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三、小小实习生

2008年3月伊始,贝尔斯登流动性危机的流言开始在华尔街资本市场流传。

尽管经济危机的苗头从上一年年中就开始显现,可贝尔斯登身为华尔街投行五巨头之一,管理层对这样的流言表现的漫不经心。

3月10日,美瑞肯股市关于‘贝尔斯登可能出现了流动性危机’的传言愈演愈烈,随即引发了挤提潮,贝尔斯登的超额流动性很快从200多亿美元下降到30亿美元左右。

直到此时,管理层才如梦方醒。

3月14日,贝尔斯登股票大跌60%,由前一天的66美元跌至28.39美元。

这时无比紧张的机构,除了还在犹豫要不要救市的美联储,还有美林和高盛的银行高管们。

因为去年10月下旬,荣创资本美瑞肯分公司以旗下控股的非死不可部分股份抵押,分别从两家银行贷了5000万股贝尔斯登股份。

当时贝尔斯登的股价还在70美元左右徘徊,两家贷给了荣创合计一亿股,约价值70亿美元。

彼时的贝尔斯登估值4000亿,光流动资产就达500亿美元规模,而正在全球攻城掠地的非死不可也是投资界眼中的香饽饽。

于是在许翔提出用股份抵押后,双方一拍即合。

许翔拿到股票后马上分批抛售,虽然大量股票进入市场后,一定程度上拉低了股价,但仍换回了60多亿美元的现金。

半年期的贷款,偿还日期就在3月下旬.......

如果以3月14日的股份开始在流通市场购买股票用于偿还两家银行,荣创至少将获利30多亿美元。

美东时间清晨5点,美股闭市,许翔马上一通越洋电话就打了出去。

“君诺!疯了!贝尔斯登跌疯了!”即便许翔已经做过了心理建设,但当远隔重洋的神奇年轻人接通电话后,他依旧兴奋的声音都走了调。

“三叔,淡定。”刚刚飞到京市的沈君诺坐在大G后排,行驶在机场高速上正赶往市内。

沈君诺的平静让许翔微感羞愧“君诺,我们明天开始扫货吧......”

“不急,约定偿还日期不是这个月的25号么?”沈君诺望着窗外的夕阳轻轻笑道。

许翔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然后迟疑的问道:“你是说,贝尔斯登的股价还会跌?”

“对”沈君诺肯定的回道。

30多亿美元的收获已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胜仗,本想见好就收的许翔在得到沈君诺坚定的答复后,马上改变了主意“好,大概什么价位开始收货。”

“8美元.....不,5美元左右开始......”

“.......”许翔。

傍晚七点,沈君诺到达西山别墅,一家人为了等他还没开饭。

“家里这么大不够住么?还再买房子干什么?”

赵家宁一边装饭,边抱怨儿子。

大四以后,学业不怎么忙了,陈怀瑾经常吃住在西山别墅,但自从过年后开始实习,她就住在了公司附近刚购置的房子里。

可能因为实习工作忙碌的原因,陈怀瑾已经有段时间没过来了,有些思念她的赵家宁便随口说了一句。

“孩子们都大了,需要一些私密空间”

许睿笑呵呵的替沈君诺辩解了一句。

“嘿,许爸开明。”沈君诺马上还了一记马屁。

被暗指不够开明的赵家宁不开心了“你就会没原则的帮孩子说话,当老好人......”

许睿缩缩肩膀,悄悄和沈君诺相视一笑。

吃完饭,许睿和沈君诺来到二进院子里的玻璃暖房中,喝茶看星星。

“你妈是想可人了,一个多月没见了。”

许睿坐在藤椅上,替赵家宁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沈君诺笑笑“这次我来,还没跟她讲,等忙完这两天我就带她来家里。”

以许睿想来,这大概又是年轻人之间的‘惊喜’之类,便笑着转移了话题“听家里说,你和老三在美瑞肯大赚了一笔?”

许家作为荣创资本的第二股东,当然有了解公司资金动向的权力,许睿知道这些合情合理。

沈君诺点点头。

“前两年联邦税务局找上你们的事算一次警钟,这次一定得小心了.......”

许睿提醒道。

几年前,非死不可向华尔街融资时,沈君诺用老鼠搬家的方式没少往国内转移资金,这次薅了华尔街的羊毛,如果再用灰色手段转移资金,难保不出事。

就算刻意低调,但如此精准且获利巨大的做空百分之百会引起关注,想把这笔钱带回国内难度不小。

“不碍事”沈君诺自信满满似乎已有了腹案“美瑞肯也有很多好项目,这笔钱就留在美瑞肯了......”

“美瑞肯的项目?”许睿疑惑道。

随着金融危机的发展,到08年年中,美股会暴跌,一大批科技企业会暂时陷入困境,比如马斯克的SpaceX.......

又比如明年即将面世的比特币........

就在沈君诺想着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沈总您好,我是君诚律所的高伟治”

“你好,高主任......”沈君诺稍一思索,就想起了对方是谁。

“我刚刚得知沈总抵达京市,想冒昧请您喝一杯,您有时间没有,我派人去接您?”

沈君诺本想拒绝,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便改变了主意“好啊,久仰高主任大名,一直未曾谋面,您说地方,我自己过去......”

“好,我在长安俱乐部放着几瓶红酒.......”

