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漾城(三)

夜已深,雾正浓,有人唉声叹气,辗转难眠。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的李墨言。

今天是她和袁邑留在漾城的最后一晚,按理说黑衣人一定会再出现才对,只是她躺在床上左等右等,院子里就是没有一丝动静。

“不管了!”

李墨言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索性一脚踢开了被子。

她跳下床榻,一袭白裙整齐在身。

取来金丝楠乌木刀,李墨言破门而出,屋外月华铺地,树影婆娑。

“阿嚏!”

凉风拂过,李墨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再抬头时,一身红衫的袁邑也来到院中。

“来了?”李墨言歪头,清冷的声音丝毫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袁邑颔首,蓦地从手中之物扔给了李墨言,而自己则退到了树下。

李墨言插回木刀,伸手接住袁邑抛来的皮鞭后,猛地巨力一甩。

“啪!”

皮鞭击打竹排,声音清脆响亮。

“怎么不是玲珑鞭?”

李墨言望向藏身在树影中的袁邑,有点失望,有点埋怨。

“给你玲珑鞭,你还不拆了我的雅楼居。”

袁邑实话实说,李墨言撇嘴暗笑,原来这厮还在记恨自己差点拆了袁府。

“来了,记住千万别出院子。”

袁邑话音刚落,院中灯笼开始摇晃,待风一定,李墨言身前陡然多出四名黑衣人。

没有蒙面,没有多言,更没有先礼后兵,四名黑衣人就像扯线木偶,目无生气,一出招就是夺人性命的杀招,可见来者并非前来夺刀,而是索命!

李墨言眸光一冷,身形轻闪,皮鞭自左向右急甩而出,鞭头直扫黑衣人面门,执剑的黑衣人俱是一怔,纷纷后仰下腰,不想软鞭下沉,突然回旋,反向四人脚踝扫去,犹如水中灵蛇,吐信而至。

可惜,她手中拿的并不是袁邑那根自带九十九把锋芒利刃的玲珑鞭,而只是一般皮鞭,杀伤力实在不足为惧。

一记后仰空翻,四人随即落回原地。

李墨言不急不缓,拉直皮鞭高举过肩,然后左脚率先滑出,右脚蹬地之时,身体急速旋转,鞭花散落,四个黑衣人瞬息被逼到四角。

待李墨言身形稳定之际,鞭头忽然缠上了树影里的黑衣人。

她手腕一拉,手肘骤然压下皮鞭,黑衣人眨眼便被拽出了树影,被死缠脖颈,黑衣人却不自救,而是顺势奔向李墨言,一剑刺出。

李墨言冷哼,鞭头立即松开了黑衣人的脖子,反夺走了他手里的长剑。

长剑飞射,李墨言换手一扯,原本刺向她的长剑,转瞬穿透了伏击在她左后方黑衣人的胸膛,而其余三人此刻围攻到了李墨言身前。

李墨言手臂急速画圈,皮鞭弃剑而回。

鞭,历来不宜近守,李墨言果断后退,试图与三人拉开距离。

只是,黑衣人似乎也看出了这点,三人排成一条弧线,一路紧追不舍。

眼看李墨言被逼到死角,树下的袁邑终于开口指点,“见缝插针。”

是了,招数之间尚且有缝隙可破,更何况是三个人。李墨言心神一凛,忽而脚踩奇步,身躯闪动,忽左忽右,忽急忽缓,仿若游魂一般飘忽不定。

如此一来,身后三人破漏百出,即使李墨言没有回身,而其手中皮鞭却像生了眼睛一样,横空杀入三人之间,然后只听“喀拉”的一声,那个失去长剑的黑衣人立时被皮鞭勒断了脖子。

疾风呼啸,李墨言猝然转身,左手掐住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右脚则踩在另一个黑衣人拿剑的手腕上,她右手一拧皮鞭,被踩的黑衣人痛苦地发出一声沉闷。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见场面被控制住,袁邑终于走出了树影。

“墨墨别浪费口舌了,他们是死士。”

“死士?”李墨言微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袁邑站定在李墨言身边,“换言之,就是杀人的工具,任你使出浑身解数也问不出究竟,因为他们大多都被割去了舌头。”

听完袁邑的解释,李墨言的心不由一震,左手顾自游移到黑衣人下颚,迫使他张嘴,果然只见那口腔之中缺了品尝人生五味的舌头!

不忍涌出,李墨言撇开了脸。

“你们走吧,别再来了!”

今夜之事就此结束吧!

李墨言如是想,谁料她刚一松开,耳边猛地传来袁邑的惊呼,等到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袁邑抱在怀里,带到了树后,而刚才那两个黑衣人已被万箭穿心。

李墨言愤怒抬头,只见东西两边的院墙上落满了黑衣人,少说也有二十来个。各个面无生气,手执长弓羽箭,好像刚才所杀之人并不是自己的同伴一样。

“别冲动!”

袁邑剑眉深锁,下意识地拉住怒火中烧的李墨言,并强行用一直藏挂在身后的凤鸣刀换下了她手里的皮鞭。

“玲珑鞭法以后再练,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心念电转,李墨言伸手一拦,明眸中有一种狠了心的锋利,“你做什么,我不准你半途而废!”

说罢,一掌将他再度拍回了树后,自己则顺势滑进了院中。

月华倾斜,李墨言一身白衣似雪,两边院墙上的黑衣人几乎同时拉满长弓。

羽箭脱弦,直射白衣,李墨言娇喝一声,凤鸣刀即刻出鞘,锋芒毕露,她跃地而起,踏箭雨飞奔,一刀斩向西墙。

顾得了身前,便顾不了身后,东墙之上,黑衣人调整好方向,一连竟射出三四排羽箭,羽箭当空,犹如大雨倾覆。

李墨言凌空转身,双眸直迸出如饿狼觅食般的噬人幽光,凤鸣刀挥动,气势汹涌,刹那间漫天落叶飞舞,落叶通灵,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皆向箭雨迎去。

箭头锋利,碰树叶则落,那一刻院中所有事物似乎都静止了一般,唯有那穿过箭雨,直射东墙的树叶,顷刻间割断了所有黑衣人的大动脉。

血染月华,第三批死士接踵而至,攻势和狠辣手法远远超过之前两批。他们不再攻击疯狂白衣,而是瞄准了树后“手无缚鸡之力”的袁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