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第一难肉山扑城（一）

恒元真人，傅玄星师祖，玄微派第二代掌教。作为东莱绝顶天才，在同辈忙着渡雷劫时，他已经开始研究火劫。如今，他即将引动风劫。而且恒元真人之才情，天下人共睹。将“太玄天书”重新推演，并提携徒孙东墨阳修行天书道法。此等人物如果对自己下手，自己能逃过吗？东方芸琪蹙眉不解：“按照外界传闻，道兄在诸位劫仙前辈中，与太玄一脉交情颇深。”“是啊，正因为我和恒元真人打过很多交道，才知晓此人的魔性之可怕。”魔性，心念偏执而有损道心者，为魔。有人贪图寿命，有人喜欢钱财，有人喜好女色……伏衡华的魔性是傲慢，过分傲慢偏执，就是他的魔性。而对于恒元真人，复兴太玄道统已成其执念。正是通过这一执念，他将魔性幻化天魔，修成仙魔阴阳法度。“他以太玄道德之法压制魔性，可阴阳本是一体两面。道念壮大，魔性随之壮大。如果其魔性一面压倒……”东方芸琪的眼神望着伏衡华，带着莫名意味。“——”伏衡华话语一顿，没好气道：“说他呢，你看我作甚？”“你此言不错。道魔本在一念，若是魔性放纵，纵是道德真仙也会一念成魔。”目光继续在伏衡华身上来回扫。衡华白眼，假装没听懂，继续道：“如果其魔性爆发，无法度过天劫。彼时你我又返还东莱，恐怕性命难保。”取二圣之体，以度天劫。如果消息传开，伏衡华二人的处境可就艰难了。“月为先天之规绳，阴阳合一之物。”太阴虽然被视作阴之极致。但阴极而生阳，太阴星本身也可供阴阳道修士参悟。挖“太阴圣心”入药、炼宝，可增加渡劫几率。“我的造化圣心更不用说，”伏衡华划破手指，一滴血落入“息肉”。嘭——息肉暴涨数十倍，上百条微小肉缝迅速长出眼睛，险些将书房填满。东方芸琪挥挥手，血月华光笼罩。息肉再度灰烬，又只剩下一小团肉沫。“你知道吗？我虽然只完成‘圣心’，但这些日子以来，‘造化真血’不断在体内循环。我感觉自己的筋骨、皮肉进行崭新蜕变。”名副其实的唐僧肉。谁不眼馋？这不，蒲河魔帝已经盯上他们了。甚至这七度伐城，也是魔道内部的一次战利品划分。七波伐城各有主持者，谁完成伐城，谁就有资格占有一颗“圣心”。另外一颗圣心以及诸多仙器，则交给三位魔帝。看到衡华血液的变化，东方芸琪喃喃道：“活死人、肉白骨。你这造化圣体该不会……”衡华默默点头。“取我圣心者，纵然身陨天劫之下，也可仰仗‘造化’复活一次。”对无数畏惧天劫之辈，这是何等珍贵的材料！“所以，我们返还东莱之后必有风波。我们需要设法保护自己。”目光眺望门外，少女道：“一如此例？”建立玄元城，汇聚南洲气运于身。二人相当于得到一张免死金牌。魔道对他们动心思，也要先设法破城，散去他二人身上的气运。否则气运眷顾之下，必可逢凶化吉，得南洲天道庇佑。少女问完，又自行摇头道：“东莱不比南闫。此处遭逢劫难，你我可行使圣道，匡扶正道。但东莱……”东莱道德大昌，他二人立哪门子圣？“何为圣道，随世而易，与道同行，即为圣也。”衡华笑道：“我等只消顺应大道，回东莱后行使几桩大功德之举，自可得气运眷顾。”所以，你才要我去太阴府吗？太阴府一脉单传，却气运绵延。除却天书道统镇压气数外，更大缘故便是“太阴府”担负“守月观星”之责。守护魂海星天，维护东莱命星运行。这是当之无愧的大功。“那你回去之后，又打算如何？”“我会去遗洲。那边，有一件我的功德。”东方芸琪恍然：“的确，那事非你不可。如能做成此事，立东莱万世之功。”“所以，要好好在南洲行道。我打算离开之时，以善功折抵，谋求玄黄之气。”玄黄之气，伴随神洲地根而生。东莱各大步仙洲下，皆有玄黄之气镇压。衡华欲取玄黄之气，其用意不言自明。“那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解决即将到来的‘肉山’了。不过你在‘九重天’折腾那么久，准备应该足用？”“莫说第一波，前三波攻势都可轻松抵御。”……造化九重天。洪昌乙拖着沉重的步伐，从第九宫出来。终于……终于打过去了！门口，傅玄星、段巽等人正聚在一起研讨。“你这次还是用太阳真火过的？”“对，衡华教的九阳真法真是太爽了！