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最优先的目标

要说远走高飞,刘巧妹一来不敢变卖首饰,等于还是没钱,二来从小生活在乡下,进城也是每天在织造坊的车间与宿舍之间两点一线,恐怕连怎样雇车雇船都不知道。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她只是浑浑噩噩地等死。

在被冯瑾找到的时候,刘巧妹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大概当时的心情是终于等到了解脱。

三女听到此处,都颇受震动,沉默不语。

李木紫一开始见到钱飞往凶犯这里来,本来觉得很合她的心意。

她的人生习惯就是,不偏信一面之词,所以很想听听杀人犯怎么说,期待听到反转。

可是,她没想到听见的是如此的凄惨言语。

跟着钱飞,果然能学到的东西太多了。

净草则是觉得从挖尸到现在,内心闷郁几乎成了凝块,无法言说,无从发泄。

她握着双拳,觉得在这个豪宅大院里待不下去,只想立刻出去,淋雨奔跑大喊。

冯瑾的泪水干了,此刻只觉得耳朵发烫,脚趾在鞋子里尴尬地一勾一勾。

她刚才为徐三娘的死难而大流同情之泪,现在这算什么?

净草耸耸肩,把她搂过来,让她把脸埋在胸口,护着她。

……怕她在极度羞恼之中把钱飞给杀了。

钱飞站起身,轻声对刘巧妹说:“你不是坏人,只是命太苦了,愿你有个好的来世吧。”

他转过身,对看守此屋的家丁们道了几声“辛苦、打扰”,又叫李木紫发赏钱给他们。

李木紫这次很干脆地自掏腰包发了赏钱。

她刚才在思考,是不是该把刘巧妹放了,钱飞特意来此,是不是有这个念头。

以钱飞与她们三女的本事,要想赐予刘巧妹以性命,不是难事。

但是钱飞问了一番下来,最后对此凡间纠葛不予干涉,这一点却让李木紫暗暗点头。

她认为钱飞的处置是对的。

徐三娘危险生产、欺压工人,可又是为家族产业操劳,鞠躬尽瘁,不能说她活该被谋杀。

谋杀她的刘巧妹,素有苦衷,但也不能说就此可以合法杀人了。

她们都非大奸大恶,但也都做了致命的蠢事。

修真之人可以插手凡间,可以随手杀个人救个人,但却无法轻飘飘地解开这种死结。

钱飞带着三女走出库房。

库房外,院落中,夜已深,雨下得越发地急。

在夜色雨丝之间,不远处的回廊下悬着灯笼,透出模糊的苍白灯光。

有人还在灯笼之下忙碌,披麻戴孝,匆匆地筹备徐三娘的白事。

哭声有一阵没一阵地传来。

钱飞的侧脸在阴影之中,轮廓犹如刀刻的一般,眼珠漆黑而眼神深邃。

电气工业化的进程被打断了,蒸汽机也没有新的产品迭代出来。

就连蒸汽机的维修都日渐艰难。

司马吞蛟那些叛徒已经毁掉了掘珠公司。

现在,即便徐三娘再怎么努力,即便没有她与刘巧妹之间的悲剧,江南织造工业的繁荣,也是落日的余晖了。

刘巧妹这单独一个人的死结,已不可解。

类似的悲剧还会继续发生,愈演愈烈。公司覆灭的余波,到现在还未彻底散去。

要想扭转这一切,钱飞就需要东山再起,再次把穿越者的知识散播到人间。

要东山再起,但是不能走旧的路。

钱飞不想重蹈覆辙。

一定要找出一条新路。

此刻,钱飞的眼神,就像在泡泡村里绕着村子四周岩壁步行的时候。

三女借着远处灯笼传来的微光,看到他的侧脸,为之气夺。

她们都没有见过他现在这样深邃内省之中的神情。

神情之中浸饱了悲悯与辽远,深沉与力量。

仿佛他是在黑夜之中俯瞰着,看着整个灯火星星点点的人间天下。

也像是在把一颗深不可测的井口一般的心,呈现在她们面前。

一定要找出一条新的路,再登巅峰。

这是钱飞最终最深远的目标。

与之相比,比较容易把握的远期目标,是还清五个亿。

次远的目标,是抓到司马吞蛟他们。

如果他们把公司抢走之后继续开下去,那倒也罢了,只要电灯还能如期上市……

可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公司毁掉,只顾忙着自己修仙。

新近在修真江湖上,每一个宗门都不得安宁,真的是他们办的吗?

他们在搞什么鬼!真的该好好收拾一顿。

钱飞中期的目标,是丰饶湾的六百万欠款。

近期的目标,是收服身边的三女。

要让她们信任他,要让她们对他有敬服之心。

在胡家找到了失踪的人,抓到了凶手,问明了凶手的内心,这些都在她们心目中为他加了分,这很好。

但是要想让她们真正为他所用,还必须建立更为顺畅、紧密的合作关系。

这三个天才级别的聪明女孩儿,要吸引她们,让她们愿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挣钱还债。

债是他欠的,战斗主力反而将是她们。

就是这种傻子才会信的“合作关系”,必须要在聪明人身上建立起来,尽快。

这是钱飞眼下最优先的目标。

钱飞扫了一眼三女,他的眼神变回了温和的凡间神情。

……

当晚,胡宅自有下人安排钱飞一行住在院内客房里。

次日一早,一行人准点起床。

李木紫即便没有轮到守夜,也总是精准地在鸡叫时翻身起床,连个呵欠也不打,麻利地开始叠被洗漱,并且把怨声载道的净草拽起来。

过去同伴们都佩服她生活习惯好,有铁的纪律。

现在大家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联想到鸡叫时分……

嗯……反正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母鸡不打鸣,但是生物钟的精准还是可以信赖的。

在此清晨,钱飞没有耽搁,去找到老管家,问:“你家老爷昨夜是几时安歇的?”

老管家忧心忡忡,说:“我家老爷一直就没睡啊。他在花厅里玩蛐蛐儿。不许任何人进去,张先生快去劝劝他吧。”

三女听说员外在该给妻子操办丧事的时候,却躲起来一个人玩了一夜蛐蛐儿,心中的鄙视是无以复加。

以钱飞现在的面子,胡家宅邸里没有他不能进的地方。

于是他带着三女走进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