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零一章 出航（六）

关于天明登上蜃楼后究竟会面对什么，又该做什么，古寻当初说的很含糊。这或许是因为古寻认为盖聂不该知道太多，也或许如他当时说的那样是因为他也不知道。不管真实原因是哪一个，盖聂都不认为增加蜃楼上的变数对天明他们是好事。而不管是谁打算登上蜃楼，探究蜃楼的秘密，无疑都会增加蜃楼状况的不确定性，也就大概率会增加天明等人遭遇困境的几率。所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他也不会阻止墨家的行动。就如高渐离等人对他的态度一样，盖聂也不愿意过分干涉墨家的做事方式。只要有不会伤害天明这个大前提，盖聂不会多管闲事。更何况盖聂对情势的判断也只是自己的猜测，未必一定正确。………………桑海港口外，蜃楼甲板上，天明三人绕过最外围的地方，彻底远离了搬运物资的队伍。少羽小声向天明询问道，“欸，接下来怎么走？先去哪儿？”“呃……”天明环顾一圈，稍作沉吟后迟疑着朝蟾宫一指，“还是先去蟾宫吧，在那儿联系到千泷的可能性大一些。”天明这次的目标，还是寻求千泷的帮助。毕竟光靠他们仨一点一点探索，天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有所发现。少羽对此自无不可，但也提醒道，“去蟾宫就去蟾宫，不过我和石兰大概率摸不进去，估计还得你独自行动。”天明对此并不在意，耸了耸肩道，“这都无所谓，到地方看看再说。”“那里是蜃楼上防卫最严密的地方之一，如果有什么变化的话，那里的几率也比较高。”石兰冷静的敲定主意，“那就走吧。”天明辨认了一下方向，找好路径后，带着两个小伙伴出发了。为了求稳，三人把速度放的很慢，全程都有仔细检查周围的环境，尽可能确保不被人发现。不过因为前往蟾宫的路径他们都已经轻车熟路，所以整体速度还不错，并未耽误太长时间。至于所走的路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扶桑神木。三人赶到扶桑神木下时，石兰看着自己部族的圣树，哪怕已经攀爬过快十次了，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情绪激荡，神情复杂。不过并没有太多时间给她宣泄情绪，三人驾轻就熟的攀上扶桑神木，熟练的在各个枝干间跳跃攀爬，朝着最高的树冠疾驰而去。每次登上蜃楼，攀爬扶桑神木都是他们最放松的环节。神木茂密且金灿灿的枝叶能够完美的遮蔽住在其中穿梭的他们，这让他们可以不必像在其他地方一样顾忌被人发现，可以彻底放松下来，行动也不会受到掣肘。不过每逢这种轻松愉快的环节，时间都会流逝的格外迅速。三人很快登上扶桑神木最高的树冠处，远眺向另一边的蟾宫。天明看着那熟悉的圆形建筑，心头突然涌现出一股悸动感，让他不由抬手捂了一下心脏的位置。少羽看见这一幕，赶紧询问状况：“你怎么了？”“没事……”天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然后解释道，“就是突然感觉怪怪的。”“怪？怎么个怪法？”少羽赶紧追问。鉴于天明身上发生过太多奇奇怪怪的情况，对于对方的任何异样，哪怕只是感觉，他也不敢怠慢。“呃……”天明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番，然后答道，“大概就是……就是一种……嗯……莫名的熟悉感，亲近感的样子。”天明嗯嗯啊啊品了好一会儿才算吭吃瘪肚的给了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熟悉感……”少羽摸着下巴想了一下，然后朝远处的蟾宫一晃头问道，“是蟾宫给你的这种感觉吗？”天明看了眼蟾宫，迟滞一下后摇头道，“不是，跟那里没关系，好像就是突然冒出来的，没什么来由。”见完全没有头绪，石兰插话建议道，“既然如此，就先不管了，天明你之后多注意一下。”