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一般的味觉
新川楼新大厨的料理算是征服了薙切绘里奈，现在的她非常渴望和能做出这般惊艳料理的料理人见一面。
“冰之女王”的召见，这在东瀛料理界可算得上是一种莫大的荣幸，按理说新川楼总经理应该是高兴着替新大厨答应下来，然后立刻引新大厨来面见“神之舌”才是。
这在东瀛料理界可算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
但是这一次，新川楼总经理却面露难色，又是长长一个鞠躬：“对不起，薙切小姐，我们新大厨有规矩，工作时间不见客的。”
“无礼至极！难不成还要我们绘里奈小姐等他到下班么！”新户绯沙子怒不可遏。
这绝对算得上是对远月集团，对“神之舌”的薙切绘里奈小姐的轻慢了！
主辱臣死，新户家世世代代侍奉薙切家，新户绯沙子一直自认是薙切绘里奈的家臣，薙切绘里奈被轻慢了，她自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下班？下班人就跑没了，怎么可能留下来等你们，和你们见面。
这话总经理也只能想想，可不敢说出口，只能鞠躬，鞠躬，鞠躬：“十分对不起，薙切小姐，颜桑和我们新川楼有过约定，除了料理之外的事情，他是一律不管的，我实在没办法命令他做合约之外的事情！”
“好吧，我明白了。”薙切绘里奈这会儿似乎通情达理了起来，“他不来和我见面，但你为我引见下总没问题吧？”
傲慢是实力者的特权，就现在来看，那个被称呼为“颜桑”的新大厨有资格让她薙切绘里奈去迁就，而不用来迁就薙切绘里奈。
“这个自然可以，只要薙切小姐不嫌弃我们后厨杂乱就好！”总经理很客气地道。
多次拒绝远月集团的继承人，总经理可没这个胆子。
后厨内，颜开正细细品尝着踏雪寻熊，鲟龙鱼的鲜和白熊掌的香交汇在一起，正所是鱼与熊掌，二者兼得，颜开吃得很开心。
而这时，总经理引着薙切绘里奈走入了后厨，薙切绘里奈鼻子抽动，都不用总经理介绍，直接快步来到了颜开身前，死死盯着颜开面前吃了一半的踏雪寻熊，明明已经被一掌乾坤给填饱胀的肚子居然又生出了一份饥饿感。
“请问，您就是做出那道‘一掌乾坤’的料理人么？”薙切绘里奈吞了吞口水道，问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带从踏雪寻熊上移开的。
颜开不着痕迹地将盛装踏雪寻熊的盘子往自己这边移了点，用防贼似的眼神看着薙切绘里奈道：“是我没错，有何贵干？”
“能让我试试你这道料理么？”
薙切绘里奈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多少年了，从来都是别人求着让她试吃料理，上次自己主动要求吃的料理，还是城一郎大人的料理，想不到今天在她面前居然又出现了这种让人根本拒绝不了的超凡料理。
颜开又将盘子往自己这边移了下，很干脆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
居然被拒绝了！
“神之舌”薙切绘里奈忍不住惊讶，终于将视线从踏雪寻熊上拉开，投向了颜开。
清隽绝伦的容貌，眼前男子得不可思议，看上去居然和自己差不多大，眼睛深邃，摄人心魂，薙切绘里奈只看了会就忍不住要陷进去似的，忙将视线移开，再不敢和他对视。
这人怎么回事，这眼神怎么这么……这么……
薙切绘里奈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形容颜开的眼睛。
而这时，颜开冷冷地道：“我没有向陌生人分享食物的习惯。”
“大胆，你知道站在你眼前的人是谁么？”
新户绯沙子义愤填膺，从薙切绘里奈身后站出，呵斥颜开，但在看到颜开的眼睛后，顿时和薙切绘里奈一个反应，移开视线转向别处。
“这，这可是‘神之舌’薙切绘里奈小姐，是，是东瀛最出色的美食评议家，肯吃，肯吃你的料理，是你的荣幸才是……”
新户绯沙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这眼睛……吃不消，真的吃不消！
新户绯沙子心如鹿撞，想要严厉，却怎么都严厉不起来。
颜开将视线移开二人，转向总经理。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总经理化作无情的鞠躬机器，根本不敢和颜开对视。
只要我鞠躬鞠得够快，他的眼神就盯不住我！
