得及。”
还不等路易夏尔说话,就听身后有人道:“亲王殿下说的没错,王储殿下是应该多锻炼。作为法兰西的继承人,需要坚强的体魄和意志,太羸弱了可不行。”
赵新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路易夏尔的家庭教师马奎斯.孔多塞,他是来给小王子上课的。
别看孔多塞曾是法国大革命期间的国民公会议员,又起草了法兰西共和国第一部宪法草案,可他还是波旁王朝世袭的侯爵呢,而且在大革命初期的立场是支持对君主制实行改革。虽然他不喜欢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也赞同对其进行审判,可毕竟两个孩子是无辜的。
当赵新在船上和孔多塞进行了多次交谈,并探知了对方的同情态度。于是等雷神号抵达巴城,伊丽莎白和两个孩子便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赵新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至此,让孔多塞困惑不已的“圣殿塔疑案”终于真相大白,除了配合行动的德吉涅父子,在场的其他法国人全都惊掉了下巴。
说好的保皇党呢?奥地利人呢?敢情都是这位搞的鬼。话说他是怎么把一大两小三个大活人带出巴黎的?
孔多塞当时气愤不已,说要不是赵新,国民公会怎么会背上杀害国王的恶名,甚至直接导致英国对法国宣战。
拉瓦锡对此进行了反驳,说就算中国人没有劫狱,难道雅各宾派的那些人就没打算送国王上断头台吗?你忘了马拉说过什么了?他们那些人都疯了,不把法国拖进地狱不算完。
此言一出,孔多塞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第二天找到赵新,说我虽然辞去了国民公会的职务,离开了法国,但我宣誓效忠法兰西共和国,不能当叛国者。如今的法兰西四面皆敌,我必须要做点什么。请殿下派船将我和我夫人送往本地治理,我们将找机会搭船回法国。
赵新怎么说的?他说我劝你不要回去,如今英国向法国宣战,等消息传到南亚,英国人一定会实行海上封锁,到时候一条船都进不了港。
孔多塞说既然如此,那我更应该去了,我会带领民众一起抵抗英国人。
赵新告诉对方,自己和勒克莱尔总督早有协议,英国人此战必败,所以你和夫人就放心的去北海镇做客好了。接着他又大致解释了下,自己为什么要帮着勒克莱尔对付英国人。
谁料赵新的解释反倒加深了孔多塞的疑虑,他很快就想到对方这是打算通过帮助勒克莱尔那个保皇党,扶植法属印度对抗本土的共和政权,为以后路易夏尔的复辟做铺垫。
这位东方的君主太特么阴险了!亏我在船上的时候还觉得他很有想法,视为知己。
眼看孔多塞软硬不吃,赵新只得派人紧盯着孔多塞一家,出门去哪都有人跟着,完全给监视了起来。当时北海镇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全面战争还没开始,巴城的港口经常有欧洲人的商船停靠补给。
之后孔多塞不情不愿的来到了北海镇,然而在走马观花的参观了一圈后,他发现自己对社会改革的理想已经在这片遥远而陌生的土地上部分实现,由此也对赵新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观。
首先北海镇是一个世俗政权,宗教在这里的影响无足轻重,别说教堂了,连座东方人的寺庙都没有;其次是废奴和妇女权利,北海镇对此有明确的法令;再有就是构建了一套以医院和社区诊所、乡村医生组成的医疗服务系统。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斗争,再加上伊丽莎白的多次请求,孔多塞就成了路易夏尔的家庭教师。他觉得既然自己无力改变法国政治格局,那就用这段时间培养出一个未来的好国王,用自己“君主立宪”的观点影响对方。至于孔多塞的夫人索菲.德.孔多塞,自然也成了小公主夏洛特的老师。
话说孔多塞的夫人可不一般,这位不光是位翻译家,她的弟弟伊曼纽尔.德.格鲁希侯爵还是日后拿破仑时期的法国骑兵元帅。
