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鱼饵

水草不可以,鱼可以。

郭吉解释了背后的缘故。

鱼与水草不一样,鱼是会动的呀。如果发出大声,又要等待一会儿让家人过来,鱼早就跑了。

所以水雄骏见到鱼,就会自己独吞,不会叫同类来分着吃。何况这洞中湖里最大的鱼也不够它一口。

反过来,水草不仅不会跑,而且往往有丛生的倾向,其中特别美味的草可能会分散生长,那更要动员全家过来分头寻找了。

净草听得瞠目结舌,随后心悦诚服。

这种窍门,说穿了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但是要想自己盲目尝试,可不知道要有多久才能领悟。

郭吉叹气说:“为了弄明白这一点,我们死了三个人:有时只是看到一条鱼游过来,鱼的后面却追着一头大嘴兽,有时以为躲在水草之中安全了,但随后就是一声吼叫呼唤,大大小小的其它几头都围过来,不留死角地翻找。”

三女也听得颇为唏嘘,对这些凡人征服未知的艰险与气概更生钦佩。

准备了三四天之后,捕猎在一个晚上开始。

那天守夜的是成年的雄性水雄骏。

郭吉的手下之中,有人迅速地在洞中钓起一条鱼,交给身旁的冯瑾。

冯瑾把纤纤素手在大鱼的两面各抹过一次,鱼就毒死了,两面鳞片里都渗进了毒。

然后她顺势用灵性金丝系住鱼头鱼尾,把鱼抛回水中,让金丝将鱼牵引到那头转圈浅游的水雄骏面前。

死鱼在金丝的操纵下,像是活了一样,灵动地在水雄骏面前跳跃,前后游动,摇头摆尾。

灵性金丝极细,论强度其实难以把活人作为提线木偶来操纵,不过对付这么一条一尺多长的死鱼还是可行的。

水雄骏果然被吸引了,追着她的鱼而去。

这一次它没有再出声,非但没有呼唤同类,反而连水声都比平时小,看来是怕吓走了那条鱼。

至于说危险的感觉,它没有体会到丝毫,这巨大岩洞被它认为完全是它的领地,它在其中就像在自家客厅里一般自在。

渐渐地它跟着冯瑾的鱼来到了巨洞的另一端,冯瑾收起了金丝,鱼不再游动,被它一口吃进嘴里。

嚼了几下,然后吐了出来。

它不怕毒。

氢氰酸如果进入了凡体肉胎的粘膜、血液之中,中者立毙。

但是水雄骏的全身的精华部位果然是这张嘴,口中有充分多的真气级别物质材料,有经脉在上下颚重点运行,以真气物质与真气物质对抗,是不会被一点氢氰酸混入脆弱血肉之中的。

即便如此,它也觉得一阵气闷不适,就当场趴在湖边,懒洋洋地张开大嘴搁在岸上。

这是它修行的姿势,大张着嘴有助于稳定口腔周围的真气运行,鼻吸口呼,形成周天。

它要借此修行姿势来排出刚才那条“臭鱼”的毒秽之物。

此时,那些刷牙的人类来了。

是些美味的人类,不过水雄骏正在修行,懒得管他们。他们把它的牙齿刷干净,也有助于修行排毒,水雄骏已经习惯了如此享受。

这些人类,以后想吃的时候再吃就行……

它眯着小眼睛,没有注意到那些人类掏出的不是绑了猪鬃的扁担刷子,而是套着银亮尖头的长矛!

一左一右两个精壮后生,协调了步调,悄悄靠近,一起大喊一声,将长矛戳进它的眼皮!

矛尖的势头有一半被条件反射合拢的眼皮挡住了,凡人即便用了利刃,连它的眼皮也无法伤到。

但还有一半的势头,伤到了它的角膜,然后被角膜挡住,白蜡杆摇摇晃晃地插在它的两眼上。

水雄骏暴怒而起,激起冲天的水浪。

它的视野变得血红而朦胧,隐约看到面前有一些人影。

那两个勇敢的后生在出手的一刹那之后,已经被冯瑾用金丝拽回到了十丈之外。

水雄骏怒吼着从湖中一跃而出,带着满天的小雨水珠,向他们的朦胧人影扑去。

埋伏在旁边的净草现身出手,一拳打在它的鼻子上,然后又是一拳。

水雄骏被吸引了注意力,暴怒地去咬她,她就退后逃跑。

桃斋公司已经清理出了一条刚好能让水雄骏通过的上游地下河的入水河道,暂时堵住了它的来水,净草按照此前两天的演练,跑进了这条河道之中,时不时回头在水雄骏的鼻子上打一拳、踢一脚。

水雄骏的庞大身躯挤过河道,一路追了出去。

其实在二十几条上游河道之中,颇有几条是足够宽阔,可以让水雄骏进出的,而水雄骏也确实偶尔会出去散步,以及吃人。所以关于水雄骏的传言,在二十年来零星传出,方道陵老先生的悬赏也一直没有取消。

水雄骏是把这座山都看成是自身一家的领地,不过巨大岩洞里是二十几条地下河的灵气汇聚之地,水草丰茂、冬暖夏凉,所以才大多数时间待在岩洞里享福。

没有灵智的它,心中情绪无非是懒惰、暴怒或者恐惧。

在疼痛中,它忘记了懒惰,而在这被视为自身领地的山中,它不会有丝毫恐惧,它的庞大身躯完全被暴怒所控制。

从山洞里出去,一旦来到露天,它腾空而起,像是个长条形的气球那样灵活,朝着净草飞扑而去。

然后被一记“暴栗”打在脑门上。

硝烟气味的暴栗。从另一个方向来。

巨兽一愣,血红而朦胧的视野里,那个修长的短发人影已经没有了。而耳朵眼里又是一疼。

它转头看去,看到一个苗条窈窕身影朝它发射石子,暴怒更甚。

它飞扑而追,奔跑而追,踏碎山岩,撞断大树,迅速地缩小自己与那人类的距离。

现在它很想吃人,想要吃到那个人类,踩住她,嚼碎她。

那个人类在它就要追上的一刹那,突然在朦胧血红的视野里消失了。

她去了哪里?

巨兽愤怒地在山顶上乱踢乱吼,仿佛笨拙而骇人的舞蹈。

然后,它的脚下很远处,山谷里,有人在敲锣打鼓,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