“放心，我明白。”天明比了个手势。少羽见状也只能暂且按下这个没头没尾的小状况，转看向蟾宫周遭的情况。他们要观察一下守在蟾宫附近的岗哨数量，以判断他们是否能悄悄潜入进去。不过还没等少羽开始琢磨，天明眉头猛然一紧，迅速抬头四处张望，嘴上发出警告：“谁！？”“出来！”少羽和石兰不知道天明具体发现了什么，但至少明白他们遭到了别人的窥伺，立刻背靠背摆出戒备的姿态，同时视线飞速转过四周，寻找隐藏着的偷窥者。三人在紧张中看了半天，又转了好几圈后，终于确定周围确实没人。“你是不是看错了？”白折腾一场的少羽看着天明疑惑问道。“不对，不对！”天明还不肯放弃，到处寻找可能存在的窥视者，“一定有人在偷偷观察我们！”少羽一摊手，纳闷的回道，“可这儿没人啊？”石兰提出一种可能，“会不会是躲在很远的地方窥视？”少羽立马否定，“不太现实吧。”“要是在甲板上也就算了，这扶桑神木的枝叶如此茂密繁复，太阳一照金光灿灿的能晃瞎人眼，这得多好的眼神才能从远处监视我们？”简而言之就是他们现在不仅有物理上的视觉遮蔽，还有魔法干扰。这种情况下，别说用肉眼看，就是借助道具拓远视线也没用。两人正要仔细问问天明他为什么坚持有人窥视，就见自己的小伙伴两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躺平了。这给他们俩吓了一跳，赶紧扑上来把人抱住，一个摸脉博，一个探鼻息。一番检查后，两人确定了人没事，就是好像昏过去了。十分突兀，毫无理由的昏睡过去了。“这小子什么毛病？动不动就睡？”少羽忍不住呲牙咧嘴的抱怨了一句。石兰闻言不由问道，“天明经常这样吗？”少羽先是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回过神赶紧又摇了摇头：“从今年我和他再见面起，这小子确实没少昏迷，不过以前多少还有点前奏，让人知道是因为什么。”“像这次这样，一句话都没有突然就倒了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至少是我知道的第一次。”“要撤吗？”见少羽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石兰没有追问天明的情况，换了个话题。少羽绍佐沉吟，咬了咬牙后摇头回道，“先不着急，树上足够隐蔽，躲一会儿看天明能不能恢复。”“带着他行动受限，暴露的风险会增加，不如等等看。”石兰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天明看起来一切正常，身体状况也并没有恶化的迹象，确实不必着急撤离。当然，也不能拖沓太久。醒着的天明可以从蜃楼上跳下去，不代表昏睡的他也可以。他要是一直不醒，少羽石兰就只能像以前那样，尝试带着他混进运送物资的队伍下船，拖延太久人就走光了。………………在少羽和石兰的懵逼和无奈中，昏迷的天明的意识已经到了一个他逐渐熟悉的地方。“啊，又是这里……”看着熟悉的昏暗圆形空间，以及那十二扇巨大窗户，天明不由发出了一声感慨。“嘻嘻……”少女娇俏的笑声从天明身后响起，千泷脆生生的问道，“怎么，天明你不喜欢这里吗？”天明赶紧转过身，朝千泷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嬉笑着回道，“当然喜欢了，每次来这里可是都能见到千泷你呢。”“不过这次我怎么在扶桑神木上就突然进来了？”“不是你要见我吗？”千泷笑盈盈的回了一句。“啊？”天明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我感受到的窥视感……是你？你在我附近？”千泷摇了摇头，“不是，我离你可不近，只是我现在能看的很远。”“看的……很远？怎么个远法？”天明下意识的认为千泷说的远，恐怕和一般认知中的‘看得远’不是一个概念。千泷比比划划的解释道，“就是……就好像我能够操控一双可以自由移动的眼睛，代替我真实的眼睛看见几乎任何地方。”