高伟治挂断电话后,有些沈君诺这么赏脸。

高伟治是君诚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实际管理者。

一个知名律主任所能对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如此客气,无非利益使然。

君诚和沈君诺的合作关系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最初在华瑾科技法务部组建之前,君诚负责了华瑾所有的法律工作。

后来归星娱乐成立后,同样把法律方面的事务交给了君诚来处理。

去年归星联合几家唱片公司起诉白度音乐侵权一案,就是君诚的杰作。

但这些工作还不至于让高伟治对沈君诺如此上心,高伟治最看重的是荣创资本的业务。

对律所来说,民刑、离婚、经济纠纷都是用来维持人气的小生意,而公司之间的商业并购才是利润大头。

荣创近两年在全国投资了数量众多的企业,而合作方君诚也挣了个盆满钵满。

06、07财年,只沈君诺手底下的三家公司就分别为君诚贡献了21%和19%的利润。

如此重要的客户,高伟治却一直没能和幕后老板见面。

因为以前华瑾方面由李伯钧出面,归星和荣创的业务自然是董琪琪和许翔接洽。

这次因为经济危机,忽然陷入困境的刘镪东主动向荣创求救,本就对京之东垂涎已久的沈君诺欣然应允。

但平时负责荣创的许翔人在美瑞肯,志在必得的沈君诺便亲自从蜀中飞了过来。

而君诚作为荣创在京市的法务合作方,在得知神秘的幕后老板亲临以后,尽地主之谊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坐落在东长安街上的长安俱乐部,已成立十几年,俱乐部理事会中不乏大名鼎鼎的各色华人商界领袖。

虽然在年轻人眼中,长安俱乐部已经显得有些落伍,不够时髦。

但浓重的商务氛围很适合老派商人的格调。

“高主任是哪所学校毕业的?”沈君诺站在包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东长安街夜景。

早在沈君诺抵达前,顾小菲代表前者早已把细枝末节沟通完了,今晚的会面不过是双方建立私人关系的契机,所以在寒暄过后聊天进行的很随意。

“呵呵”年过四旬的高伟治身材保持的不错,即使在晚上依旧西装领带,打扮的规规矩矩“母校是人大法学院,本科学的民刑,硕士转了商法......”

“哦?”沈君诺有些意外。

沈君诺的诧异表情落在高伟治眼里,却让后者自以为明白了。

“是的,明天的谈判对象,京之东的刘总是我的学弟......”高伟治笑着道,然后扫了一眼高脚杯。

旁边一位装扮精致女孩马上会意,浅浅倒了一杯红酒,然后端到了沈君诺面前。

“沈总,这可是我们高主任放了好多年的珍藏,您品鉴一下”

浅色香奈儿套装,黑丝袜再配上得体生动的笑容,这位名叫夏朵的女孩还是有几分韵味的。

沈君诺从欣赏的角度多看了夏朵一眼,然后笑着接过了酒杯“红酒我也不太懂,品鉴谈不上......高主任的酒怕是要浪费了,呵呵”

但沈君诺的眼神却让她误会了,巧笑倩兮的夏朵在递来酒杯的同时,悄悄用小拇指在沈君诺的掌心蹭了蹭......

但凡大一点的公司总会有一个美女云集的公关部,这个部门里学历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是颜值、酒量和情商。

刚刚毕业的夏朵甚至连大学时的专业都和法律无关,能进来全国知名的大律所靠的就是那张脸蛋和‘上进’的热情。

在君诚工作了将近一年后,夏朵见识了无数大老板。

但像沈君诺这样年轻的却是第一次。

今晚临时收到通知陪同高主任外出见‘大’客户时,她还十分好奇这名神秘人物什么样。

当沈君诺出现在包房内之时,夏朵眼前一亮,觉得改变人生的机会似乎就在眼前。

就算不说沈君诺的年龄样貌,单说他位列君诚律所A级客户第一的身份,就足以证明他的背景或者价值。

于是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夏朵,主动出击了。

其实高伟治带夏朵前来,并不是要员工‘色诱’对方之类的,作为一家知名大律所,高伟治心底还是有几分清高的。

但今晚本就没准备谈公事,男人之间闲聊时有位赏心悦目的女孩倒酒添茶也是一桩雅事。

高伟治没看到夏朵的小动作,沈君诺笑了笑,意味深长的又看了夏朵一眼,然后端着酒杯坐回了高伟治对面的沙发上。

“沈总,作为京之东刘总的老学长,如果您有法律以外需要沟通的问题,我也可以出面。”

高伟治知道荣创也正在筹建自己的法务部,他此时的说辞是想证明给沈君诺,君诚除了专业法律问题,在京市的巨大人脉也是荣创不能忽视的。

沈君诺却想起了另一件事“高主任,您作为人大老学长,单位内学弟学妹应该不少吧?”

高伟治一愣,搞不清楚沈君诺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但还是解释道:“也不算太多,毕竟五院四系那么多优秀人才,我也不能偏私只照顾自家学弟学妹啊,哈哈”

为了强调实力,高伟治又补充道:“我们所里的律师有22%的博士学历,余下的几乎全是硕士.......导师、同学遍布全国。”

沈君诺抿了一口酒,笑笑没有说话。

君诚有没有22%的博士他不知道,但余下全是硕士肯定是不准确的,因为有一个不准备考研了的小小本科生就正在君诚实习.......

这边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而几公里外的君诚律所内,这名小小实习生却正在苦逼的加着班。

“高主任,有机会还是多培养培养自己的学妹学弟啊.......”

沈君诺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