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谋划（已修）

屠龙，自覆洲之后，东莱修士最具理想的三大志向之一。而比起天书编撰、飞升成仙。“屠龙”这个看似更容易、更实际的目标，却最难达到。在衡华放言后，五域领袖在博览会闭幕式当日，齐聚蟠龙金殿。第一届博览会顺利闭幕，伏丹维亲去会场主持仪式后，领孙儿伏衡华、叔父伏瑞应一同回到蟠龙金殿，与五域族长、宗主、岛主们一起开会。当三人落座，祝正明便迫不及待问：“叔父，你家提出屠龙之策，到底是什么意思？”伏家三人坐在主位。伏丹维居中，伏瑞应在左，伏衡华在右。恰好对应伏家三代权力交替，也向在场众人暗示伏家的未来掌舵人。伏丹维没说话，只是淡淡看向伏衡华。衡华起身，朗声对众：“延圣孽龙盘踞水底一千八百载，延水修士备受其害，代代英才殒命妖潮。且恶龙作孽，频繁编织阴谋，阴结水上恶种损毁延龙支柱，毒害各路同道。曾经的我家、祝家，以及不久前的天门岛都是明例。“若再拖延下去，我等一直被动防御，指不定他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或许是北域，也或许是中域？”众修沉思。尤其是北域三家和中域宗主们心中更虚。和其他三域由一方势力强势镇压全域不同。中北二域并无一个公认的领头人。若被龙王谋划挑拨，内斗必然会上演。“因此，我们需要主动出击。”赤坚子拧着眉头：“我记得，你和老薛写过文章，阐述神龙的物性为‘生命’。而一个拥有庞大生命力的存在死亡——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我们拿法宝砍，也砍不破他的龙鳞。”没错。如今他们所打交道的龙王，只是投影的神识。没有任何一位修士面临龙王真身。但从古籍记录看，以他们当今的法宝层次，根本无法伤害龙王。而即便龙王被打死了，影响也依旧还在。北海雷龙王的尸体便是一个例子。他死了吗？死了，真仙亲自下的手。可即便是死了，他的龙尸横在北海深处，仍时不时作妖。甚至眼下都有人怀疑，他的龙魂仍保留意志，谋求复活。真仙都无可奈何，他们又能怎样？最大的可能，也不过是让延圣龙王成为下一个雷龙王罢了。若是己方付出代价小，自然可行。若是付出代价太大，那还不如眼下一次次妖潮，慢慢拖着。只要拖到东莱再有真仙出世，局势也能好转。“前辈还记得我和薛老的文章。”衡华含笑道，“不错，龙是天地间生命力最为庞大的种族之一。但正因为他们生命力顽强，所以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将他‘杀死’。”神月宗主提醒：“仅杀死还不行。万一龙尸爆炸，狂暴生机散乱延水，怕是成为下一个赤藻水域，我们不能在此修行了！”不少宗门宗主、长老纷纷点头。这是关键。没有灵岛居住，他们日后怎么修行？伏衡华微微颔首，转而提及龙道人，讲述自己等人当年对付黑蛟大魔君的方法。当听到另塑龙魂时，赤坚子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你打算抹杀延圣龙王的意志，为他重新诞生另一个灵魂？”祝正明一琢磨，悚然望着伏衡华：“你打算给自己塑造天龙化身？”在场不少人暗暗皱眉。虽说，伏家祖孙已是当今延龙水域的最强高手。他们牵头主持理所应当。战斗胜利后，获取最大一份利益也属常理。