“你懂我的意思吗？”天明脸上的迷惑仍在，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个时代没有监控摄像头这类东西，他并不能对此形成直观的认知，但好在不是特别复杂的描述，他大概能够理解。“所以你刚才就是在隔空观察我和少羽石兰？”“对呀。”千泷点了点头，然后主动问道，“那个姐姐就是你说的‘石兰’姑娘？”“嗯。”天明挠着头笑嘻嘻的回道，“她是我和少羽来桑海后认识的好朋友，我们上蜃楼就是为了救她的哥哥嘛。”千泷手指头轻点自己的唇边，颇为好奇的说道，“她是不是有一把很特别的剑？”“是啊。”天明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把寒气森森叫冰魄的剑，你怎么知道的？”“我在我爹那里见过，刚才看你们的时候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千泷解释道。“哦哦！”天明顿时恍然，“对，是有听说过那剑是古大叔给她的。”“话说千泷你知道为啥你爹要把剑给石兰吗？”天明让千泷带偏，顺着剑的话题问了下去。“不知道。”千泷俏皮一笑，摇头回道，“我只知道爹他好像给不少人送过剑，具体原因就不清楚了。”“嘿嘿，雪女姐姐和蓉姐姐的剑也是爹给的呢。”“啊？”这事天明还是第一次知道，着实惊到了，“还有这事呢……”仔细一想，他发觉貌似知道了也没什么用。雪女和端木蓉和古寻有关系这一茬事他本就知道，也不需要再借此了解。趣事轶闻说到头了，天明立马把话题转回了正事上：“对了千泷，你现在既然能随意观察蜃楼上的各个地方，那有发现石兰哥哥的下落吗？”千泷闻言摇了摇头，给出了让天明有些失望的否定回答：“我尽量搜索了船上的各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天明多少有些急眼。人没找着只是小事，大不了他们再想办法，天明担心的是云中君已经彻底把石兰哥哥给处理了。找不着还能再找，这要是人已经死了，他们可没本事活死人。“有三种可能。”千泷很冷静给天明仔细分析了一番。“第一种，是云中君在不断变换他的位置，导致我漏掉了他。”“第二种，是云中君把他藏到了某处特殊的地方。”“蜃楼上有些地方很特殊，我也没法全部看清，如果被藏进了那些地方，我就发现不了了。”“第三种，是人就不在蜃楼上。”“云中君一直待在船上，但他有可能把人藏到桑海城里去。”“当然，还有第四种可能。”第四种千泷没详说，不过内容不言而喻——就是人死了。天明下意识的忽略掉第四种可能，将重点放在前面三个上。想了一通后发现，貌似一个可能都排除不掉，只能继续求助千泷：“千泷，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千泷早就有头绪了，闻言直接回道，“第一个可能性最低，云中君不知道我的能力，不会刻意防备。”“第二种可能也比较低，按照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位石兰姑娘的哥哥对云中君只是个试验品，蜃楼上那些特殊的地方都很重要，不该把他藏进那些地方。”听完这一通分析，天明的眉头皱了起来，“也就是说，最大的可能是人被转移到城里去了……”“至少不在船上，可能是藏到城里，也可能更远一点，我也说不好。”千泷纠正道。“那这个范围就太大了啊……”天明挠着下巴，满脸的为难。千泷撅着嘴一摊手，对此无能为力。她能观察的范围是有限的，基本就只能囊括住蜃楼，多的就不行了。至于这是因为蜃楼本身特殊，还是她的能力有限，千泷也不清楚。“我出去后跟少羽他们研究研究吧……”暂无头绪的天明只能先搁置。其实也不是说毫无头绪，不过得等下了船后仔细琢磨一下。千泷闻言只是笑笑，不置一词。如果照她的看法，天明能找到云中君藏人之地的几率微乎其微，基本可以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