相比孔多塞,拉瓦锡、拉格朗日、拉克鲁瓦和拉普拉斯这四位在北海镇的生活可就惬意多了。
拉瓦锡自不必说了,尤其是他还有方化这个“拉粉”。当他受邀来到方化的实验室,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张元素周期表后,拉瓦锡都惊了!感到自己对元素的认识简直就是个屁屁。
最关键的是,他发现方化实验室内所使用的化学命名体系居然和自己创立的“化学命名法”在很大程度上不谋而合,顿时让他生出知己之感。
能不一样么,另一时空里沿用至今的化学命名体系就是建立在拉瓦锡创立的原则之上,只不过后来又添加了瑞典人贝采利乌斯的符号系统。
当然了,方化也不是对化学大神毫无保留,最起码硝基火药的秘密他就没有透露。
总之拉瓦锡来到北海镇的第二个月,就加入了方化的实验室,开始孜孜不倦学习起了东方的“先进化学知识”。
再说说另外三位数学家。他们刚到北海镇没多久,就和拉瓦锡、孔多塞一起被北海镇教育委员会聘请为北海镇高等理工学院的教授,而且还是终身的那种,换言之可以一直干到死,不上班都有工资。每月薪酬五千北海元,并赠送一座带全套西式家具和花园的两进四合院,出门还配马车。
这待遇让五个法国家庭都懵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欣喜。
话说在十八世纪的法国,数学在大学里并不受重视,哲学才是高大上的学科。后人很难把一所大学跟某位数学家联系在一起。这年月欧洲的数学家要么跟教会有关,要么就跟军队发生联系,毕竟修个棱堡、算个弹道啥的都需要。
三人中岁数最大的拉格朗日年轻时是都灵军事学院的教授,拉克鲁瓦曾任职于皇家炮兵学院,而拉普拉斯则是巴黎军事学院。
包括孔多塞在内的四名数学家当中,只有拉普拉斯的研究是“最接近”应用数学的,其他人都是搞基础数学的。之所以要加引号,是因为人家研究的是概率论和天体力学。至于这两样对北海镇有多实用好吧,连穿越众里数学最好的人也不好评价,总之人家是需要仰望的大神就足够了。
欧洲数学家的到来对北海镇的基础教育没什么影响,但却为招揽满清治下的数学人才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在历史上与焦循并称“谈天三友”的汪莱和李锐,就是因为看到焦循在信中对几位欧洲数学家的推崇和成就介绍,于是在今年春天投奔到了北海镇的麾下。如今二人和包括王贞仪在内的几名岛国兰学者一起,正在北海镇高等理工学院就读。
就在孔多塞准备带着路易夏尔去上课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对赵新道:“殿下,咱们的赌约还有半年就要到期了,欧洲那边有消息吗?”
赵新嘴角上翘,微微一笑道:“没有。别着急啊,这事我忘不了。不过从欧洲到本地治理传递消息至少要用半年,年底明年春天吧,到时候就都清楚了。”
两人提到的“赌约”,其实是赵新当初为了劝他上船来北海镇时所说的玩笑话。孔多塞当时说什么都不走,赵新不想直接用强,于是就说打个赌,为期三年。内容就是罗伯斯庇尔一定会掌权,一定会处死玛丽安托瓦内特,之后还会把屠刀伸向丹东、德穆兰、罗兰夫妇等一大帮温和派的人,最后他自己也会上断头台。
孔多塞当然.嗤之以鼻,一气之下就答应了。他承认赵新有手段,罗伯斯庇尔固然专横跋扈,可赵新不是先知,那位也不是疯子。
赵新说我要是赢了,你就得在东方干满十年,跟着路易夏尔一起回国;要是输了,立刻送你回法国,再赔偿价值十万银埃居的黄金。
如今的法国,每一枚银埃居价值6里弗尔,折合27.03克纯银,60万里弗尔绝对是好大一笔钱。等到了共和政府废除埃居改法郎,那就是59.3万法郎。
什么概念呢?2法郎可以在巴黎的普通餐馆吃一顿包含一瓶红酒、一份汤、三份菜、一份甜点、面包不限量的大餐。如果是高级酒店,4法郎一位。
“好,明年春天,我将拭目以待。”孔多塞微微躬身致意,转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