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和光同尘,知白守黑

他们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晓梦可以安然无恙。如果她和逍遥子的实力悬殊如此之大,这场比斗根本没必要拖沓到现在。这已经半个多时辰,差两刻钟就到一个时辰整了。逍遥子本人反而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还算淡定,手中雪霁挽了个剑花,朗声抚须赞叹道:“晓梦师妹果然是我道家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境界高深,吾愧不如也。”晓梦淡定的抬起秋骊,剑锋直指逍遥子,冷淡的说道,“我说过,今日之后,人宗将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逍遥子心中暗叹一声,却也无法退让,只能回道,“那就请晓梦师妹再赐教了。”台下面,公孙玲珑咬牙切齿,多少带着个人恩怨的跟楚南公嘀咕道:“南公,刚才那么凶猛的攻击都没伤到晓梦那丫头,她是不是赢定了”楚南公捋着胡子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这还说不定,一切皆有可能,看下去吧。”另一边,红莲轻轻的伸手戳了戳位于她侧前方的弄玉:“诶,刚才什么情况那女人怎么会毫发无伤啊”弄玉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她的气息完全消失了,而且台上还给我一种很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似曾相识”焰灵姬好奇的凑到弄玉身后,贴着她的脖颈耳边柔声吐气问道,“怎么个似曾相识啊”弄玉有些不习惯的挪动了位置,然后才柔声回道,“就好像……好像我有时候弹琴的状态。”焰灵姬和红莲听的一愣。这怎么还能扯到弹琴上也没见台上那俩人谁有乐器啊不管台下的人有多疑惑,台上的战斗总还要继续。逍遥子没有再度发动攻击,将雪霁剑朝地上一戳,双手交叠合掌拍在了剑柄之上,源源不断的真气顺着剑身向地面流动。金灿灿的真气于地面之上流动弯曲,最终形成一幅旋转着的不大不小的太极阴阳鱼,将逍遥子整个人包裹了进去。紧接着金光褪去,金光阴阳鱼瞬间蜕变为最为纯正的黑白二色流转太极图,继续高速自转着。晓梦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轻哼,随后迈着缓慢的步子朝逍遥子走来。不过她一步踏出,人影直接一闪便跳过了四五步的距离,同时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接着又一步踏出,又是跨越四五步,人也变成了四个。随着她逐渐逼近逍遥子,观妙台上的晓梦也越发的多,逐渐增长到几十个的地步。台下的观战者都看傻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分辨,这些‘晓梦’都是真的,看不出任何一个假的。这几十个晓梦,每一个的动作都是独立且不相同的,每一个的表情也都是独立且不相同的。观战的人一度认为自己是陷入了幻境——虽说没听说过天宗掌门擅长幻术这一茬事,但除了幻术,他们也实在想不到其他解释这一幕的答案了。逍遥子倒是看的真切,看的分明,叹声说道,“和光同尘,身化天地,晓梦师妹境界高深,我远不如矣!”“哼!”其中一个晓梦冷哼一声,看着逍遥子轻笑道,“知白守黑……你守得住吗”《道德经》有言: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知白守黑,这是道家先贤老子推崇的做人做事准则之一,也是人宗的一门高深心法,和和光同尘一样只在掌门之间代代流传的心法。与代表着天人合一,身合天地境界的和光同尘不同,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荣守辱更像是对‘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这句话的诠释,阐述的是事物的强弱变化规律。这门心法的效果也差不多如此,可以让修炼者自如随心的控制力道收放,一静一动皆在黑白之中。晓梦的和光同尘明显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整个人介于存乎与不存之间,哪怕是逍遥子也无从分辨。这或许就是真正的——湛兮似或存无法分辨,逍遥子就只能全部当做真的应对。而他的实力虽然比晓梦强上一筹,却无法同时应付几十个晓梦,只能借由知白守黑的动静转化,来化解和光同尘的天人合一。逍遥子做好了准备,晓梦也发动了攻击。漫天的剑光随着重重叠叠,分不清虚幻真实的秋骊划破空间,近乎同时攻向逍遥子。而逍遥子自然无力反击,只能固守于阴阳太极图上,一味防守。他的出剑速度很快,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多个晓梦的同时出手,不过他的一招一式全都收放自如,似乎完全不需要受力放力,雪霁与秋骊总是触之则分。每一个晓梦攻击的力道都是不一样的,逍遥子迎击的力道却也做到了完全不一样。不过知白守黑也只能让他有防守之力,却毫无还击之力。就这还得感谢他周身空间有限,这么多晓梦不可能同时发动攻击,他同一时间最多只需要面对五六个人。否则的话,守都守不住。其实按照逍遥子之前的态度,打到这个地步,他其实可以,也愿意认输了。为了人宗他不想输,但也不会为了争个输赢而打生打死,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可现在不是他愿不愿意收手的事,而是晓梦不肯放过他。晓梦现在明显动了杀心,在场又没有人能阻止她,逍遥子只能和她火并到底了。至于生死……走一步看一步吧。伴随着两人的激烈交锋,观妙台周遭的防护屏障开始遭受剧烈冲击,漫天的金光铭文如雨滴湖面一般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维持屏障的天人两宗长老中不少都涨红了脸,显然运功到了极致。