配合前八宫的‘玄火台’，火威翻倍。每过一宫，我只需要立下‘三阳法’，就能轻松轰杀宫殿里的所有敌人。就算最后对抗十二倍魔影，我也能抗住。你呢？南明离火？”傅玄星默默点头：“是啊，南明离火。也幸亏我们太玄道统讲究平衡，我兼修水火之法。换成钟离老兄……”“人家也有‘紫皇秘法’。瞧你们说的，他好像只有‘水剑’似得。”洪昌乙走过去说话。不知为何，从去年到现在，五个季度的天宫加持，统统都是与火法、纯阳、破邪、净祟有关。如仙藻宫诸女，对此大为不满。好几个季度下来，除却东方芸琪能仗着神通，不借助任何“天宫祝福”强败“三十二倍元道魔影”。其余诸女都饮恨前八重天宫，根本见不到第九重魔影。当然，也跟她们根基与寒冰、太阴一系过于贴合有关。“说起来，为何连续五个季度都是火系加持？按往年惯例，连续两个季度的加持相类，接下来就会改了啊？”每次改变天宫加持，都是一种引导。驱使修士们去琅环馆听课，学习新的道法，以应对九重天内的敌人。一季度，敌人配置一换，如同课后作业一般，尽可能拉着修士们提高水平。这几十年间，九重天试炼屡立大功。很多时候，九重天刚更新配置，引导大家学习一个新法术。紧接着，大家在实际与魔头交手中发现，他们学习的道术恰好克制魔道一方的新计划或新秘法。魔道一度怀疑有内应私传消息。幽玄少君吵吵着要将泄密者挖心斩首，在魔道屡屡展开大清洗。但最终，也无法找出内应。根据星罗魔宫以及赤渊道派的推测。之所以伏衡华能料敌于先，可能是八卦河洛的推演之功。但这一次，接连数个季度要求大家修习火法、破邪法。但在与魔修交手中，并未建功。“这……”其他二人也搞不懂伏衡华的想法。傅玄星：“六哥如此做，应该有他的想法吧？我们静观其变即可。”……“哇——这里就是九重天宫啊。”旁边，突然传来少年的惊叹。傅玄星扭头望去，孙东阳在柯小红引领下，正好来到九重天宫门口。二圣离去后，他们带着那些妇人来到玄元城。请其他同伴帮忙安置，柯小红率先拉着孙东阳来“造化九重天”。“你不是自诩演法师吗？先来天宫试一试，看看能闯过几重。”孙东阳不住摇头：“柯姨，你又不是不知。我目前的演法功课只是‘读、看’，还不到实践呢。”演法师第一步，博览百家，开拓眼界。他这几十年除却在家里打坐炼气外，就是研习斗战方面的道书，阅览前辈遗留的战斗影像。真正亲自上前斗战，从未有过。“所以，你父母才让我领你来这里。九重天，就是磨砺你的战技。”傅玄星看着这一幕，心中浮现一丝滑稽。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年轻时候的伏衡华。记得祖父提及，六哥少时不喜斗战，他老人家就用“龙门”来磨砺他。“明白、明白。从这个季度的试炼开始，我要日夜研习战技——我跟母亲说过，等回家后，我要领着一块奖牌回去。”“奖牌？”柯小红轻笑起来。段巽三人听到了，也露出笑容。所谓奖牌，是每一个季度的通关凭证。打穿九重天宫，是一个筑基修为的小子能办到的？“柯道友，这是你家子侄？”柯小红是第一批加入玄元城的南洲散修，和东莱诸人也算是老相识。尤其是洪昌乙、段巽，与她又曾经患难与共。“是我一位姐妹的孩子。天天在家死读书，让我带出来见见世面。”“那倒不急着来九重天，先带他去城里转转吧。小孩子嘛，或许更喜欢热闹的地方。”孙东阳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没错。柯姨，带我去城里看看，我想买一副‘神将图’。”神将图？众人面色一顿，段巽似有所悟：“你小子声称要闯过九重天，不会是打算利用神将吧？”九重天试炼，是伏衡华留下的功课。但伏蓬明也从中发现商机。打不过试炼，自己又学不会通关的新道法？没关系，只要你有钱，照样可以通关！伏蓬明央求衡华，在每一季度关卡配置出来后，就会专门从万神图请来一尊道神。这尊道神匹配这一季度的天宫加持。只要培养到位，“道神”即可轻松通关。而如何算培养到位？首先，要花钱请“神将图”归位。可以直接购买，也可以在玄元城某些店铺升级贵宾赠送，还可以去赌池抽奖。然后，用伏蓬明专门推出的一类“颜彩灵丹”作为“神将图”的升级材料。