可为谋划“天龙化身”而进行屠龙……我各宗各族的利益……我们犯得上为伏家冒这么大风险吗？衡华摇头：“区区一天龙，尚没资格做我的化身。”“咳咳……”听到左手边的咳嗽声，衡华话语一顿，转而道：“眼下东莱修真界最火热的生意之一，是龙兽买卖。净化、提纯后的龙血丹药、药剂，有助于修士参悟‘圣体’，增加渡劫把握。龙鳞、龙筋、龙角等材料，可作为上乘的炼器材料。龙肉和各类脏器，适合作为烹饪食仙的材料……“可当今各水域出产龙兽质量参差不齐，且对高等修士用处不大。如果我等能屠龙，并将延圣龙王分化为新的‘龙种’。即可让延龙修真界把持‘龙兽交易’的第一把交椅。”眼下，这项生意的龙头不还是你家？你家还打算如何进步？祝正明、杨慧媖等人一脸不解。天门岛主对此倒是颇有兴趣，请伏衡华详细谈论。龙血，不止对人族有助，灵兽一脉也很需要。“我打算将‘龙魂’杀死后，与玄微派高人联手施展秘法，将其演化为十二枚龙蛋。”听到这，赤坚子飞快看向伏丹维。他察觉伏衡华话语中隐藏部分信息。伏丹维与伏瑞应讳莫如深，绷着脸不吭声。伏衡华的龙蛋培养计划有些邪门。那是一门在伏家曾经尝试过的手段。让母猪性转受精，孕育子嗣。衡华私下与伏丹维商讨时，讲述过龙蛋培育的全过程。龙王生机过于庞大，生命信息库十分丰富。无法单一地抽取龙血，培育子嗣。最简单明了的办法：在龙魂死亡后，快速切掉龙根、阳囊以保留龙精。然后与玄微派联手施展“颠倒阴阳法”，将龙王化作母龙尸体。再以龙精受孕，把磅礴生机催生为龙蛋。“五域共分十二枚龙蛋，豢养真龙。自可消弭龙尸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何止是没影响。豢养一条真龙，对各宗各族而言，简直是无上利惠！衡华提及的龙血生意，他们也懂了。十二条龙王幼子，不论是抓去当种龙还是血库，都可以让延龙水域牢牢把握这门行当。甚至有助于五域各家的高人延长寿命，增加渡劫把握。萧正和与自家几位长辈交流后，试探问：“眼下龙兽生意以伏家为首脑。你家真愿意分割利益，与我们一同豢养龙蛋？”“自然，这件事，我家可以立誓。”伏衡华祖孙并不在意区区一项生意。而伏瑞应考虑族内态度，虽然有些摇摆。但当伏蓬明送上一份全新的“龙兽生意计划”，他也改变心思。优良龙种等级划分与评定。将龙蛋分散于各家，然后伏家作为裁判。给各家豢养的龙兽评定甲等、乙等，然后划定不同的价格。只要议价权在伏家，些许生意汤水给出去又如何？而且伏蓬明相信，自家兄长的造化手段在，自家的龙兽必能出产最高等的“龙产品”。届时将“甲上等龙肉”作为奢侈品倾销向白玱水域。再弄出什么药材养龙，母胎奏乐之类的噱头，何愁价格抬不上去？得伏家准确答复，在场众人不免大喜。屠龙是凶险事，但也是天底下利益最大的事。经过一番协商后，除却拥有宗师、劫仙的势力持有原初龙蛋。其他岛主、宗族也能分到龙蛋衍生而来的二代龙兽。既可充当坐骑护法，也可进行生意贩卖。各家协商妥当后，祝正明抚掌大笑：“旧龙死，新龙生，延龙定，天下安。好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刘家家主发问：“可——可具体的，我们要如何抹杀龙魂？”“强行与一条龙王对抗，我们当然无力。但诸位别忘了，他在封印之中，本体无法脱困。而想要对付一个无法脱困的存在，杀死他的办法太多了。”伏衡华取出一个卷轴，缓缓打开。“诸位且看，这是我伏家构思的‘七箭戮魂阵’。脱胎于天罡道法‘钉头七箭书’。”