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论剑在即

道家不是儒家,没有太多礼数,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规矩。天宗如此,人宗也差不多。所以这些人尽管算是道家请来的,却也并未额外做接待,只是由人宗弟子亲自引来了这观妙台所在,等待论剑开始。这些人也都清楚道家天人两宗的行事作风,其中不乏参加过多次天人论剑的人,所以也没谁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各自相熟的三五成团聚在一起闲聊。一般来说,道家天人论剑,其他诸子大派都会派人来观礼。但是墨家现在在全力筹备青龙计划,农家要从旁协助,这两家都顾不上这边。法家基本不通江湖事,和道家也不对付,从来不掺和这些。儒家和道家的关系也比较微妙,极少会过问天人论剑的事,加之现在小圣贤庄也是多事之秋,伏念也没管。至于诸如兵、阴阳家、纵横家之类的其他诸子百家,就更不必说了。不是人丁单薄,就是关系不好,再者就干脆不成派系,哪怕来了人也是以个人的名义,而非诸子百家。惟一一个例外,便是名家的公孙玲珑。她是以名家当代当家人的身份来观礼的……虽说道家弟子其实都觉得她不如不来。万一这丑鬼干扰到了论剑大比中的二位掌门怎么办情绪也是影响战力的重要环节,而公孙玲珑这个女人的外貌显然很搞人心态。顺便一说,公孙玲珑不是独行,她身边还跟着楚南公。这位老先生倒是不在乎公孙玲珑的长相……或者说他可能压根就看不见。除此以外的人,基本都来自于关中地区或者中原地区的地方门派,要么和道家的关系比较亲近,要么和道家山门的位置比较接近。这一次天人论剑虽然被帝国内其他地区一波又一波的事件影响,声势不算多大,但来的人讨论的倒都很热闹。因为论剑双方的差距看起来很悬殊。天宗掌门晓梦今年不过刚满十八岁。而人宗掌门逍遥子早在三十年前都已经是名满关中的豪侠义士了,现如今已是年近花甲的‘高龄老人’——在这个时代,五十多岁绝对不年轻,说一句高寿有些夸张,但绝对是个老人。而时间,毫无疑问是武功修行最重要的一环。二人差了起码三十年的修行时间,在任何人看来,都堪称天壤之别了。不过晓梦偏偏是个特殊的——她是天才,几乎超出旁人想象能力的天才。年仅八岁,就能击败天宗六大长老,让避世多年的北冥子大师破格录为关门弟子,而后更是一举闭关潜修十年,直至今日才出关不久。十八岁打五十多岁,能打赢的话简直就是奇迹,而天才往往就是能创造奇迹的。所以这一局天人论剑虽然在几乎所有人眼里都是逍遥子赢面更大,却也让所有人都有些期待奇迹出现。换言之,悬念感拉满。空地上,公孙玲珑晃动着她那支可以充当面具的扇子,声音一贯矫揉造作的向身旁的楚南公问道:“南公,这场论剑那个叫晓梦的丫头是不是输定了”公孙玲珑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的意味。她和晓梦没仇,但也有仇……或者应该说她和天底下所有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有仇。楚南公捋着自己花白浓密的长须,操着衰老虚弱的声音笑呵呵回道:“这也未必。”“未必”公孙玲珑一怔,不解的反问道,“怎么会未必呢”“这晓梦虽有天才之名,可那人宗逍遥子都已经成名多年,二人年岁悬殊,天赋也弥补不了其中差别吧”“可天才是不讲道理的。”楚南公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所谓天才,便是能将自己的天赋潜力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发掘出来的人。天才未必都能成强者——这不是说中途夭折的情况,而是每个人能达到的境界终归是有限的。有些人穷其一生,可能就只能落个二三流水平。有些人却能成为盖聂那样的绝世高手。天才武功进境都很快,但快只意味着能花费更少的时间达到巅峰,而他们所能达到的巅峰高度却未必能如盖聂那般。比如高渐离,比如雪女,又比如陈和,他们都是天下间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基本都在三十岁左右就到达了其他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顶尖高手层次。但他们基本也就如此了,很可能往后几十年都无法再进一步提升,更无法达到盖聂那般的绝世之境。其实盖聂也是如此。天才往往代表的只是增长速度,至于最大值,就不好说了。江湖上有盖聂这类武功进境速度,以及武功巅峰都很高的不世奇才,也有只是修炼的快,自身极限却极为有限的人。年纪轻轻就达到一流这等对常人来说已是相当不错的层次,往后却再无寸进。这类人大都不被认为是天才,或者说被视作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类型。但严格意义上人家就是天才。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晓梦的极限在哪里没人知道,她的成长速度到底有多快也没人说得清。而逍遥子的一切,无论巅峰实力,还是成长速度,基本上都可以说已经盖棺定论了。一个有无限可能的人,对决一个一切已经定死的人,结果如何自然是未知数。楚南公曾在小圣贤庄见识过晓梦出手,虽然并非真正的战斗,却也足以窥见其人的天资之高,实力之强。所以他还真说不出逍遥子稳赢的话。“就那个小丫头……她有这么厉害”公孙玲珑对此颇为不忿,抱着胳膊哼唧了一声。楚南公情绪很平稳,始终笑呵呵的回道,“晓梦不仅天赋强,福缘也很不错呢,所以这一战就更有看头了。”“福缘……您老还会看这个”公孙玲珑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调侃道。楚南公被人称之为楚地贤者,而贤者指的是智者,可不是神棍……虽说他其实挺神棍的。楚南公被淹没在浓密白眉之下小眼睛中闪过一道精光,笑呵呵的回道,“老头子我可不会看相,只是……能跟帝国国师动手还安然无恙的人,福缘怎么会不好呢”但凡运气差一点的人,敢跟古寻动手,只怕连骨灰都难保住,更不要说像晓梦那样正面挑衅古寻了。