即使如此,这屏障看起来还是越发的摇摇欲坠,看的人有些揪心。“南公,南公,咱们不会有事吧”感受着从屏障内传来的强烈压迫感,公孙玲珑也顾不上操心晓梦输赢的问题,瑟瑟发抖的躲在楚南公佝偻的身躯后面,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呃……”这个问题让楚南公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笑呵呵的回答道,“咱们是客人,天人两宗不会失了礼数的。”这是老爷子为数不多光明正大说假话……或许也不算假话。他们确实都是两宗请来的客人,两宗也确实会尽力保障他们的安全,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眼下晓梦和逍遥子明显是打出了真火,双方都不再有半点留手。以他们俩的实力发起疯来,在场的天人两宗长老根本抵挡不住,旁观者的安全自然也就得不到保障了。当然,观战的人大都是高手,再不济跑路也是没问题的……除了公孙玲珑。公孙玲珑不知道楚南公关键时刻坑自己,出于思维惯性,下意识相信了楚南公的说辞,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糊弄完公孙玲珑,楚南公的视线转回台上。晓梦和逍遥子的交锋越发的凶险极限。以和光同尘之心法身合天地,无处不在的晓梦硬实力已经超过了逍遥子,若非后者也将人宗的知白守黑修炼的炉火纯青,此刻早已支撑不住。现在两人可以说都处于生死一线。逍遥子但凡出一点纰漏,就会被晓梦当场重创乃至直接击杀。而晓梦若是有所疏漏被逍遥子抓住机会,大概率也是重伤乃至濒死的下场。两人都在强撑着,等着抓住唯一的机会,一举结束战斗。观妙台外,天人两宗的长老们在互相递眼神。他们当然也看出来如今场上局势的凶险。以天人论剑的规矩来说,此刻他们应该叫停比武,以防局势出现不可逆的恶性发展。但现实是,他们无力阻止比武,只能干瞪眼看着局势不断滑坡……顺便拼了老命的维系屏障。这次论剑肯定是要出大事了,但最好还是将一切都局限在天人两宗内部,别把外面这些外人也给波及进来。此时,观妙台上已经完全被剑气流光掩盖,旁人根本看不见具体情况,只有通过不停颤抖波动的防护屏障才能确定战斗还在继续。片刻之后,天人两宗十一位长老霍然起身,沉声喝道,“退!全都退开!”不用他们提醒,周围观战的人也大都感知到了观妙台内突然聚积起来即将爆发的磅礴气势,都在飞速远离观妙台。天人两宗的长老们,反而全力运功以维系屏障。别人可以退,他们不能退,必须死顶着。就在一切即将爆发之际,一道嫣红如火的流光从天而降,砸进了观妙台。轰的一声爆鸣响起,扬起漫天炽热的火光,直接烧化了天人两宗长老维系的屏障,将他们都尽数逼退出去。同时火光也一把燎尽了台上的剑气流光,露出台上现在的情况。一袭白衫的古寻沉着脸,站在观妙台中央。逍遥子站在他的右手侧不远,晓梦站在他的左手侧不远,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是受了内伤。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心中皆是一跳,但没一个人敢吱声。他们有的见过古寻,有的没见过古寻,可此时此刻却都认出了古寻——能强行在天人两宗掌门激战正酣之际插手其中,再无伤将二人强行分开的,天下只有一人。他们不清楚古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古寻为什么要出手制止天人论剑,他们只知道这位爷自己惹不起,所以紧紧闭着嘴就对了。不过其他人怕古寻,晓梦可一点不带怵他的,强忍着内息翻涌,抬剑一指古寻,冷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古寻皱着眉头,扭头看向晓梦,语气难得加重,反问道:“我还想问问你,你在干什么!”“找死吗!”刚才她和逍遥子最后一招对撞,几乎都是奔着同归于尽去了。古寻若是不出手强行截停,他们俩至少要死一个,重伤濒死一个。逍遥子死不死的古寻不在乎,但晓梦的死活他就不能坐视不管了。“我”晓梦对此淡然自若的回道,“我在完成天人论剑。”“是吗”古寻转了半圈,直面晓梦,冷笑着回道,“我怎么不知道天人之约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呢”“天人之约该如何,恐怕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晓梦永远有话等着回古寻。古寻不和她掰扯了,他怕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打对方一顿。一转头,古寻少见的露出凛冽的目光,看向天人两宗的长老:“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继续论剑吗”天人两宗的长老可不是晓梦那样的铁头娃,他们固然不怕死,却也无意招惹古寻,更何况论剑确实也该停了。没有过多商议,十一位两宗长老直接达成了默契,共同宣布了此次天人论剑到此为止。至于胜负如何……因为意外变故,等两宗商议之后再做决断。如此潦草的结束并未招来任何质疑,旁观的外人听到论剑结束,当即抽身跑路,不敢多逗留片刻。古寻明显心情不好,他们可不敢多留,以免触了人家霉头,因鼻孔出气而被杀。楚南公也悄然带着公孙玲珑离开了,他是跑的最快也最早的人。一转眼的功夫,观妙台周围就只剩下了四个非天人两宗的人——古寻、红莲、弄玉,以及焰灵姬。晓梦见论剑被彻底搅黄,古寻还不愿意和自己继续交流,干脆利落的收剑走人了。天宗弟子见状随着晓梦一同离开。人宗这边倒还有礼貌一些,逍遥子亲自过来向古寻道谢——不管他对古寻什么看法,今天这事多亏了有对方,才没酿成最坏的结果。不过古寻没心情和他闲聊废话,只是很不耐烦的敷衍了几句。逍遥子见状也很识趣,没有继续纠缠,带着弟子离开了观妙台。终于,这块平台上只剩下古寻他们四个。一个跳脱,一个沉稳,一个娇媚。旁人散尽,她们仨自然立刻围了上来。红莲一上来就跳到了古寻怀里,伸手扯住他的脸,既开心又不满的娇声质问道:“古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