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旦夕之间

直至外面三更锣响,元寿自去后依然毫无消息。中间吴书来曾来回报派出去的信使都顺利出了城。邬先生初听时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转而会心一笑。待吴书来退出去后他道:"看来皇上对娘娘此行的确颇费了一番苦心啊。"我则徐徐与他聊起了本为救我阿玛脱困而来,没想到时至今日竟挖出了西北这么许多朝廷隐忧。他默默听着不时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么多年来,娘娘虽只是侍奉于皇上身侧,可无论于潜邸还是内宫,娘娘始终荣宠不衰,这其中归根究底不还是皆因娘娘对朝中纷扰的敏锐慧眼。如今娘娘选择一改往日的韬光养晦,想必也已经看出了朝堂上的风之所向。既已预见了那厢的日薄西山之照,娘娘又何苦再为之困扰。"我微微笑着垂眸把玩手中茶盏,不置可否地听他继续道:"宫中历来母凭子贵,如今看来,四阿哥行事,必不负娘娘多年来悉心教导。您大可安居后宫才是。"我泯了口茶道:"得邬先生金玉良言实在是幸甚!或许我们此行在有心人看来,更像是我马尔泰家与年氏一族的较量。但扪心自问我真的无心再卷入另外一场夺嫡纷争。"我说着说着声音渐弱,忽然轻笑之后才缓缓道:"或许。。。我是在自欺欺人也说不定。不过,无论如何,作为马尔泰家的女儿,我是怎样都不会就此逆来顺受的。"我说完放下茶盏,抬眸正好对上邬先生投来的审视的目光。一瞬间他似乎有些错愕,清了清嗓子道:"在潜邸时我就已经隐隐觉得娘娘之于皇上必是无可替代,可至今我才明白娘娘的坚毅恐怕世上许多男子都未可及。怪不得皇上对您情有独钟。只是,您别怪老朽多言,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娘娘须知‘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啊!"听他如此说我不由得苦笑,若前世我能早点明白,又何至于。。。我们似乎都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再无人言语。

就在四更天刚过,外面忽然纷乱起来。进而传来尖锐的刀兵相接声。邬先生一听不对,立刻上前吹熄了油灯。我这下才惊醒过来似的,起身拉着邬先生借着月光就进了里间。一掀床板就躲进了木炕里面的地洞中。可外面情况不明又不敢贸然从另一头逃走。只好一直缩在里面躲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有我们短促的呼吸声和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这般提心吊胆地躲着实在是对人耐力的挑战。即便当外面一切归于平静后我还是极力地压制着内心想要出去一探究竟的心思。这时传来了元寿的呼喊"额娘,额娘。。。"我刚要出声回应,却被邬先生一把按住低声道:"若没事,他自会进来寻你。"他刚说完,木炕就被人掀了开来。元寿探进身子问:"额娘,邬先生你们在吗?没事了。"邬先生抢先应道:"在,在。"说完就往外爬。我也跟着出来。一抬头便迎上元寿满脸的担忧和玉檀哭红的双眼,我忙出声安慰:"没事,我没事的!"待元寿和玉檀把我拉出洞口,我才看到屋子中间披盔带甲不正是岳钟琪么。他一见我俯身便单膝跪倒道:"臣岳钟琪救驾来迟,请熹妃娘娘赎罪!""将军快请起!多亏将军及时赶到!四阿哥,如今这里狼狈不堪,还是请将军到中堂略坐,待我稍作整理。"我心知此时自己定是灰头土脸,那岳钟琪到底外臣如此实在失了皇室体统,于是紧忙如此说。在场所有人听了除了玉檀皆一礼退了出去。

玉檀则忙活着给我端水梳洗起来。我扶起锦凳坐到妆台前再次扫了一眼这一室凌乱,深知当时那些贼人定是翻找来往书信来着。好在我们所查获的所有消息我都快马送回了紫禁城。而四爷的书信我则一直随身携带,所余不过天申的家书。我不觉轻扯嘴角看向镜中,方回神注意到身后给我梳头的玉檀又咬唇流下泪来,遂问道:“刚才你没事吧?”玉檀紧忙抹泪手上继续给我挽着髻轻回:“没事。我刚才听到出事紧忙进来,见已经不见你们人影想来你们已经遁走。我怕暴露你们踪迹便只躲到了衣柜中。期间听见他们四处翻找。就顺手摸了剪刀拿着。可无奈到底还是被人发现差点给绑了去。刚到院子里多亏四阿哥和岳将军带人来才把我救了。"我转身攥住她依旧有些颤抖的手,也给她理了理头发道:"让你跟我如此犯险,实在是。。。"玉檀垂首轻轻摇头道:"姐姐,别这么说。你护我多年,我万没想到他们居然。。。冲你而来。若我今日能护你周全玉檀万死不辞!"听她如此说想来也已经猜到此次是老九的人所为。能为我如此,也不枉我多年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