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8 破城

因为战争的原因,晋国已经对建康到长江口的江面进行了封锁,不允许私人船只通行。

百姓们也感受到了战争的气氛,开始囤积粮食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导致京城本就很高的粮价快要突破天际。

面对这种情况官府束手无策,因为这种情况本身就是士族造成的——粮铺这种东西基本都是世家大族开设的,一般的富户都不敢涉足。

实在没有办法的百姓只能去周边城镇购买粮食,结果就是周边的粮价也跟着疯涨。

这天很多百姓照例出城,准备去远一点的地方买粮。

刚走出城门口就见到许多战船狼狈的逃进码头,有些甚至直接冲进了护城河。

战乱年代的百姓很快就反应过来,敌人打过来了,晋国水师败了。

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也不敢再去外面买粮食,转头就狂奔进入城内,并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等晋室收到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的时候,全城百姓都知道了。

看着战报司马昱目瞪口呆:“这是两万水师,两万呐,连一天都没坚持住就全军覆没了?”

实际上是从接战不到一个时辰,但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尚书令、散骑常侍王彪之道:“桓温呢?难道二十万大军这么快就覆没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唐军是如何越过桓温的二十万大军的?

桓温败了?降了?还是唐国又从国内抽调了更多的军队过来?

没有人回答,但多数人都认为是后一个答案。因为没人相信不可一世的桓温会投降,也不相信他会这么快就失败。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唐军都已经杀到了城下,他们必须要迎战。

一条接一条的命令下达,城内守军紧急展开了防御。

正忙碌的时候,远处江面出现一支庞大的舰队,绵延七八里,正是贺方率领的唐国水师。

在望远镜里看到人头攒动的城头,他轻蔑的一笑,道:“进入护城河,把建康城围起来。”

在建康城的西面有一座屯兵用的小城郭叫石头城,用来策应建康城的,当年王敦就是在这里指挥军队攻打的建康城。

这次晋国也在石头城放置了五千军队,但唐军根本就没理会他们,直接从长江进入了护城河。

如果石头城的守军敢出来捣乱,就让他们尝尝火器的滋味。当然,等他们见识到火器的威力后,大概率是不敢出兵救援的。

在长江和建康城之间有一座西篱门,是晋元帝时期修建的,作为外郭使用。

但西篱门本身要配合水师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失去水师基本就成了摆设,根本就没能对唐军造成任何阻碍。

这样的篱门建康城周围还有六十七座,拱卫四面八方。

然而晋元帝在设计篱门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自家会失去所有的水师。

唐军轻易就拿下了西篱门进入护城河,那些篱门成了摆设。

而护城河本身是用来保护城池阻拦敌人的,此时却方便了唐军。

已经失去所有水师的晋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完成包围。

不过他们并不是很害怕,护城河后面的城壕才是真正的绞肉机。唐军就五万人,想打上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唐国拥有威力强大的火器的消息他们自然也听说了,但很多人并不相信,有些相信了也会下意识的低估威力。

毕竟这种跨时代的兵器,实在有点超乎他们的想象。

所以当唐军完成包围,战船上出现一排排黑色小窗口时,他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

“轰轰轰!”百余艘战船,数千门火炮同时开火,那震天的怒吼把许多人吓的两股战战,有些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火器自诞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应用,连很多唐军都被吓了一跳。

下一刻城头绽放一朵朵黑色的犹如来自炼狱的花朵,每一朵花都能带起一簇血肉。

这一轮炮击是震慑性质的,总共十发,等炮击结束城头哀嚎四起,数千人在这一轮炮击中丧生。

晋军的士气直接降到了谷底,要不是这里是京城,他们早就溃败而逃了。

城内,正准备到城头鼓励士气的司马昱被巨响吓了一大跳:“哪来这么大的雷声,要下雨了吗?”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太阳高挂在头顶,怎么可能下雨。