卷轴打开，顿时有阵阵凶恶之气灌入金殿。众修下意识张开护体灵光，各色宝光霞气在殿内交相辉映。仅阵法刻于卷轴，便有此等异象？众人心神震动，纷纷专注观看伏衡华的阵图。七箭戮魂阵规模庞大，西起天门岛，东临风门岛，以水火二门定南北，又将十二元辰岛屿化为支柱。神月宗主颤巍巍道：“你这阵法是作为‘四门八卦伏龙阵’的增补？”“不错，称作‘补丁’恰如其分。伏龙阵将龙王束缚，而这座‘戮魂阵’便是他的断头台。”衡华笑颜对众，心中对扶风仙宫的老祖宗送上一份敬仰。伏龙阵早在布置之初，便已为后人们埋下屠龙手段。老祖宗吩咐后裔留在延龙，果然是英明之策。论阵法，没有比传承扶风仙宫道统的东域六家更适合操控增添“伏龙阵”奥妙。萧正和：“所以，我们只要举延龙水域之力，为伏龙阵增添一重功能。就能杀死他的龙魂，让他乖乖成为十二枚龙蛋？”这……这也太简单了！这么简单的事，当然要干啊！“哼——小家伙，这事可没这般轻松，”一位宗师严肃道，“他本体无法脱困，但在我们开始布阵时，他必然有所惊动。”这就是“钉头七箭”的弊端。至强的杀伤力，携带着漫长的施法期。在二十一日间，龙王在生死关头绝对会展开前所未有的攻势，以求破坏阵法。“所以，这就是难点了。需要举全域之力，拖住二十一日的万妖猛攻。四门岛与十二元辰岛，这十六个阵法支柱必须无一折损。”众人的兴头有些冷却。没错，生死搏杀间，延圣龙王必然会倾力一战。这次所造成的死伤，必定比前番更甚。而让所有人都明白的一点。死在妖潮中的人，灵魂无法归天。魂魄被龙王吞噬，唯有龙王陨落才能解脱。因此，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干！为什么不干？虽然伏元道的复活秘术对屠龙之战作用不大。妖潮开启后，我们会不断死人。但只要龙王死了，我们就可以剖腹救魂，送其返还星天。而活人们……”鲍家家主站出来发言。其他四域修士看了一眼他，又瞥向阴家、程家，心下无语。你四家本就是一大家子，肯定站在一起说话。这托儿，别太明显了。不过鲍家主所言无错。要么拼一把，要么继续跟龙王慢慢耗。而等真仙出世击杀龙王，那时候的延龙各家凭什么拿战利品？“干了。”祝正明第一个附和。紧接着，赤坚子开口赞同。天门岛主、杨慧媖等纷纷同意。而眼看众人应下，衡华当即取出第二个卷轴。“那么，开始我们第二套方案吧。”“第二套？”“自然，”衡华打开第二支卷轴，看向祝正明，“屠龙是关乎延龙修真界的根本大事。我伏家主持此事，自当有万全之策。戮魂阵，只是其中一条方案。”……闭幕式结束。祖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无数会馆在万丈霞光中覆灭。伏家一众与傅玄星等人站在天洛宫眺望。仅祖木毁灭的这一幕，也可谓天下绝美的绮丽烟花。终此一生，未必能见一次。伏桐君站在他身边，低声问：“你觉得，他有几分把握？”“不知道。但……既然是六哥主持，想必这件事通过的可能很大。”“若这条龙真被杀了，届时你……”“我不知道。”被他人杀死的龙王，会不会被剑鞘收纳？自己会不会因为伏家帮忙的缘故，从而摆脱自己的宿命？又或者，自己本也是六哥计划屠龙中的一环，是最后的一把剑？……五域屠龙会召开七天七夜，古龙与风宣静便在一侧默默旁观七天七夜。伏衡华的十道屠龙策，三十六套更替方案，桩桩件件都是正道阳谋。无惧外泄，无惧龙王提前得到消息。只要按照他的计划来，九成把握可以将延圣龙王弄死。