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劝学

“同志网吧”里，陈尚东拿出手机上下翻看，虽然失窃半日，里面内容却完好无损。

他翻到张演进的号码，拨出去。

“眼镜，帮我个忙。”

“阿郎？你真来省城了？”

“扯什么淡，我好端端的来省城作甚？“

“那你要干嘛？”

“想请你在《反恐》里虐三个菜鸟。”

“有这种好事？我跟你说，现在我在学校里百米以内没人敢提《反恐》，哥都寂寞死了。你想虐到什么程度？怀疑人生？还是立马上吊？”

“说什么呢？都是我学生，你说能虐到什么程度？”

“那就两天吃不下饭，怎样？”

“你看着办，总要让他们看到这游戏就感到恶心。”

“我靠，你也够狠，等着吧。”

一小时后，陈尚东在网吧门口见到了三个垂头丧气的“君子”走出来。

“咋了？都输了？”

三人捂脸遮面低头不语。

“那就是说，我赢了？”

张龙标不甘地抬头问道：“老师，他是职业电竞选手，对吗？”

陈尚东解开自行车，看看天色，“走吧，老师请你们吃大排档，顺便给你们答疑解惑。”

四人走去前面不远的大排档，点过几个家常菜后，陈尚东笑道：“他只是省城一所普通中学的语文老师。”

“不可能吧？”李思进不敢置信。

“有什么不可能？你以为个人玩电游单只技术好就能走上职业电竞的道路？电子竞技的核心部分和传统体育竞技的内涵是一样的，它强调竞技精神，需要长时间的刻苦训练，更讲究团队的协作配合。他参加过电竞选手青训营，后来却主动退出了。”

“为什么？”

“每天12小时、每周6天的高强度训练，让原本以为每天可以开开心心打游戏的他受不住这份煎熬。电子竞技需要的是持之以恒，要耐得住寂寞。可以这么说，要想成为一名职业电竞选手，比考上清华北大还要难。”

三人默然，饭菜上桌后，魏立浩问道：“老师，那咱们......”

陈尚东断然道：“你们玩的只是游戏，纯属消遣，离电子竞技的边都没挨上。”

“噢”，三人瞬间绝望，纷纷挠头。

“不是我打击你们，电竞行业更考验的是天赋和坚持。在这个行业，只有1%的人最终成为职业电竞选手，其余的都是从业人员而已。想想，如果你为了1%的希望丢掉了自己的学业，到头来希望破灭怎么办？你真甘心一辈子当个网吧管理员吗？”

三人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陈尚东见三人呆若木鸡，也没多劝。

临到散席时，陈尚东才问道：“我听人说咱们班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有什么“四大天王”、“黑风双煞”和“灭绝师太”，这是真的吗？”

三人脸色大变，同声支吾道：“老师，这......”

“魏立浩，你说。”

“老师，您怎么总拿我开涮？”

陈尚东冷眼看去，李思进插话道：“老师，有些事咱不好说，您不想看到我们有什么好歹对不对？”

“什么意思？有人威胁你们？”

李思进奉承道：“老师，你讲课的水平真是没话说，上次那堂《傅雷家书》我们听得心服口服。这样吧，咱仨今后上课老老实实，也不来网吧虚度人生，行不？可有些话真不能从咱仨嘴里说出来，这一点您得体谅。”

张龙标忍不住插话道：“陈老师，不是我们不说，实在是张癫子被气病的时候……”

魏立浩打断道：“他压根就没病。”

“对，没病。陈老师，张癫子，也就是张小勇啦。他被咱们五班气走后，大伙发过誓，坚决不出卖任何人。你说咱们这会跟你竹筒倒豆子，那不是自食其言吗？会被大伙唾骂的。”

陈尚东愣怔当场，老张诈病？自己捡的是个烂摊子？校长骗了自己？

三年五班还有什么秘密？自己来学校两年没听说五班有这么奇葩啊！

回到宿舍，陈尚东看着书桌上的稿子，心里感到烦躁。

这本小说自己连名字都还没取，只是刚刚列好大纲，未有一字正文。

上学期期末，自己曾私自离校十天，回校后以为必会受到严惩，因此想要沉溺到网文世界里醉生梦死。

可没想到自己还没动笔，就等来了周校长的谈话。

“小陈老师，你来学校也有两年了，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你要有事，请个假很难么？私自离校，这性质就完全变喽。要按规矩，学校完全可以开除你，可我不忍心啊。你二年级语文教得这么好，很多学生都喜欢听你讲课，这不，省里培训班的名额都有了你，要真被开除了，多可惜啊。这对咱们学校来说也是损失，还是很大的损失。

学校领导班子会议上，雷副校长就态度很明确，说一定要严格处理，决不徇私。

我为了劝他，就夸下了海口，说你肯定会从大局出发，改过自新的。我是苦口婆心啊，他们才答应让我跟你谈话，希望你答应学校的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

“一是代理三年五班的班主任，替这个优秀班级掌好舵，干出更优异的成绩。这二嘛？”

“是什么？校长您说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羞愧无地的陈尚东彼时命操人手，根本没有腾挪的余地。

“二是放弃优秀语文教师的荣誉和省语文教师培训班的机会。这个其实也好理解，毕竟你才犯了错误，有人提这样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对吧？”

陈尚东结束回忆摇摇头，收起书稿。

小说肯定没时间写了，等这个班毕业后再说吧。

今天虽然没有确知那些祸害到底姓甚名谁，能劝动张龙标三人安心学业也是一大幸事。

夜深了，陈尚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很明显，周校长的话不尽不实，烂摊子被他说成优秀班级，或许，还有其它谎话也说不定。

耳边隐隐传来奇怪的声音，陈尚东想了想，八成是肖老师那口子过来探亲了。

他掀起枕头盖在脑袋上，数了半天的羊，才沉沉睡去。

周日，陈尚东早早起床，简单收拾后匆匆赶往辰河市第一人民医院。

来到医院门口，他买了一袋水果和两盒补品，去前台问明张小勇的病房位置后，径直朝住院部走去。

出了电梯来到病房门口，他听到张小勇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

“校长，你让我回去吧，老待在这里忒腻味了。什么？还教五班？那不行。要真那样的话我不如继续装病。这帮学生都是绿林好汉，我伺候不了......”

听到这里，陈尚东赶紧停下脚步，转身离开。

不用问了，什么都明摆着，张小勇见了自己也不会吐露实情，只会平添尴尬。

陈尚东看着手里的水果补品，暗自想道：“水果还是自己吃吧，补品下周带回去给父亲滋补，好过白白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