他猛然想起之前的传闻,唐国有一种神奇的兵器,声如雷震杀人于数里之外。

难道这就是那种兵器的声音?果然够骇人。

但他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下令手下加快速度往城头而去。

等他来到城头看到的是一片炼狱,满地残肢碎肉,还有人在哀嚎。

这时那句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唐军有神器,声如雷震杀人于数里之外,莫能当者。

另一边,贺方也没有闲着,趁晋军被大炮震慑,下令登陆。

他主攻的正是西篱门方向,因为这边靠近长江水师活动更方便。

战船靠岸,火枪兵提供火器压制,登陆部队着全身甲手持盾牌在前面开路,后面火枪兵跟上。

在绝对火力优势下,登陆部分轻易就站稳脚跟。

之所以没有用大炮轰炸城壕,不是不想而是舰炮射角的问题,太近的距离反而覆盖不到。

等站稳脚跟,就把携带的少量陆军虎蹲炮拖下船,调整好角度开始轰炸城壕。

火枪和火炮的攻击下,本就士气全无的晋军一触即溃,根本就无法对唐军造成任何麻烦。

被吓破胆的司马昱下达了一个最愚蠢的命令,落闸彻底封死城门,这也意味着城壕里的晋军被自己人断了后路。

当城壕里的守军发现这种情况之后,一边咒骂一边丢下兵器投降。

这一波就有两千多人投降,贺方把他们收拢到一边看押起来,率军来到城墙下方。

正准备派人过去吆喝两嗓子劝降,却发现还没等劝降的人靠近,城头就开始放箭。

贺方大怒。

本来大家都是汉人,他并不准备发动大规模炮击,既然对方选择顽抗那他也不多说了。

“传令,炮击半个小时。”

“是。”

于是建康城也享受到了龙城的待遇,炮火洗礼。

只不过贺方还是留了情,并没有轰炸民居,炮火主要是在城墙以及后方几百米的距离来回轰炸。

这个范围内基本都是军营以及守城物资摆放的地方。

但这也意味着这一片区域受到的火炮密度更大,真正的被洗了一遍又一遍。

半个小时后城头已经见不到几个活人,来城头鼓舞士气的司马昱也没有幸免死于非命。

确定城头没有敌人后,贺方就让人把虎尊炮拖到城门口,装实心弹几炮就把城门轰碎。

不过他们并没有掉以轻心,因为城门后面是更加坚固的瓮城。

先派人去查看情况,发现瓮城上也没有守军,大军这才进入。

继续用虎尊炮轰碎瓮城的城门,这才进入建康城内部的,也意味着城池被攻破。

贺方没有着急进城,而是让人登上了城头打造防线,防止晋军反扑。

再说另外一边,炮声自然瞒不住城内的人,百姓纷纷封闭门窗躲在家里,士族豪强也开始约束家人不得随意外出。

皇宫内,即便是隔着十余里褚蒜子都听到了滚滚炮声,犹如闷雷。她心中惊慌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握着胸前的昊天玉相祈祷。

然而昊天这次并未保佑她,接连不断的坏消息传来。

护城河失守,唐军从西明门发起进攻,城壕守军投降,城壕丢失……唐军发起炮击,守军损失惨重。

直到一条消息传来,她再也绷不住了。

“太后不好了……琅琊王他……琅琊王他……”

褚蒜子心中一惊,道:“琅琊王怎么了?”

信使道:“琅琊王在西明门战死。”

褚蒜子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近侍及时把她扶住,都要出丑了。

尽管司马昱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他在司马氏里面已经算是比较出挑的了,且对权势并不是很热衷。

就他的身份地位而言,想当皇帝太简单了。晋穆帝死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上位,根本就不会有后面那些奇葩皇帝的事情。

是他自己拒绝了这些机会,把皇位让给了别人。

这些年来,他和褚蒜子相互配合,才勉强稳住了司马氏的局面。现在他死了,她就真的成独木难支了。

不过毕竟是长期临朝称制的女人,很快就稳住了情绪,问道:“琅琊王是怎么死的?”