还有匹配“神将图”的专属法宝、首饰。当所有零碎凑齐，“神将图”即可升格为“道神图”，能临时招呼道神法相为自己作战。孙东阳清楚自己战力弱小。所以，他打算走道神、道兵法。这种护法神不仅可以在“九重天”使用。在仙魔大战，同样是得力帮手。“当然！我在家中读书，对‘撒豆成兵法’颇有心得。神将图，不就是一种另类的道兵吗？只要我能培养大量的天兵天将，闯关又有何难。”他说完，见三人神情古怪。别说，这小子性情与伏衡华还真有些相似。……琅环书馆。东方芸琪道：“此子就是你挑选的应劫之人？”“一个候选罢了。第一波伐城，先看看他的成色。”二人注视下，看到洪昌乙三人与柯小红、孙东阳一起去画斋买“神将图”。但神将图价格昂贵，最终孙东阳选择拿灵玉去抽奖。东方芸琪：“你不帮帮他？”暗中给他塞一卷高品质的神将图？衡华摇头道：“此子之所以立志演法，是因为其父二十年前来玄元城，买下我一本年少时的手书。里面记载我的部分修行心得，以及‘撒豆成兵法’的修行理念。”一如曾经，沧澜子的游记对伏衡华开悟启发。伏衡华的这本手札也对孙东阳造成莫大影响。某种意义上，孙东阳算是伏衡华的记名弟子。而伏衡华之所以想要观察孙东阳，是为了玄元城的未来。东莱诸人回归后，玄元城总要寻一个新城主。伏衡华在南洲挑选不少候选，孙东阳正是其一。“培养一尊道神单通八宫，自无不可。但我的道兵法从来就不是单兵作战。这小子已经画出一卷《天兵天将图》。去抽奖，根本不在乎多好的奖励。只需抽一些天兵融入天兵图，即可编制成军。”东方芸琪了然：“你对付‘肉山之难’的法子？”第一波伐城由元山大魔君主持。可以预见，三百多座魔巢会全数降临。彼时魔龙兵何止万万数。自然，玄元城也需要守军。“随手而为。这第一波伐城，你我都无需真身出面，只看生君、血月尊即可。”伏衡华笑指着九重天道。“你不如多在这里上上心。”数十年过去，造化九重天已进行数十次循环。可每次新岁元日的“元道之影”，至今未能有人击败。结合一年轮回，四个魔影之力，又一次次记录对手们的战斗风格。黄婆灵神化身“玉皇”，每一次都能守擂成功。所谓的仙器奖励，自然给不出去。东方芸琪恼道：“你这厮仗着九重天宫地利。有本事，你我去月星打一架？”“嘿嘿……”衡华笑而不语，观看孙东阳抽奖。可能是无心无欲之故，孙东阳简单抽了几十次，不仅有二十张天兵图，还拿到一卷“景阳神将图”。“我记得这图是你自‘紫皇道法’衍生而出的道神降格而来？”“是紫皇帝君身畔的一尊护道神。可进化为丹阳帝君，是九阳君之一。”衡华笑了：“这敢情好。看来这一次攻城，可以让这小子力挽狂澜了。”屈指一点，造化玄气在二人面前袅袅升腾，旋即消失在冥冥之中。造化之妙，无形无相。当伏衡华作法后，孙东阳立时气运增长，多出一桩机缘。不久，他在奇玩铺淘到一个水盂。当用低价买回去后，却从那水盂中发现一大块沉底的“上乘颜彩”。灵元颜彩伴随“神将灵图”传播，逐步在南洲扎根。目前尚处于物以稀为贵的阶段，仅仅这一块遗落在水盂中的“乌天墨块”，便价值上千灵玉。孙东阳以此墨块兑换“颜彩灵丹”，足足花费三日时间，把《天兵图》升级为《景阳点将图》。金甲神将两侧各有十五位天兵，有射手、有枪兵，还有四个天兵骑着赤火天马。“成了！”孙东阳兴冲冲带着《景阳点将图》杀入九重天。第一宫，是一位修炼寒冰剑道的剑魔。他伫立宫殿中央，雪花飘飘。可当孙东阳进来，大殿角落冒出一座座玄火台。当《景阳图》激活，这一队天兵天将出现在孙东阳面前时，他惊讶发现自己所消耗的法力竟然少了三成。“是这些玄火台的效果？”火系、纯阳、伏魔类的道法消耗会削减？还有这等好处？孙东阳若有所思，想起手札记录的一种战斗方式。战斗之前，提前搭建“灵台福地”，以加强己方地利优势。“军略之道，无非天时地利人和。如果我在《点将图》进行升级，将点将用的金台一并显化，再附加相应的加持祝祷咒术，岂非能让道兵的力量进一步提升？”一边想，他一边掏出毛笔，在《点将图》上进行修改。“这家伙，太不把我当一回事了！”寒霜剑魔看到这一幕，心下暗怒。当即就是一套三元霜天剑诀扫过去。可没等靠近，景阳神将便率领天兵们展开攻势。孙东阳的确是个“纸上谈兵”的人。但他提前将一部分战斗学识传给神将。