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撒泼

穆敬荑故作震惊,扫一眼刚刚进来的两位,慌忙解释:“民女说的都是实情啊,瞿小姐到店每次都要求何总管招待,之前两人还一同去了隆安客栈......”

“你再说?”小丫头气的上去就要拧她。

穆敬荑吓得立即闪躲,表情既惊恐又迷茫。“姑娘为何不让说?你家小姐与我表哥郎有情妾有意,这是好事......”

她躲闪间,声音时断时续,令人听得遐想猜测无限。

徐亮本还要先接待眼前的两位客人,如今发觉主子受辱,立即放下手上活计,迈步出了店门。迎着瞿家的轿子“扑通”跪了下去,口中大呼冤枉。

他这嗓门可比穆敬荑的大多了,很快周遭店铺的掌柜伙计,街上的车马行人,纷纷围拢过来,争相抢着看稀奇。

瞿小姐本欲等着映树拿了银钱走人,结果却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正要再派小厮鹧鸪去店里催一催,突然就听到轿外有人大喊冤枉。

“红霞,快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主子......是穆贵坊的伙计,正跪在咱们轿子前方呢!”红霞蹙着眉头抻脖儿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禀报。

“鹧鸪,一鸣,将此人快些赶开,咱们先回府!”瞿小姐心中暗恨,死劲扯了把手中帕子,低声吩咐道。

两个小厮闻言,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徐亮,口中厉声呵斥着叫他让开。

谁料徐亮竟死死抱住了轿杠,扯开喉咙大声哭诉起来。他虽举止有失男儿本色,可劲儿头着实不小,两位小厮扯了半天都未能将他拉离轿子。

“瞿小姐,我家掌柜清清白白,何总管是她表哥不是情郎,您怎能如此误会于她?您与何总管的事我们掌柜从未参与破坏,还望瞿小姐擦亮眼睛莫要冤枉好人啊……”

瞿玲玉坐在轿子里,气的眼珠子都红了,朱红的小嘴儿张了几张,还是没想出该怎么反驳。无奈之下,只得吩咐红霞:“快派人禀报里长,就说有人故意刁难与我,拦轿闹事!”

“是,小姐!”红霞走到轿后,指派了一个腿儿快的小厮前去报信儿,转身再次回到轿旁,对着前面的徐亮大声道:“朗朗乾坤,你们穆贵坊平白污蔑我家小姐清誉,咱们自有说理的地方!”

穆敬荑这边嘴上依旧‘解释’着,脚下却移到了店铺门口,扶着门框做出一副虚弱模样,泫然欲泣道:“瞿小姐势大,我们惹不起。

若是看我碍眼,我们穆贵坊与何总管解约便是,何苦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刁难?还望贵人高抬贵手,直接与何表哥言明,莫要再欺辱民女了!”

她微微蹲身,卑躬行礼,表情无奈委屈至极。

路上的行人有看不过眼儿的忍不住开口:“瞿小姐不是与刘员外订了婚吗,怎会又与别的男子有情?”

“是啊,莫不是嫌弃刘员外年岁大,后悔了?”

穆敬荑听到议论顿时一惊,眼珠儿转了转,语调愈加可怜了几分:“瞿小姐与何总管情投意合,将来成婚与我们穆家也算亲戚,民女只有乐见其成得份儿,断不会拦阻啊,还请瞿小姐明察。”

人群中的议论声大了些,甚至有人直接质问起了穆敬荑。

“穆掌柜,人家瞿小姐是即将嫁与刘员外的人,怎会与你们这什么店铺的小小管事有私情,平白诽谤人可是要判刑的!”

一位虬髯大汉突然斥道,声音低沉却能洞穿人耳,瞬间场中一片寂静。

穆敬荑立时落了泪,双肩颤抖,委屈至极:“还望大人明察,小女前几日去隆安客栈寻表哥回来,有事相商。在客栈房间亲眼所见瞿小姐与表哥独处,亲耳听得她轻唤表哥,不愿其离开。

表哥虽对瞿小姐倾慕,可也知男女有别,独处一室不好,这才离开了。如今听得大人言明瞿小姐已有婚约,那岂不是......”

她突然扫了轿子一眼,做惊慌状,开始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不...不是......小女并未看...看到他们二人独处......”话落直接双腿一软昏了过去。

徐亮见主子昏倒了,连忙抱拳,祈求街上众人帮忙将主子抬进店里,正在他开口央求的时候,突然一匹枣红马奔了过来。马上端坐一人,正是一身月白的何睿勍。

他翻身下马,冲着轿子一抱拳,冷声道:“既然瞿小姐早与人有了婚约,还望不要再苦苦纠缠,在下不想做那夺妻之人,请小姐自重!”

一句话说完,他大步走到店铺门口,蹲身抱起穆敬荑,径直去了后院。店里店外,众人哗然,对中央的那乘小轿纷纷投去鄙夷之色,有的甚至轻啐上了。

“看来瞿家人的教养的确出了问题,否则怎会如此不知廉耻!”