而亲眼看到伏衡华讲述那一套套后手方案，古龙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虽然他早有放弃延圣龙王的心思。但看到伏衡华的重重针对，也不免头皮发麻。换成自己困在封印内，怕是也难逃伏衡华三十六套方案的连环绞杀吧？“阁下这子孙，颇具邪性啊。”其余的不说，就那个把延圣龙王的龙尸变成母体，衍生十二龙蛋的念头，就不是正道人士该有的！“有吗？”风宣静神情淡然，“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罢了。他还小，不懂事呢。”呵呵……古龙嘴角抽搐，对这厮的护短很是无语。反正不是坑你家呗？风宣静旋即一笑：“不过，我这后辈的计划，倒也化解你我两家的一桩纠葛。”古龙脸色一变，若有所思。的确，龙族需要精英族人对付魔物。但这精英，是延圣龙王也好，是伏衡华十二龙蛋生出来的子嗣，其实并无所谓。“但愿此子有些分寸，龙兽买卖也不要太过分。否则，下次可就不是九龙闹海了。”风宣静缓缓点头。“十二龙蛋，贵族可带回去三枚。其他九枚在延水成长。或有一些挫折，但绝无陨落之厄。”龙王陨后，他自会登门带伏衡华前往天胥神洲。届时，龙蛋如何分划，自然会换一套方案。他有办法让所有人心甘情愿的接受。古龙得到承诺，也不再久留。仿佛再待下去，他担心伏衡华也开始谋划他似得。眼见古龙离去，风宣静松了口气。遥望蟠龙金殿，他心中大慰。有子孙如此，做长辈的太省心了。唔……只是孩子还是小，略有些不定性。应是长辈疏于管教的缘故，有点不稳重，沾染一点不正道的玩意。但慢慢改就好……对了，成亲之后人就稳重了。那件事，该好好帮他周旋才是。他亦没有过多逗留，径自返还天胥神洲，为伏衡华张罗“玄旦之盟”。……古龙接连出行三座海域。眼看黑夜当空，星月隐匿，他迅疾一口把身后二龙女吞入腹中，然后躬身道。“大佬，按您所言，已经办妥。”天魔黑雾徐徐飘动。幽暗无光的神力带着“隐秘”权能，遮掩自己与古龙的谈话。“很不错，干的好。”仅六个字，便让古龙心神一松。“安心。本座不会亏待有功之辈。你帮助本座将风家的小子劝走，回头本座送你一桩证道机缘。”“多谢大佬。”古龙顿时大喜。多少年了，一次次龙蜕，一次次沉眠苏醒。看着沧海桑田，自己却仍驻留在当今的境界。不是自己不够努力，而是证道之路过于艰难。纵然是海皇，面对自己这样在一次次战争中奋勇杀敌的股肱之臣，也无法给予证道的恩赐。但眼前这位大佬可以。狂喜之余，他也不免提醒道：“您若要对其下手，最好斩草除根。否则，他事后若报复起来……”至少，古龙便很清楚伏衡华的威胁了。黑雾中传出低沉笑声。“本座没打算害他，只是想要挪开几个碍眼的绊脚石，让本座的小道友顺利证道。呵——你也放心。证道机缘予你，届时你又何必担心他可能存在的报复？”但我真担心，你将我推出去当替罪龙啊。黑雾流转，一团凝聚无上魔力的宝珠徐徐飘出。“拿去吧。”不假思索，古龙当即吞下宝珠，并将宝珠送到腹内二龙女处。很快，二龙女被魔气污染，并腹部逐渐长大，孕育全新的龙子。古龙面色不改，默默调整自己腹内、龙女肚里的龙胎。黑雾再度传出轻笑，仿佛对古龙的小心谨慎不屑一顾。无妨，一枚小棋子罢了。只要不破坏自己编织的计划，随他折腾去吧。转眼，黑雾在日光出来的那一刻消散。来自黑暗的魔，自是不愿意多看一眼宿敌缔造的“发光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