因此，神将拥有一定灵智，能指挥道兵攻伐。第一宫并不难，很快孙东阳就把剑魔击败。但他不急着离开，只是命令神将制服剑魔，继续任由黑莲绽放。少年席地而坐，专心改造《点将图》。剑魔心下暗恨：“好小子，我记下了！等你来到第七宫，我要你好看！”这剑魔是伏衡华当年从万剑山抓捕而来的魔修。这些年在玄元城开垦灵田之余，也会受伏衡华召唤，来九重天充当一下“陪练”。眼巴巴等着黑莲全数绽放，剑魔才松了口气，化作一阵寒气消失。“小子，有本事来第七宫，我等着你——”“那估计没机会了。这一季度，我应该过不去第七宫。”召回神将，孙东阳跨入下一宫。……剑魔从九重天脱离，一道神识迅速返还本体。此刻，他的本体正随着于小磊练剑。一百二十五位剑修结成剑阵，在于小磊引领下修习“先天剑道”。神识过来，他露出一点异动，立时引来周边诸人的注意。当于小磊目光投来，剑魔忙道：“老师，我送入九重天的神识回归了。”于小磊不再多言，继续练习剑术。如今以师相称，这些剑魔大半放弃魔剑之法，转修先天剑道。待众人练剑结束，一群剑魔围住于小磊。“老师，最近是不是要打架了？”“我瞧着，九重天已经五次没有改变加持。是不是有什么大行动？我们能参与吗？”“你们？”于小磊扫过这些跃跃欲试的剑修。虽然多年苦修、磨砺，他们的魔性削减不少，可剑修的好战却保留下来。“要是跟魔道斗法，你们能出手？还是老实随我一起种地吧。种地，也是一种修行。”“那是您的修行吧。”这群剑修和于小磊熟了，也不怕他恼，取笑道：“若非老师当年跑去寻东方城主斗剑，如何恼了大城主。被责罚在这里开垦铁田？”所谓的铁田，是伏衡华施加咒术的灵田。于小磊全力驱使剑气，才能在坚硬无比的铁田开出一条坑痕。而他所要种植的，则是一种奇怪的“铁疙瘩”。按照伏衡华的话说，这是于小磊的修行。什么时候能把铁疙瘩种出灵花，就算他修行圆满。可数十年下来，铁田只长出一根根笔直的铁杆，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若非云梦音、张曦月等人保证，这种子绝对无差，绝对可以种出东西来。于小磊都要怀疑伏衡华是不是故意坑自己了“胡说，我这是修行。什么责罚，没有的事！”于小磊自然不肯承认。他环视诸剑魔，气恼道：“快快，干活去。你们的田，看好了吗！赶紧回去看地去。”“我们都收割了。昨天刚刚和云仙子交接清点过，分毫不差。”一个剑魔掂量钱袋子，笑道：“工钱都发了。我们打算回头幻化一下，去云街逛一逛。”导魔归正，方是圣道。这些年在伏衡华的苦心安排下，于小磊将一众剑魔拉入先天剑道，也给予他们相应的“城民”资格。只是他们到底来历尴尬，不方便和仙道修士见面。所以每次外出，都必须幻化容貌，以免引起风波。闻言，于小磊皱起眉头，告诫道：“这几日，你们暂时不要出去，安心在这里看田。等外面风头过去，再出去转。”“真有事？难道要打起来？”众剑修来了兴致。“难道是魔道要打过来了？”同伴马上吐槽：“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还打算回去当魔修啊？”“那倒不是。但你们不觉得，多一些人过来帮我们种地，不是一件好事吗？”“咦？这倒是啊。如果这次攻城失败，俘虏一部分魔修——我们这边可以有人帮忙了！”看着这些曾经的剑魔，于小磊满心无语。一群粗神经的家伙，曾经的同伴要打过来，你们竟然没有半点想要逃跑，或者惊惶不安的情绪？该说这些剑魔的心性好，还是单纯的傻呢？就在众人说笑闲聊间，突然感到脚下晃动，众人连忙抬头。西方有阴影在蔓延，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每一次行动，大地都发出低鸣。“好大一座山啊。”“怎么瞧着，像是肉块？”“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太岁？”“你们都别动，安心躲着些。等我回来再说。”于小磊迅速起身，直奔城主府而去。肉山扑城，第一波攻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