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薪尽火传

第7轮高阶升灵仪式结束后,遗留的灰烬已经堆满了圣火祭祀场。

128份原素,128颗神石,裂解而成的碎片,铺满一地。

为了支撑它们而构建得无比复杂的仪式主体,更是完全燃尽,化作了无数飞灰,让一向充满了金光的圣火祭祀场,也变得灰蒙蒙的。

青羽从灰烬中站起,25份根本源极大地提升了她的灵能上限,4000万千刻的极限在一瞬间就被突破,沸腾的金色圣火散发出巨大热力,汇聚到青羽的灵魂中。

同时,源之海中掀起了巨大的涟漪,罗德感应到,整个空间的灵能都在搅动,灵能海洋在她的身周形成的漩涡,向她的灵魂中汇聚,她的灵能迅速充盈,很快就突破了1亿,并且还在持续上涨。

所有人都震惊奇迹的诞生,尤其是莱茵。

只有罗德和青羽神色平静。

他们知道,这并不是奇迹。

自从王重伤之后,已经沉寂在圣火中很久了,这段时间,不论青羽怎么呼唤,王都没有醒来,但是,王的力量却融入了圣火之中,在无数次给于青羽帮助。

这让她在隐约中有一种错觉,王仿佛成为了圣火。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了解到莱茵没有任何治疗和恢复方面的能力之后,她便没有很快地将这件事情告诉莱茵。

本想是在与圣隆德建立了稳定的联系,有了全面的了解之后,再请求他们派出高阶的治疗人员,来帮助王从沉寂中恢复,却没想到,在晋升的过程中,却获得了王的加持,让她一口气抵达到了半王的终点。

青羽将目光看向罗德,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心中便有了答案。

“莱茵阁下。”

无形的风吹开了灰烬,青羽踏烬而来,落在莱茵的面前,轻声说。

“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莱茵抬起眼眸,困惑地看着青羽,不明白特罗里安之王有什么话要在现在说。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钟时内,他就得知了一位在人类那群星璀璨的万古长河中,也能堪称传奇的特罗里安之王。

这一刻,莱茵的眼球几乎要脱离眼眶的束缚,不止是眼球,他身上的所有球状物都要离开他的身体,来发出狂野的尖叫,以表明他那不可思议的震惊。

原来,如此弱小的特罗里安,在几年前,更加弱小。

整个国度中,除了王之外的人,没有君王级以上的强者,以至于令律者都在这里成为顶尖战力,跨越凡人的门槛,踏上超凡的道路,被他们认为是无敌的开始,弱小的王级怪物,在他们看来是不可抵御的恐怖存在。

这样一个衰弱的特罗里安,这样一个微末的人类国度,竟然在可怕的黑暗中,挣扎了一千八百年。

不过,在特罗里安过去的历史中,他们并非一直如此弱小。

他们也曾有过辉煌,但三场大灭绝中断了他们的崛起,打断了他们的脊梁,将他们牢牢地按在了死烬山脉的这个狭小山坳中,让他们匍匐在地,嗅着灰尘和泥土苟延残喘。

两百年。

他们足足在微末中沉寂了两百年,直到一个强者诞生。

那就是上一任特罗里安之王。

他呕心沥血,费尽心思,将特罗里安从泥潭中拉起,又抹平一切内耗,聚集一切力量,拼尽全力殊死一搏,远赴星空城夺回了繁星王国的圣火。

自此,特罗里安的辉煌开始了。

整个王国突飞猛进,战力节节升高,并在随后击垮了复苏的古神,收容了毁灭的圣雷尔王国的遗民,在最巅峰时期,甚至一度占据了二分之一以上的灰土大陆。

但这一切,中止于诡异之灾。

恐怖的人魔于岁月之下复苏,遵循命定的轨迹向着王城而来,毁灭的丧钟就此敲响,特罗里安的命运,本应该抵达终点。

但就在这个时候,王再次站了起来,他正面挡住了人魔,为特罗里安的强者们争取了反击机会,最终改写了命运,为特罗里安迎来了一线生机。

可是,王也因此身负重伤,不得不沉寂于圣火之中,以待下次恢复。

这就是特罗里安上一任王的历程,除了火之纪元的传奇,莱茵在过去一千八百年中,都没有听过这样伟大的奇迹,他所创造的传说,很可能只有那些上古的先贤能够比拟。

而王之所以能够逆命转运,改轨变迹,除了拥有强大的意志和智慧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关键,他是人类之生,是人类的救赎和光辉,是上古的余波和残涟。

他是源天神王座的拥有者。

听到这一刻的时候,莱茵的心脏,几乎同时要从他身上所有孔洞中跳出来。

传说中的源天神王座,竟然就在特罗里安!

