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百年后的女子

当代蛊母苗灵,已是近三百岁的高龄,早不复当年明眸皓齿,如今满头苍苍白发、皱纹深陷,俨然一幅老妪模样。

另一位蛊师苗叶儿,百岁出头的年纪,终日不在族内,偶尔回来一趟,也只是与蛊母密谈几句,之后又没了身影。

按时间,今天该是她一年回来一趟的日子,蛊母一大早穿戴整齐,拄着枣木拐棍站在村中最高的土楼外,面色安静等待弟子归来。

西北天际,一个鹅黄身影出现,速度极快,瞬息到达眼前。

女子生着一张圆脸,两只灵动眸子格外跳脱,一看就是古灵精怪的性子。

“苗灵姑姑。”

女子清脆喊了一句,二人虽是师徒,但她还是更喜欢儿时的称呼。

老妪含笑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顶道:

“一路赶回来肯定饿了吧,给你留了饭。”

年轻女子嘿嘿一笑,挤出两个酒窝,搀扶着老太向土楼内走去。

……

饭桌旁,女子正襟危坐,没去看满桌子的佳肴,略带自责道:

“叶儿没用,这次还是没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老太并未表现出意外,给对方夹了一筷子菜,语气平淡道:

“一百年了,在咱们蛊族彻底失去传承前,他应该是回不来了。”

蛊族人寿元有限,哪怕蛊师也不例外,因此早不再拘泥于五谷带来的污秽,就算身体保持得再干净通透,仍是躲不掉三百年大限。

苗叶儿也是实心眼,禁不住饭菜诱惑,捧起碗大口吃了起来,苗灵目露慈爱看着她,思绪不禁飘回了百年前。

……

当初回到部族,蛊母告诉她,仙蛊关系着整个部族的未来,数千年前,先祖便是靠着一只蛊王获得能力,并且这种能力可以代代传承。

据说那只仙蛊王通体金色,吞食了不下百位古神血液,自身实力已无限接近圣虚境,甚至还能化为人形,蛊族先祖有恩于它,一次得到了部分力量。

后来众仙灭蛊,仙蛊王随之消失,蛊族被人硬生生从血脉抽走了这股力量,重新坠为凡人,仅存的一丝力量也在千百年岁月中一点点消耗殆尽。

只要找到仙蛊王,就能重启血脉之力,苗灵带回的红色蛊王远不如金色蛊王,仅能帮助一名族人觉醒,不过这也是久违的希望。

得知原委的苗灵马不停蹄赶回战场,王柄权却早已被幽冥女帝擒走,女子又孤身前往幽冥领地,与冥帝打了一架,自然不是对手。

宁姬难得发了次善心,不但没杀她,而且还告知人被送去了央庭,之后似是回想起自己的遭遇,嘱咐她别太过相信男人,否则只会伤了自己。

苗灵辗转去到央庭,结果又是扑了一场空,王柄权被圣灵仆从掳走了,二人恩怨太大,很难活着回来,就算真能逃脱,灵门每千年开启一次,自己也根本等不到那时候。

苗灵返回部族,将事情告知了蛊母,老人叹息一声,言语悲戚道:

“怕是天要亡我蛊族。”

蛊族不会灭,因为他们还有众多族人可以传宗接代,但没了传承的部族,在某种意义上就已经亡了。

之后几十年,苗灵帮蛊母完成了举族搬迁,她带回的那只仙蛊王被用到了叶儿身上。

叶儿的父亲曾是赫赫有名的蛊师,原本前途无限,后来意外死在了保卫部族的战斗中,因此叶儿是最有资格的传承人。

再之后,蛊母仙逝,苗灵接替了位置,这是一份荣耀,也是一份禁锢,她再也无法随意离开部族,寻找仙蛊之事只能交给叶儿。

……

年轻女子总算吃饱了,打了个饱嗝擦擦嘴道:“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说完,她注意到蛊母的神情,小声询问道:

“是不是等叶儿死后,蛊族真就不会再出蛊师了?”

苗灵回过神来,望向房间角落里一口红箱子,突然问道:

“叶儿,你在外面有没有遇到意中人?”

“啊?”

年轻女子一时没明白师父的意思,但还是老实摇摇头道:“没有。”

“那守在星空中的年轻人是谁?”

女子满不在乎道:

“就是一块木头,跟了我一路,我不想让他来部族,让他在外面等着。”

苗灵笑了笑,“当时只道是寻常吗?”

叶儿似乎没听懂,面带疑惑,苗灵继续道:“把那箱子拿过来吧。”

……

大红箱子被搬上桌面,上面连层浮灰都没有,显然经常被擦拭。

老人轻轻打开箱子,从内取出一件独属部族样式的嫁衣,她轻轻抚摸着上面精致图案道:

“族中有规矩,蛊母终生不得婚嫁,这上头一针一线都是历代蛊母缝制,希冀有朝一日可以打破诅咒,她们的传人便不必像自己一样寂寞。”

苗灵说着,抬头望向女子,目光温和道:

“若我死前还找不到他,蛊母传承便从我这里断掉好了,以后你寻到值得托付一生之人,就穿上这衣裳。”

一向大大咧咧的苗叶闻言红了眼眶,她没去说“此生不嫁”、“一辈子守住宗族”的气话,而是郑重接过嫁衣,点头道:

“放心吧姑姑,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

女子知道,这才是历代蛊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愿望。

她年幼时,不止一次看到上任蛊母奶奶独自对着嫁衣发呆,后来长大了,无意中撞见苗灵姑姑同样如此。

这便是她们此生的遗憾,在生命中某一刻,她们曾遇到一位令其心动的男子,但碍于使命,只能将那身嫁衣封入箱中。

……

师徒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苗叶眼角突然瞥见地上有个东西在动,起初以为是耗子,等转过头,却发现是一个三寸小人正费力爬上台阶。

那小人看起来孩子长相,却留了两条极不相配的八字胡,脑袋上束起高冠,身后还背了个包袱。

苗叶儿顿时来了兴趣,捏着衣领将他提起,好奇道:

“苗灵姑姑,这是您养的?”

“放开,你这没礼貌的丫头。”

小人一巴掌拍在苗叶儿手背上,女子吃痛缩回手,小人一屁股跌坐在红箱子上,疼得龇牙咧嘴。

旁边苗灵好奇打量着小人,显然也是第一次见。

小人朝年轻女子做了个鬼脸,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朝苗灵一揖道:

“敢问可是苗灵姑娘?”

老人点点头。

“可算找到了。”

三寸小人面带喜色自语一句,而后边解身上的包袱边道:

“在下受主人之托,前来给姑娘送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