当然,晓梦能安然无恙是因为和古寻的关系,但……如果她没福缘,也不会和古寻认识。提及古寻,就算是公孙玲珑神色也不禁一缩,不是很想继续说下去。她仗着自己的身份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毕竟她说到底也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身为名家这一代的领袖,没几个人会因为一点口角问题就杀她。公孙玲珑自己也是个聪明人,面对不能耍嘴皮子的大人物,她一向能保持克制。古寻,恰好是她最不敢招惹的人之一……尤其是在真正见过古寻后,她更是发自心底的恐惧这位帝国国师。这也是古寻刻意为之的结果。他也懒得和一个耍嘴皮子的女人多计较,但公孙玲珑杀伤力确实不一般,所以他特意恫吓了一番,以免意外。“所以南公你更看好晓梦那丫头”公孙玲珑将话题扯回了天人论剑。楚南公闻言摇了摇头,“老头子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这场天人论剑的结局,是否会和如今的天下局势一般,与过去迥然不同。”“啧啧……”公孙玲珑挑着眉头咂摸了几下嘴,没再和楚南公说话。世上能和公孙玲珑聊得来的人不多,楚南公算是其中一个。当然,他能和公孙玲珑聊得来,主要是因为这老头心态够平和,从不与公孙玲珑争执,又见多识广,永远乐呵呵的。而公孙玲珑最不喜欢楚南公的一点就是,他经常说话说一半。这很折磨人,偏偏她拿楚南公没什么办法。现在她学聪明了,见楚南公话不说尽,就直接中止话题,不再多聊,以免闹得自己心里更痒痒。而在观妙台的另一边,也有一个小群体正在讨论这次论剑,或者说是讨论这次论剑的参与者之一。“那个晓梦,到底长什么样”一袭火红长裙,提着玉女剑的红莲扫视着周围的人,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有点好奇,又有点暗恼。在她身旁,是穿着一袭鹅黄长裙,怀里抱着古琴的弄玉。她温柔的笑着,用温和柔软的声音回道,“听说,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呢。”在两人对面,同样一身火红长裙,不过比红莲穿的要火辣艳丽的多的焰灵姬一边在掌心间操弄小火苗,一边笑盈盈的接话道:“那当然是屈指可数的美人了,两位妹妹也不想想,咱们家那位大老爷是个什么脾性,不是美人能让他看中”“哼!”红莲听了这话很不高兴的哼唧了一声,但也觉得焰灵姬说的没一点毛病。倒是弄玉帮自己的好大哥说了句话,“古大哥只是恰好救下了晓梦大师而已,他那人心最善了。”焰灵姬笑了,“我的傻妹妹,你这话要是对外说出去,只怕能笑死不少人。”古寻心善……是个很难评价对错的论题。有不少人会附和弄玉的看法,但有更多的人会对此嗤之以鼻。红莲这个时候倒是愿意给自己的情哥哥说点好话了,“古寻当然是好人,那些人都是在污蔑他!”说古寻花心她愿意帮腔,但说古寻坏她可就不乐意了。焰灵姬哄小孩似的无奈回道,“是是是,你们的情郎是天下第一大善人。”“还聊不聊那个道家的晓梦了”焰灵姬接着转移话题道,“我听说,那女人在桑海的时候又刻意找过咱们家大老爷的麻烦,肯定是他惹下了情债。”一说到古寻的滥情问题,红莲立刻又转换了阵营,“哼!说的一点不错!他还一直瞒着我……还有你们!”晓梦的事,古寻没有特意隐瞒过谁,但也极少向旁人提起,红莲她们此前确实了解不多。弄玉这时柔声替好大哥说话道,“或许是个误会”“算算时间,古大哥与她结缘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呢,后来就入了天宗闭关潜修。”“说那位晓梦大师闭关十年,又是天宗的高人,性情可能有些古怪,所以才会闹出一些乌龙。”焰灵姬一握拳,熄灭掌心的火苗,用手指撩动额前的秀发,笑盈盈的说道,“现在想那么多干嘛,等回头见了人再说。”“真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呢”这话让弄玉和红莲都不禁点了点头。她们对晓梦的态度或许稍有差别,但都充满了好奇。说起来,三个出尘脱俗的美女聚在一起,吸引眼球的能力自然无与伦比。她们仨一开始也确实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主要是外来观礼者,天人两宗的弟子修心功夫还不错。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红莲与焰灵姬,知道她们可都是和古寻关系密切的人。剩下一个弄玉他们不了解,却也基本认定也和古寻脱不了干系。和这么一个大煞星有关系,美女再养眼他们也不敢多看,反而都躲得远远的。为数不多的天宗弟子不喜和外人接触,本就独自躲在一角。而人宗弟子也得了掌门逍遥子的交代,知道这三位是万万不能招惹的,也都尽量敬而远之。所以三人才能肆无忌惮的聚在一块议论晓梦,顺便diss古寻。而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天上,朦胧的云层之中,似乎隐约有个影子。………………胶东郡,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因为高渐离等人的强制要求,班大师这几日一直都在修养,总算大致恢复了元气。而今天,他就不能再歇着了。因为按照刘季那边给的消息,今天农家新任侠魁田言,就要到桑海了。墨家的高层自然要尽可能全部出面来迎接这位侠魁,以示尊重。若是以前农墨交好之时,反而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可惜现在两家是在重建关系,任何有诚意的一方都不愿意失了礼数,以免被人误会是怠慢。当然,他们只需要各自留下空闲时间等人来再出面即可,倒不必特意聚在一起随时准备迎接。那样就太谄媚了,并不是平等结交该有的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