不是总经理腰骨软，见人就鞠躬，薙切绘里奈是实在得罪不起，而颜开……颜开的眼神太吓人了，总经理被颜开多看一眼，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发誓，就算是面对新川楼总店的大老板，他也没有这么胆战心惊过。
“我说过的，我工作时间不见外人。”颜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没有那巨大的眼镜遮挡，颜开的表情生动了许多，不耐之色溢于言表。
“颜桑！”
薙切绘里奈到底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小姑娘，在最初的失神后，她很快振作起来，用最大的毅力克制自己，竭尽全力用最平和的语气和颜开道：“我是远月集团的继承人薙切绘里奈，在东瀛料理界也算薄有名声，自认是个出色的美食评议员，能请你让我品尝一下你的料理么？我对自己的味觉还是相当有自信的，您料理中有什么优缺点，我自信都能找出来！”
这是薙切绘里奈作为“神之舌”的自信！
颜开瞥了薙切绘里奈一眼，轻笑一声道：“那我刚才那道一掌乾坤，你有吃出什么缺点么？”
只是轻轻的一瞥，薙切绘里奈的心就跟着猛得一跳，脸上泛起羞愧的红霞：“没，没有，那是道非常完美的料理！”
就算是“神之舌”，面对那样完美的料理，也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缺陷，这是事实，她得认！
但这就显得她刚才说大话了，所以薙切绘里奈有些惭愧。
“那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找出我这道菜的缺陷？”颜开冷声道。
他并不是一个专业的厨子，但是对于自己的厨艺，他向来有着十足的自信，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小丫头对他的菜品指指点点呢？她也配？
“我……”
薙切绘里奈讷讷不语，在能制作出“一掌乾坤”那般完美料理的料理人面前，她往日的自信和自负早已经不值一提。
“那谁！”
颜开突然向着一个方向大声喊道：“第三排左首第二那个，放那么多盐干什么，想齁死人么！给我重做！”
被颜开喊到的那个位置上的厨师猛一个哆嗦，他刚刚只是不小心盐多撒了一点点，本想着食客根本吃不出，就放过去了，谁知道刚翻炒了几下，居然就直接被颜开点了出来。
“是，是，我重做！”
那厨师还能怎么办，只能将半成的菜品倒入湿垃圾桶里，拿笔记了一笔，等着月末结算时在奖金中扣除，然后重新做一份。
新川楼后厨有横五竖六，三十个普通料理台，加上大厨特殊料理台一个，共三十一个料理台。
颜开站在大厨位上，正是可以总览其他全部普通厨师位的位置，但是他正在和薙切绘里奈等人说话，眼睛也从没有往普通厨师位上看过一眼，他又是怎么知道那个位置的厨师多放了一点盐呢？
“别以为我眼睛没盯着你们，你们就可以糊弄我了，我就算眼睛没有看着你们，用鼻子闻都知道你们做的菜是个什么样子！”
“都长点心！”
颜开对着一众厨师训斥道，一众厨师不敢说话，怕口水掉到菜品里，只能用力点头，颜开看了满意才重新回过头。
薙切绘里奈对于颜开的行为非常惊奇。
到不是在惊奇颜开训斥厨师们，在后厨，大厨有着绝对的威严，尤其是在上下尊卑分得极严的东瀛，颜开这已经算是好脾气了。
若是换做薙切绘里奈，刚才出错的那个厨师现在已经在和财务结算工资了，顺带履历上还会被盖上一个“无能”的评价。
她惊奇的是，颜开怎么就能一下子分辨出刚才有个厨师盐多放了，就算是薙切绘里奈，让她尝，她当然是尝得出，但要她用闻的，而且是在这么多人同时炒菜，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的后厨……
听说远月学园一年部有个号称“神之鼻”的叶山亮，他或许也能办到，但是至少薙切绘里奈没这个本事。
这就是他连我这“神之舌”也不放在眼里的资本么？但是美食光靠嗅觉，可是不能完全鉴赏的哦！
自认已经了解到颜开实力的薙切绘里奈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颜开也不管眼前还有人，继续享用踏雪寻熊，轻轻夹起用作装饰的贡梨莲花，小小咬了一口。
嗯，醒胃清凉，不错不错，但是……
“那谁，以后这家贡梨不要买了，采摘前被雨淋过的也敢送过来，当我舌苔两厘米厚么！”
颜开对总经理道。
对，颜开没有记住总经理的名字。
