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没把太子当太子
朱厚照美滋滋啃着肉脯,扳手指估算能借到多少银子。
上位者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下面的人。
他在典膳局太监面前夸了伍善的厨艺,尤其提到了美味的灌汤肉包。
典膳局立刻做出了蜜汁肉脯给他尝鲜。真材实料做出的手工肉脯,比他在两个月亮的世界吃到的流水线生产的好吃百倍。
“黄献,告诉典膳局,肉脯味道不错!”朱厚照又提高要求,“让他们继续研究延长肉脯保质期。”
黄献得令。
朱厚照已经知道关注度突然下跌的原因。
前线传来消息:王越在贺兰山打败鞑靼小王子,小王子撤出河套。
京师百姓争相报讯,暂时把他遗忘。
不怪百姓们。北方一次次战败勾起他们惨痛的记忆。50年前瓦剌俘虏曾爷爷英宗、打到京师城下,京师百姓死伤无数。王越的胜仗比官员们鼓吹太平盛世更让百姓高兴。
王越打胜仗,河套保住了。朱厚照有了自己的小九九。
朝廷诸公不要河套的地,他要!
河套有盐、有矿,能种地、养牛羊,为什么不要!
那群目光短浅的官员只看到军费支出,就不想想办法创收?
他打算经营河套,用从河套赚来的钱还债。
京师附近的地土地肥美更能有产出,为什么不在京师周围拿地?
呵!
无知!
京师水深,能在大兴、宛平弄到土地的人不好惹!
现实已经告诉朱厚照,不是所有人都把他放在眼里。
他暂时也只能在皇宫里、在宫人们面前作威作福。
让皇帝爹下旨赏赐皇庄不是上策。
言官已经对皇帝爹大笔赏赐土地有微词。皇亲国戚土地一多,百姓可耕种的地就会变少,失地百姓会成为流民。
这点他绝对站言官。
他也觉得皇帝爹对宗室、外戚们太大方。土地说给就给,官职说赏赐就赏赐,犯错说原谅就原谅。
用他在两个月亮世界的人生经验来看,皇帝爹不是有把柄在他们手上,就是有所图。
世界规则不一样,经验未必通用。但他现在只是虚岁八岁的孩子,管那么多干嘛!
“小爷,李广让人送来20锭50两重的纹银。”高凤低头来报。
朱厚照停了手上的动作。
“多少?”
“一千两银子。”
朱厚照发觉嘴里的肉脯突然不香了。
堂堂皇太子低声下气借钱,只借来一千两?!
朱厚照沉下脸,嘴角浮起讥笑,“李老伴真大方。一出手就是母后一年的份例。”
一千两很多。
大明的工资低得发指。皇后一年工资1000两。一品官员月俸87石,折白银43.5两。七品县官月俸7.5石,折白银3两7钱5分。
弘治朝大体太平,物价稳定。240斤大米1两,一斤猪肉1钱6分,一匹布2钱。京师一座百姓普通的小院100两左右。
一千两又不多。
宫里哪个太监的身家会少于一万两?谁能找出来,这太子让他做!
高凤试探:“小爷是觉得太少?”
朱厚照笑得龇牙咧嘴:“怎么会?如果李老伴借出的多,如何解释银子的来源?言官们大骂宦官贪污腐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爷相信言官的话?他们惯会夸大事实、打压宦官给自己捞名声。”高凤辩解。
朱厚照“噗嗤”笑出声:“太祖为了广开言路,抬高言官地位。太宗为了不被人蒙蔽,设东厂启用宦官。太宗最终目的,是想看两方打起来!高,实在是高!”
帝王心术!牛!
高凤愣了愣。小爷不应该讨厌言官,趁机多骂几句吗?
看见高凤的反应,朱厚照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日子过得太舒服,求生欲消退了!
两个月亮世界里有两大要命题:爸爸妈妈更喜欢哪一个?老妈和老婆掉河里,先救谁?
想要过日子,两边都要哄好。
换到这个世界:宦官和官员更喜欢哪方?宦官和官员只能保一方,保谁?
“言官沽名钓誉容易出成绩,升官快,可以少奋斗几年。”朱厚照一脸笑嘻嘻,“言官的话听一听就好听。”心里补充一句,当不当真看实际需要。官员和宦官都是皇帝的工具人。
高凤猛点头认同。
“那小爷是觉得1000两少了吗?”高凤再次探口风。
宫里的太监们委托他探清楚小爷的真实想法。别说他们头一次遇到太子开口借银子的奇事,翻翻史书也是仅无绝有的。没有任何参照!
朱厚照翻翻白眼:“借钱的有资格嫌弃债主?举头三尺有神明,人不能太无耻。”
李广开了一个“好”头,朱厚照已经不指望别的太监拿出多少。
他这太子的面子,算是被人踩到脚底了。
还从他口里打探心理价位?
让太监们头疼去吧。
多头疼几天,能多长点关注度!
高凤被难住。1000两是多还是少了?
“太子爷,皇爷在文华殿等您。”皇帝身边的跑腿宦官突然笑容满面地出现。
关注度加1。
朱厚照斜他一眼:“公公有余钱可以借本宫吗?本宫写借条,保证归还。”
“!”跑腿宦官瞪大双眼。他没到太监级别啊!太子爷千万别对他另眼相待。
关注度加9。
朱厚照这才迈开腿往外走。
系统是一个照妖镜。照出了他的真实地位。
心灵受到重创的朱厚照给自己熬了一碗鸡汤。
这样其实挺好。证明大明足够民主,百姓没有生活在暴政统治下。只有邪教才不允许别人有自己的思想!
朱厚照很快被自己说服。
他拿出另一个世界总统游街的架势,向两旁的宫人、禁军亲切的微笑示意。
一路上关注度剧烈上升。
朱厚照后悔不已。
他做错了!应该向每个宫人借一个铜板。这样还会愁每天一万的关注度吗?
可惜不能!
太子的逼格不能再掉。
一路自娱自乐来到文华殿,顿觉气氛不对。
平日教导他的詹事府左中允杨廷和、几位侍读官神色肃地站在石阶下。
朱厚照整理一番衣物行头,与众位老师打招呼维护好尊师的人设,雄赳赳气昂昂进殿。
文华殿站满了认识和不认识的官员。
“儿臣见过父皇。”朱厚照行礼问安。
皇帝爹要在文华殿内议政吗?抢儿子地盘?
弘治帝招招手把他叫到身边。
“照哥儿越发调皮。朕让你禁足,你到把宫里搅得不太平。”弘治帝宠溺地捏捏儿子的脸。
朱厚照心领神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叫来,但皇帝爹已经定下了基调,小孩子调皮。
“儿臣冤枉。儿臣乖乖的禁足,哪里捣蛋了?一定有人诬告!”朱厚照喊冤的声音底气十足。
弘治帝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还冤枉你了!是不是你开口向几位公公借银子?”
“是儿臣。儿臣给了借条,保证一定归还。”朱厚照一脸牙疼。
就为这事把他叫来?主子和奴仆之间的事,官员们也感兴趣?
一定是他们太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