“可不是,听说那瞿家大儿早就将半数家财挥霍一空了,这才挤兑的瞿小姐嫁进刘元外家,为的就是能保瞿家永享富贵。”

“嗯,有道理,刘员外那是咱们昌隆县的商会会长,多少商户都仰仗着他赏识呢,瞿刘两家联姻,实数瞿家占便宜啊!”

装饰华贵的小轿在各种批判品评当中挤出了人群,徐亮早就回了店里招待客人去了。

店中的两位客人一主一仆,主子五十多岁模样,仆从年岁略轻些,瞧着应是个嬷嬷,两人见一时半会儿这戏还唱不完,索性坐在圈儿椅上,静心观看起来。

徐亮进门,两人这才收回视线,谈论起了要买的物件儿,临走时意外的留下一张帖子,嘱托徐亮交给穆掌柜。

徐亮送走两人,拿起帖子一看,绯色绸缎包裹的极薄木片,中间两个烫金大字:徐府。

后院屋中,何睿勍气恼的将人丢到床上,冷声道:“将事情闹成如今模样,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本该昏迷的穆敬荑忽的坐起,一双桃花眼满是怒气:“你还有脸说,将我独自扔下,自己骑马逃了,到底是何居心?你与那姓瞿的之间我不想掺和,非要扯上我做牺牲那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何睿勍伸手指着她,运了好一阵气,最终还是忍了忍,放柔语调:“我只是不想面对她,不想再与她有何瓜葛,你只需应付她离开便可,何苦要闹僵呢?”

“何睿勍,你想的倒挺简单,你知不知道当初店铺开业的时候曾答应过她定做茶具的事?如今人家拿这个要挟我,要我赔二百两银子,我上哪里抢去?

何况她左一句勾搭,又一句不检点,我真要听之任之,这辈子就别想洗脱了!你轻轻松松几句话盖过,敢情你不是女子,不会被名声所累!

我从小到大从未怨过自己生为女儿身,如今竟是因你......”穆敬荑说着说着就落了泪,转过身子面对着修补潦草的窗户,低低抽噎起来。

何睿勍缓缓走过去,伸手扶住微微耸动的纤薄肩膀,低声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既然已经与瞿家闹翻,那咱们就彻底搅黄瞿刘两家的婚事吧,以绝后患!”

穆敬荑感觉到肩膀上的暖意,微微侧头,嘟囔道:“说的轻巧,今日若不是我真的没辙了,也不会采用以牙还牙的低贱招数,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本就不划算!”

何睿勍双手扳过她的身子,轻扬的剑眉下柳叶眼微微眯起:“不用担心,我之前是心存感激不愿与其撕破脸,这才一退再退,如今倒也无需顾虑了!”

听他如此说,穆敬荑不禁有些好奇,抿了抿唇仰头问道:“你…与瞿小姐不是有情吗?怎会……舍得?”

扑面的少女气息引得何睿勍表情一滞,神色不自然的闪躲起来,喉头动了动,直起了身子。

“我对她的倾慕只在相见那一瞬,因是她给了我第一笔生意,之后又断断续续帮我介绍了不少商户,金蟾在她的推荐下确实卖了不少。为表谢意,我请她吃过两次饭。

再后来她便提出与我合作开铺子,我一直没有应下,这才三番两次的上门寻我。”

穆敬荑一脸探究的睁大眼睛:“那你为何如此神伤?”

何睿勍无奈苦笑:“不管怎样,我不想成为忘恩负义之人,可如今却不得不是了!”

“若是她一开始就存心不良呢?一位早已订了婚的女子,仍旧与别的男人单独相处,若是你的妻子,你难道不在意吗?”

穆敬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在前世那个相对思想开明的时代,很多男女都会因此吃醋而大发雷霆,如今在这个封建保守的古代,难道会出一个叫何睿勍的‘大方’之人吗?

“会在意,但若只是公事,我会试着理解!”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新好男人!”穆敬荑顿时笑了起来。

何睿勍的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总之是越来越红,与白皙的脖颈形成了鲜明对比。

“别笑了,你看起来痴傻得紧!”他斥道。

“哈哈......好好!”穆敬荑抬手抹干泪水,下一秒却眼前一暗。

“真是粗鲁,哪家姑娘会像你一样,用手抹眼睛,丑死了!”何睿勍狠狠地鄙夷一通,大步出了屋。

穆敬荑扯下蒙在脸上的物事,疑惑地展开一看,竟是块儿帕子。

“嗯?”她翻来覆去仔细研究了好一会儿,脑海中蹦出一溜字“这不会是何睿勍的吧?哪有男人用帕子的,咦……”

穆敬荑一阵恶寒,对于帕子角落那两朵芙蓉花,以及旁边的‘惜’字越看越觉得嫌恶。

“掌柜,掌柜的,有您的帖子!”

徐亮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穆敬荑连忙整理好衣衫鬓发,快步出了屋。

“哪里的帖子?”她疑惑接过,打开看了看:“谁送来的?”

“回掌柜,是之前的那两位客人。”

“她们是徐家的?”

“掌柜的,若是小的猜得不错,这个徐府应是开镖局的徐长义家,听说他家在昌隆县城还有武馆,是个实力雄厚的大户,传言为人也很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