颜开不记得后厨里厨师的名字，这很正常，毕竟后厨算上轮班的一共有六十几号人，不记得太正常了，但是颜开居然连总经理的名字也不记得，这也真是……
“是是是，颜桑说的是，我一会就和采购的人说这件事！”
总经理一点也不怀疑颜开的判断，点头哈腰道。
这世上什么都有可能错的，但是颜桑是绝对不会错的！
薙切绘里奈心中一动，见料理台上还有几个用剩下的贡梨在，问颜开道：“能让我吃一个么？”
颜开做了个随便用的动作，让薙切绘里奈随意。
那几个贡梨不算颜开的菜品，颜开自然无所谓。
薙切绘里奈拿起贡梨，和一把小刀，熟练地去皮，然后在晶莹洁白的贡梨肉上轻轻切了一片下来了，放入嘴中。
唔，甘甜多汁，是上等的贡梨没错！
“神之舌”在细细品鉴着，终于在线浓厚的甜味中尝出了一丝，非常细微的一丝丝酸味。
“这贡梨，果然是被雨淋过了！”
薙切绘里奈可是笑傲东瀛料理界的“神之舌”，只是这么一丝细微的酸味，就足以让她判断出这贡梨的情况。
这大概是贡梨在收获前遇着了阵雨，但很快被采摘下来，擦干水露，果农也没当回事，就将这贡梨当做正常的贩卖，却很不幸地遇上了颜开这么个挑剔的主。
“薙切小姐高见啊！”
总经理一脸敬佩地道。
听到总经理的夸奖，薙切绘里奈却有点提不上高兴来。
之前颜开提了一句，总经理什么都没问，直接答应了下来，说明他非常相信颜开的判断；也不见惊奇，说明他对颜开的这种能力早就熟知。
一个一直都考一百分的人，他考出一百分当然不会有人惊奇。
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颜开的味觉同样出色，“神之舌”对颜开的吸引力荡然无存了？
在东瀛，没有哪个料理人能拒绝远月集团的招揽，因为远月集团有“神之舌”，“神之舌”有着能将料理人的料理推向完美无缺境地的无上魔力。
但，若是远月集团招揽的那人，同样有着不逊色于“神之舌”的味觉，那远月集团橄榄枝还能如同以往那般无往不利么？
薙切绘里奈惊恐地发现，自己能给出的最大筹码居然对眼前的料理人无效！
“薙切小姐的‘神之舌’真是厉害啊！”总经理自顾自说了起来，“但是颜桑的味觉也是一点不差呢。”
“上个月，我们新川楼进了一批A5牛肉，也是颜桑一下尝出了味道不对，不然我们新川楼的招牌可就砸喽！”
总经理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薙切绘里奈的表情。
他这是无心之言么？当然不是，他这是在向薙切绘里奈强调颜开的能力。
若说一开始，总经理也还不知道薙切绘里奈的来意，只以为颜开的名气已经大到了连“神之舌”都惊动的地步，很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但是在薙切绘里奈提出要见颜开后，总经理面上不敢拒绝，心里却开始警惕。
尤其是他都说了颜开不见客的，薙切绘里奈还是不肯放弃，委屈了自己也要见，这让久经世故的总经理一下子醒悟过来，这薙切绘里奈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但是总经理又不是太担心，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颜开的尿性，颜开并不是条件开得好就能挖走的人。
说者有心，听者同样有意。
新户绯沙子小声对薙切绘里奈道：“绘里奈小姐，我好像听说过这事，水户郁魅前段时间不是请假了么，听说就是去处理这件事情的。”
水户郁魅是远月学园高等部一年级的学生，同时也是薙切绘里奈的追随者。
薙切绘里奈是东瀛餐营业龙头远月集团的继承人，她的身边，自小就拥蹙着许许多多东瀛餐营业名门的子弟。
水户郁魅家中经营的“水户肉品”便是东瀛牛肉业界的龙头，而在前些日子，水户肉品似乎闹出了什么事情，她身为继承人，便向学校请了假，专门去处理这件事情。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薙切绘里奈小声问道。
新户绯沙子脸上出现几分犹豫，但还是回答了：“听说是有人试吃A5牛肉时，吃出肉牛饮用了偏碱性的泉水，水户肉品已经去牧场查证过了，发现泉水源头处有一块岩石裂开，里面流出了微量碱性物质，对泉水的水质造成了非常细微的影响。”
这消息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所以新户绯沙子只当这是什么道听途说，根本不相信，之前也就没有告知薙切绘里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