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上下沸腾

陈朝写过了两封信,分别送往了两个地方,但结局肯定是不同的。

那封如今已经变成灰烬的信,陈朝几乎已经预料到它的结果了。

李镇守使知不知晓一切,他不知道,但陈朝很清楚,自己的命运,不能寄托在这么一个人身上,所以在他没有任何回馈的消息之前,陈朝便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他不想出面,也只能出面。

因为这桩事情,已经传遍青山郡了。

擅杀修士,陈朝又是镇守使,这桩事情,李镇守使,无论如何都抽不开身了。

只是这位李镇守使并不想真正的陷入其中,所以在事情闹起来的当口,他的奏报已经送到了渭州府。

那里有更大的镇守使衙门,有着权柄更大的镇守使。

“混账!”

此刻的渭州府镇守使衙门中,镇守使郑冲将手中的奏报重重地拍在案上,脸色难看,“李湖那厮,如今倒是想全身而退,一点干系都不想担,鼠辈!”

作为一州之地的镇守使,郑冲为官多年,即便是武夫出身,也早就没有了那般急躁,只是想着之前传来的消息,以及如今李镇守使送来的奏报,他一时间也没忍住。

“大人,如今我们,应当如何?”

回过神来的郑冲看向自己身边站立的曼妙女子,心神渐渐平静。

女子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李湖知道自己早已经不能全身而退,他这般作派,无非是两层意思,第一层是想提醒我们,事情已经开始超出我们的掌控了,让我们早作打算,至于这第二层,自然也是存了尽量将干系往我们身上推的心思。”

“这怪不了他,他不过一个郡城镇守使,也不想被推出去做替罪羊。”

女子缓缓走过,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眉头蹙起。

郑冲问道:“大人,可否要直接将那少年……”

女子眯了眯眼,没有给出答复,只是平静道:“在这桩事情里,天御院从一开始便没有想着要保他的命,看他不蠢,便拿他做一枚可有可无我的棋子,依着事先的部属,他会死在那几人手中,可谁能想到,他不仅将那几人杀了,还将事情闹了起来,说到底,当初觉着高看了那个少年,却还是低看了他,不过他倒是没什么错,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

郑冲叹气道:“早知如此,便不该让那少年掺和进来。”

“你说的不错,这么有意思的少年,是不该这么早早就死了。”女子惋惜道:“只是谁又能事先想到他能出彩到这个地步?”

连杀郭溪四人,要知道,郭溪可是一位神藏境界的修士,这少年这般年纪,也是一位神藏武夫了,这等天才,若不是牵连了这桩事情,他的天赋一旦被人察觉,只怕很快便要被送往北境,打磨几年,幸而不死的话,之后或许会有一个上好前途。

女子说完话,转头便看着郑冲,他作为渭州府的镇守使,统御之下,一州之内的各级镇守使都是他的属下,那少年如何,他没有详查,本就是失职

郑冲满头大汗,赶紧躬身下去,一句话都再不敢说。

女子收回目光,平静道:“即便是闹起来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那几座宗门的修士,如今已经往天青县去了,至多三日,便要抵达,他即便闹的整个渭州府上下皆知,又能如何,难道渭州府便能保全他?”

说这些话的时候,女子眼中有些掩饰不了的惋惜,她本就不是一定要陈朝去死,只是要做那桩事情,便只能有人牺牲。

谁叫他偏偏是天青县的镇守使?

“是啊,南方炼气士一脉,可就是三溪府为首了,他杀了三溪府的弟子,总要给个交代。”郑冲附和着说道。

女子冷哼一声,“不过是暂且给那三溪府些面子罢了,之后定要这三溪府付出代价!”

只是话音未落,镇守使衙门大堂忽然飞入一只木鸟,落在案上。

郑冲一惊,很快便取出信件,看了一眼之后,脸色骤变,“大人,是神都天御院的帖子。”

女子转身,皱起眉头,拿过帖子,打开看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为什么这桩事情,在神都也闹开了?”

郑冲吃惊,正要说话,另外一只木鸟,也飞入大堂,落在案上。

郑冲强忍震惊,去取下那只木鸟上的信件,也是一份帖子,不过这一次,当郑冲打开,看到落款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愣住了。

“是哪个衙门发来的帖子?”

看到郑冲这个样子,女子赶忙询问。

“是……镇守使大人!”

这大梁朝的李镇守使可以有无数个,但镇守使却只能有一个。

那位统御大梁朝上下无数镇守使的男人,不仅权柄极大,而且还是天下武夫心中神明一般的存在,在大梁朝,只怕是除去北境的某位大将军,便再也无人能在武道境界上和那位镇守使大人比肩了。

“说了什么?”

女子摊开天御院的帖子,上面的意思很清楚,朝廷已经知晓天青县发生的事情,责令渭州府天御院协同镇守使衙门将那镇守使务必押送到神都送审。

而且这帖子发出的同时,神都已经派遣强者前往渭州了。

郑冲同时打开那神都镇守使府发出的帖子,里面的意思也是一样。

而且镇守使衙门也派人来渭州了。

两座衙门的意思很清楚,就是不管如何,都要将那个少年带到神都,为此好像他们甚至不怕得罪那几座方外宗门。

大梁朝何曾如此行事过?

这件事彻底闹大了。

这是女子和郑冲此刻一同的想法。

这两座衙门,是大梁朝同方外修士打交道最为频繁的衙门,而如今,在事情尚未清晰之前,竟然共同发帖,可想而知,这意味着什么。

女子深吸一口气,靠在案上,事到如今,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她,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个少年的身后,当真站着某位了不起的存在吗?”

可是怎么会?

如果真有这么一层关系,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天青县镇守使?

……

……

马车重新从谢氏的宅子回到了南湖之畔。

进入书院的时候,学子们没有去关注马车,道路两旁声音嘈杂,响起的皆是议论之声。

“听说了吗?在渭州有位镇守使杀了四位修士。”

“渭州?这么远的事情,怎么传到神都了?”

“不太清楚,但好似其中定有缘由,按着大梁律,那位镇守使得到神都受审才是。”

“那方外宗门呢?他们嚣张跋扈惯了,难道会让镇守使衙门那边把人带回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若是这桩事咱们不知道,那么人带走也就带走了,咱们大梁朝难道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可如今咱们都知道了,若是人还是被那些修士带走,大梁朝的脸面置于何地?陛下的脸面,又在什么地方?”

“只是即便如此,只怕也不好做吧,其中的黑黑白白,还不是那些大人物说了算,即便那镇守使无罪,难道朝廷会愿意为了他而开罪几座修行宗门……”

马车缓缓驶过道路,车厢里的少女很平静的听着这些嘈杂的声音,如今书院都在议论起这件事,也就证明神都到处都知晓了。

因为神都知道了,所以他有了生机。

只是一切都还是未知。

他能不能来到神都,来到神都之后,他又是否能活下来?

她思绪复杂,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已经冷了的红薯,轻声道:“当下,我只能做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