要知道,这是所有奇迹的顶点,是所有不可思议的传说的终极,它从未出世,但它的传说,一直流传在人类之中,从未中断。

圣隆德曾经捕获过完整的恶念灵魂,通过摧毁式的搜魂,他们早就得知,远古恶念刻印在灵魂中的第一要务,就是毁灭源天神的王座。

这样一个奇迹,竟然就在特罗里安。

但他竟然重伤,沉寂于圣火之中。

罗德告诉他,如果他们的猜测没错的话,重创王的,应该就是人魔的制造者,一切诡异之灾的最终源头,被称为诡异始祖的强大存在。

在他们重创人魔之后,诡异始祖的投影出现在天空中,只一霎间,就近乎熄灭了圣火并重创了王,如果不是罗德动用了特殊的手段,特罗里安也早已毁灭。

莱茵睁大了眼睛,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向罗德。

在他的理解中,诡异始祖绝对是真正的神,是超越远古神的存在,哪怕是祂的幻影,也是无穷强大的,罗德竟然能有手段,对抗这种恐怖的存在。

如果罗德是源初的强者,那也算了,但他只是一个半王,在圣隆德中,不入源初,都不能算是顶尖的强者。

如果是第三阶段的半王,那也算了,但罗德目前还没有踏出第一个阶段,连10份根本源都没有掌控,他怎么可能击退一位真神的幻影?

罗德咳嗽一声,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火种能力,它每隔一千年,只能使用一次。”

“一千年?”

不知不觉间,莱茵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这个能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们从未听说过?圣隆德记录了上百万种源律和源律的碎片所诞生的能力,但从未有过这样一种能力。”

罗德当然不能说出的名字,只能含糊道:“我也不知道,但它给我的灵感就是这样的,在使用之后它就熄灭了。”

莱茵的神色变得极为复杂,罗德的这个能力,即便是圣隆德,也是极为渴望的,如果他们能早一点找到特罗里安就好了,人魔虽然是源初级的远古神,但对圣隆德来说,并不致命,就算那最为可怖的幻影,如果圣帝和索罗斯阁下一齐出手,也未必不能拦下。

罗德看出了莱茵眼神中的遗憾,但有些话他不能说出来。

在罗伊格尔的预言中,人魔对于圣隆德,也是毁灭性的,它不仅无法杀死,灵魂中还蕴涵着恐怖的污染,如果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和红之战神的骨灰,没有大主教的牺牲和特罗里安无数强者们的拼死战斗,他们也无法击败人魔。

梦境中,知识之书忽然说道:“在罗伊格尔的判断中,人魔对于圣隆德和亚诺的致命威胁到底是什么?人魔本身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应该不足以威胁到他们,真正致命的,是诡异之影的投影,还是人魔的不灭核心,或是那不可净化的腐败人性?”

这个问题除了罗伊格尔本身,没有人能回答,所以,罗德只能猜测。

“或许,是腐败人性吧,你看,人魔的灵魂中,有超过9000亿份腐败人性,如果不是黑暗吞噬者收割了它的灵魂,这么多污染如果爆发出来,恐怕整个国度都会被淹没。”

知识之书翻了翻书页,赞同道:“主人,您说得没错,您果然和我一样,是拥有高绝智慧的灵魂,我也是这么想的,或许,这就是罗伊格尔认为,主人才是拯救世界的唯一希望的原因。”

罗德心中顿时一醒。

是啊,他是不是据此才改变了想法,转而押注到特罗里安之上?

但他没有时间深想,不论如何,罗伊格尔都已经逝去,他也在梦境的道路上狂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住特罗里安,守住圣火,等待圣隆德的支援,看他们有没有办法拯救王。

莱茵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总算接受了这个事实,轻叹道:“我真是没有想到,特罗里安能给于我这样巨大的惊喜,这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国度,打破黑暗,净化黑雾,重现人类的辉煌,或许就从我们的灵能矩阵接通的那一刻开始了,命运的齿轮发生了转动,新的纪元或许就将诞生。”

他环视一圈,果然从青羽和圣火之中感受到了不一般的力量,那是无限接近于火的力量,但还有着微小的不同,一种超然的灵,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与圣火高度契合。