信使道:“唐军在护城河发起攻击,城头和城下百丈方圆都在攻击范围内。当时琅琊王恰好在城头督军,被那种兵器杀死了。”

褚蒜子道:“守军呢?为什么不保护他?”

信使低着头道:“守军伤亡惨重……我回来报信的时候,已经十不存一。”

褚蒜子深吸口气,道:“再探。”

“是。”

等信使离开,她又说道:“去叫诸位相公来见我……不,直接去陛下那里。”

“是。”

此时在位的是晋废帝司马奕,当然,现在他还没有获得晋废帝的谥号。

按理说他已经成年加冠,应该能亲政了。

然而他体弱多病,四肢软弱无力,这两年连路都走不了了。

而且他比自己那个吃药把自己吃死的哥哥司马丕聪明,从登基那天开始就没有问过政事。

而是以体弱多病为由把政务交给了褚蒜子,让她继续临朝称制。

但即便如此,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还是被桓温随便找个借口给废了,所以死后才落了个晋废帝的谥号。

现在历史改变,已经不用桓温来废他了,可对他来说这或许是个更坏的结果。

司马昱战死晋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想躲在角落里当小透明都不行了。

身为皇帝他必须要站出来。

然而一个甘愿当小透明的皇帝能指望他干什么?

当他从褚蒜子这里听到司马昱战死的消息后,整个人躺倒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太后,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褚蒜子露出失望的表情,如果当年司马昱愿意继承皇位,她绝对不会选这种窝囊废当皇帝。

关键是这哥俩在当皇帝之前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毛病,相反口碑在司马氏里面还算好的。

可一当上皇帝情况就全变了。

一个宠信道士把自己毒死了,一个整天当小透明遇事只会发抖什么都干不了。

此时她更怀念司马昱,后悔为什么同意他去鼓舞士气,现在出事儿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难道让她一个女人来决定晋国的生死存亡?

很快几位宰相就赶到宫里,显然他们也已经得知了司马昱战死的消息,都很惶恐。

褚蒜子收起焦急的情绪,装作平静的模样,道:“诸卿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可有良策?”

尚书令、散骑常侍王彪之道:“太后,当务之急是加强城防,琅琊王可先收殓待战后再举办丧事。”

侍中王坦之亦道:“为了稳定军民之心,琅琊王战死的消息必须封锁住,不能传扬开来。”

在这种关键时刻,众人很快就商量好了对策,而且出奇的是没有人争抢司马昱死后空出来的位置。

不是他们不想抢,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说,司马昱尸骨都还没有收殓他们就忙不迭的争抢,吃相太难看会遭到一致针对的。

然而还没等他们把自己的想法变成命令传达下去,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传来。

西明门被攻破,唐军已经入城。

“砰。”褚蒜子再也绷不住,瘫倒在椅子上。

群臣想去扶又不敢靠近,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只能呼喊近侍过去查看情况。

一番忙碌后,褚蒜子幽幽醒来。

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一个能给她撑腰的,唯一关系比较近的皇帝司马奕已经吓的不敢说话。

不禁悲从中来,几乎控制不住情绪想放声大哭。

不过她毕竟不是普通女人,把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又生生的收了回去,打起精神道:

“诸卿,已经到了大晋生死存亡时刻,希望你们能念在先帝以及陛下的恩情上,放下成见齐心协力帮助国朝渡此难关。未亡人在此拜托大家了。”

说完起身朝众人行了万福礼。

众人哪敢受她的礼,连忙道:“太后万万不可如此,臣等必誓已报厚恩。”

这话到不全是虚假之言,作为晋国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也不希望这艘船沉没。

更何况,晋国肩负天下正统一百多年,并不是没有忠臣。

很快众人就达成了一致意见,一边调兵防守皇宫,一边派人尝试把唐军驱赶出去。

不管机会有多大,至少要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