其实在刚来到特罗里安中时,他就已经感应到了这股力量,但当时没有在意,只是以为是特罗里安的圣火有微小的不同,但现在看来,它应该就是上一任王的力量,是源天神王座的力量。

不论如何,都要保住源天神的王座。

莱茵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不知为什么,他的视线又移到了罗德身上,在心中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罗德。

“从现在开始,我会动用我的一部分力量,在灵雾中闪烁,制造出微小的灵之脉冲,预言城一定在关注我,一定在关注特罗里安,这样,他们就很有可能发现这闪耀的灵之脉冲,我会按照一定频率闪烁脉冲,在圣隆德中,这代表紧急,急需救援,急需治疗,在陷入黑域中时,我们常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效率很低,很不稳定,但没有东西能阻隔,最初的黑雾也不行。”

莱茵抬起右手,指尖一点,罗德便感觉到,至少有超过6000万千刻灵能没入了虚空,消失在了无形之中。

他知道,这些灵能是注入了弥漫三界的灵雾。

那是灵界的最底层,位于灵界和源之海的交界之处,据说是一切灵的诞生起源,与命运紧密相连,所有的生灵都离不开它,它也是一切灵感、感知和直觉的来源。

“好了。”

莱茵放下手。

“灵之脉冲已经亮起,如果圣隆德能观测到,他们将加大支援队伍的规模,派遣更高层级的治疗者,如果夺魂者卡塞米罗提前回到了圣隆德,他一定会加入支援队伍中,那样的话,一切就没问题了。”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丝希望,如果王能够恢复,那无疑是最好的局面,特罗里安将迎来史无前例的双王时代。

“夺魂者卡塞米罗……”罗维亚兴奋地问道:“他很强吗?”

莱茵微微頜首:“非常强,在圣隆德中,有一个说法——在卡塞米罗面前,没有死人,他的治疗手段,无与伦比,他夺魂之镰,甚至能将已经消散的灵魂勾回,所以,他才有一个的称号,不过,他在三年前去往了亚诺,帮助他们治疗在堕落方舟中的伤员,按照日期,他应该在最近一段时间返回了。”

青羽眼中闪过了一丝希望,但不知道为什么,罗德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

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吗?

罗德心中微有疑惑,但没有立刻问出口。

除了青羽之外,特罗里安的所有人都充满了喜悦,青羽奇迹般的完成了七轮高阶升灵仪式,王也有了恢复的希望,这一切的迹象表明,特罗里安正在好的方向转变,只要继续这样下去,他们重新崛起,只是时间的问题。

莱茵也是这样认为,火的重燃和重新人类的辉煌,是所有人心中最深的梦想,他也不例外,甚至更加狂热,恨不得立刻就把特罗里安中所有人的高阶升灵仪式,全部干完。

很多人也有他一样的想法,想要再接再厉,一口气把所有人都提升到极限。

但是,青羽的七轮高阶升灵仪式,消耗了极大量的资源,他们所积攒的灵魂原素,再加上圣隆德带来的物资,都已经见底了。

罗德一算就知道,七轮仪式,总计用了254份光之石、月灵宝石、纯粹星源、纯净星髓和神石。

尤其是神石,用得只剩下一颗了,如果不是圣隆德带来了很多神石,这七轮高阶升灵仪式,还无法全部举行完。

除了神石之外,月灵宝石也所剩无几,特罗里安没有制造它的办法,圣隆德所带来的月灵宝石还不够,为了能完成这七轮升灵仪式,众人把所有的“神之血肉”都拆了。

莱茵提供了拆解“神之血肉”的办法,他对这样保存灵魂原素的手段啧啧称奇,虽然圣隆德中没有这项技术,但他毕竟见多识广,在经过详细的探查之后,很快找到了“神之血肉”合成和拆解的办法。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项难得的收获,这一次文明的交流,不止给特罗里安带来了众多,圣隆德也有不浅的收益。

现在,高阶升灵仪式已经无法进行,神石是不可制造的,唯一获取的办法是收集火之纪元的遗物。

而“月灵宝石”是所有灵魂原素中最难以凝聚的,它需要建立极高的月之塔,只有在近月点的满月情况下,才能凝聚这宝贵的月之精华。

不过,莱茵告诉众人,只要奥丽薇亚和暗月更进一步掌控“月之灵”的力量,他们也可以在相对宽松的环境下制造“月灵宝石”。

但进一步掌控“月之灵”力量的前提是,他们需要进一步提升,而已经拥有5份根本源的他们,最快的提升办法就是升灵仪式。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他们只能等待圣隆德的援助到来,莱茵这样紧急的支援,都能携带这么多物资,正式的援助队伍,又该携带多少呢?

众人心中都是充满了期待。

现在,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地提升君王级以下的战士们的力量,虽然没有神石,低阶升灵仪式也无法进行,但星源药剂,光之石悬液,星髓药剂,都是可以制造的,这些顶尖的灵魂原素药剂,可以极大幅度地提升君王级以下的战士的力量,对强君王以下的强者,也有作用。

更多的强者,对于人类来说总是更好的,人类的强大就在于,这样的新生力量总是源源不断。

即便旧一代已经凋零,新的嫩芽总会从灰烬中破土而出。

——

——

在所有人都离开圣火祭祀场后,罗德专程留了下来。

青羽斜靠在王座上,神色不定,神思不属。

果然有心事。

罗德心想。

梦境中,阿萨嘿嘿地笑道:“这家伙看来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主,她在担心王回归之后,分她的权,主人,你也要小心,你在她眼前,也属于分权的钉子。”

“闭嘴!”

罗德喝道,他很清楚,青羽并不是这样的人,她对权力没什么渴望,对力量也不渴望,如果不是使命和职责把她推到了这个位置,她甚至不想成为特罗里安之王。

知识之书翻了翻书页,它知道主人在想什么,提醒道:“主人,以我对人类的了解,没有欲望的人类其实隐藏着巨大的欲望,你要小心。”

罗德没有说话,来到王座之前。

青羽被他的脚步声惊醒,抬起眼眸,看到他的一瞬间,脸上又露出了一点微笑。

“是小罗德啊,你有事情吗?对了,大林告诉我,你的幻影简直称得上是前所未有的天才指挥官,他认为,你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智慧和经验,让我询问你,这是不是你的能力?我驳斥了他,小罗德怎么可能是呆子呢?”

罗德脸皮抽了一下,虽然青羽没有明说,但很显然,大林的原话中肯定有罗德是呆子这样的话。

好,我记住你了。

等我以后拯救了世界,就宣布“大林”这个单词统一翻译为“呆子”。

罗德调整了一下心情,沉声问道:“青羽,我发现你有担忧,是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青羽的神色一下子又变得黯淡,她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小罗德,既然你察觉到了,我就告诉你吧。”

“王,可能已经殒落了。”

罗德心中猛地一震:“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王不是说他沉寂在圣火中恢复吗?等他恢复好了,特罗里安就将迎来史无前例的双王!”

青羽轻轻摇头,神色落寞。

“小罗德,你仔细想一想,这可能吗?”

“圣火只能有一个共鸣者,不可能同时和两个人共鸣,古往今来,圣火历来只有一个守护者,从未同时出现过两任守护者,如果王真的有这样惊天的发现,我们应该很早就能听到风声,但是,我们没有见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王是突然就告诉我们,可以有双王存在。”

罗德的神色整个都暗了下来,青羽的话没错,现在想来,王临行前的话,很像是某种安慰。

但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青羽轻声说:“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察觉到了,王的力量完全融合在圣火之中,就连源天神的王座,也寄托在圣火之上,不只如此,王的源律,王的潜能,王的灵,王的魂,都融入了圣火之中,它们在缓缓地向我靠近,逐渐为我所用,如果说人类之生,是继承了古代强者的灵魂波纹,那么我,就继承了王的波纹。”

直到这一刻,罗德才想明白,为什么青羽能连续完成七轮高阶升灵仪式,如果说是王的加持,这很难理解,王能借给青羽力量,难道还能借给青羽潜力?

原来,王早已化为火之柴薪,燃尽了最后一丝灵魂,将所有的力量,都转移给了青羽。

很显然,诡异始祖的一击,让王已经濒临死亡,再无半点生机,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才用沉寂和双王的说法,骗过了大家。

但实际上,他却费尽心思,将他的力量保存了下来,尽可能地转移给下一任王。

薪尽火传。

这一刻,罗德的心忽然变得无比抽痛。

他难以接受,这样一个类似父亲的男人,就离他们远去了。

他难以接受,他们竟然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有。

“不。”

就在这时,人偶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出现。

“或许还有机会。”

“王或许能在梦境中重生。”

“即便没有任何残留,永恒广场也能凝结他的轨迹,但特殊的雕像诞生,他也就有了一线生机。”

“我记得,完整的梦境,可以用,在永恒广场上,彻底复活一个雕像。”

“它的代价很高,但并不是无法接受。”

“主人,只要梦境恢复完整,特罗里安的双王,或许并不是一句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