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人情世故(二)

得克萨斯州东南部,休斯敦。

市中心西部,Memorial区PineyPointVillage,松林大道19号。

清晨~

昨夜的冻雨,让整座城市的空气中都飘荡着湿润和寒冷的气息。

大卫穿着一件厚厚的外套,告别了导师巴特莱教授,走到街边看着房子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对独眼安德烈斯感叹道。

“你居住在佛罗里达的时候,肯定没见过这东西吧?”

“是啊!”独眼安德烈斯点点头,看着屋檐下晶莹剔透的冰凌,笑道。

“我刚才还试着弄了一个,想要尝尝它的味道。。”

大卫咧着嘴笑问道:“它好吃吗?”

“一般吧,有些苦。。”独眼安德里奇斯有些夸张的苦着脸,摊手道。

“哈哈哈~”

大卫笑着摇摇头,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我们先回家看看吧。”

“OK~”

安德里奇斯坐进驾驶室,载着昨晚又在导师这里“忙”了一夜的大卫,驾车缓慢的行驶在湿滑路面上。

。。。

半个多小时后。

休斯顿西北部,小城亨普斯特德的东郊。

大卫站在农场度假屋前院里,看到爸爸老大卫刚巧从谷仓改建成的临时马棚里走出来,笑问道。

“您这是。。?”

老大卫举起手上几样工具,笑呵呵的道:“昨晚我担心这些马会着凉生病,给它们又弄了一个用油桶改造的取暖炉。”

“额。。”

大卫对爸爸居然会如此细心的照料马屁,感觉很无语的追上前几步,劝道。

“这几天的天气有些异常,您自己也要注意保暖啊!”

“我知道。”

老大卫拎着身上穿的外套,调侃道:“前天,你妈妈看完电视上的天气预报,就去给我们都买了新棉衣。”

“哦~”

大卫恍然的点点头,笑容里露出一丝温暖:“原来妈妈催着让我赶回来,就是想让我试试。。新棉衣?”

“对啊!”

老大卫打开门,示意儿子先进去,笑道:“你小子把艾达送回来,自己却一直住在巴特莱教授那里,打扰他的休息。。”

“我。。她。。”

大卫听到艾达的名字,顿时感觉很挠头的语塞了。

因为塞拉妈妈在打给他的电话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给自己换了发型艾达·普什克小丫头,自从跟着爸爸老大卫和妹妹莎洛尼亚过来做客暂住,就几乎没有走出过房间。。

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莎洛尼亚把饭菜送回房间里,看着艾达吃完后,再把餐具收回来。。

塞拉妈妈看到这小丫头的反常表现,也悄悄问过莎洛尼亚,她到底在房间里做什么。

莎洛尼亚的回答是:“她在房间。。”

大卫在电话里听到妈妈说~

艾达“躲”在房间里,用笔记录着自己按照电影《泰坦尼克号》的剧情改编出来的故事,立刻感觉头疼、牙疼、浑身疼。。

他与艾达比较深入的沟通过两次,也没看出来她是个热爱文学的人啊。。

怎么就忽然变成“狂热记录者”了呢?

大卫有些想不通,所以才在接到妈妈电话之后,立刻赶回来。

。。。

二层,莎洛尼亚的房间门口。

戴着牙套的小妹妹洛伊萨,噘着嘴拉住大卫的手臂,努力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你是不是要劝她回家啊?”

“自从她来以后,姐姐都变得不开心了!”

“姐姐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你不会让她一直这样住下去吧?”

“额。。”大卫翻着白眼想了想,伸手捏住洛伊萨的脸蛋,用自己的脑门撞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声道。

“Dearestloiza!”

“Iwouldliketoaddressyouforabriefmomentfiimay..”

“Now~Iwilladmitthatattimesicertainlydoappreciateanovelty,anunconventionalty,apeculiarityofform..”

“Butrhisisquitesimplyabirdgetoofar!”

“额。。?!”洛伊萨瞪着大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卫伸手把门打开一条缝隙,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

“大作家马克·吐温,曾在小说中提到一个引起过大讨论的情节。”

“一个商人坠楼,不幸离世。”

“银行家听说这个消息时,认为这个商人一定是承受不住巨大的财务危机压力,才会选择跳楼。。”

“精神科医生听说这个消息时,认为这个商人一定是长期处于高压工作状态中,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才会。。”

“报社的记者听到这个消息时,认为这个商人一定是自己在外面偷腥被妻子抓住,或者妻子在外面偷腥被自己抓住,一时想不开才。。”

“可当警方经过调查,公布出来最后的结果是~”

“商人只是醉酒走到天台上,不慎失足坠楼而亡。。”

大卫从门缝里,看到短发艾达坐在床边桌子旁的背影,没有去留意洛伊萨的古怪表情,再次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

“几十年前,二战结束了。”

“有一位法国富豪希望能在辽阔的非洲草原上,建立一个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

“可他的这个想法虽然美好,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因为他既想要不破坏非洲草原的自然环境,又想要能时刻近距离观察动物们的生活瞬间,还希望这些生活在草原上的野生动物不能轻易伤人。。”

“所以,他的这个想法谋划了几年,也没能实现。”

“直到某一天,他去朋友家做客,谈起这个令他苦思无果的计划时,朋友家的佣人忽然说~”

“你为什么一直想把大草原上的动物关进笼子呢?”

“你只要在吉普车上安装坚固的防护栏,你的这些计划都能实现了吧。。”

“而那位法国富豪和朋友听完后,本应该惊讶于佣人思维敏捷,帮他们找到了最佳的解决方法。。”

“可他们却严令佣人忘记自己所说,把这个天才的点子据为己有了。。”

大卫把手放在洛伊萨的肩膀上,看着她正在慢慢“长开”的小脸,微笑道。

“环境,可以改变人的性格。”

“性格,决定了人的生活习惯。”

“习惯,又能慢慢改变环境,影响身边人~”

“但这一切,都需要你先明白!”

“监牢与枷锁、恐惧与痛苦,都无法困住一个人!”

“能够真正困住人的。。只有自己的内心!”

“只有你真正想要做出改变,你才能发现身边的爱和希望~”

“洛伊萨!”

“你懂了吗?”

“。。”

已经开始进入青春期的少女洛伊萨,歪头看着哥哥大卫的眼睛,笑容有些古怪的耸耸肩。

“好吧~我今后不会了。”

“OK!”

大卫有些哭笑不得的轻轻摇头,摆摆手道:“我的导师巴特莱教授,非常喜欢吃苹果味和樱桃味的。。”

“你去告诉妈妈和莎洛尼亚,多做一些小点心给我带回去。”

“哦。。”洛伊萨向那条被打开的门缝,挤了挤眼睛,转身小跑着下楼了。

大卫站在原地,表情慢慢变得有些无奈。。

洛伊萨的姐姐莎洛尼亚,今年已经16岁了,正是少女情思萌动年纪。。

她偶尔看向大卫的目光里,那种快要“拉丝”的眼神,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

这要是在一百年前,16岁的女孩儿可能已经生孩子了。。

所以爸爸老大卫和妈妈塞拉,才会先后试探着在儿子面前,提起莎洛尼亚。。

大卫也曾自问过,很确定心里对越来越漂亮莎洛尼亚,丝毫没有那种感觉。。

可要让他慧剑斩情丝!?

Emm。。

大卫一想到要面对莎洛尼亚,说出一些令她少女梦碎的话,顿时又感觉头大了几圈~

。。。

房间里。

短发艾达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暗自苦恼的大卫,微笑着低声道。

“我马上就要写完了。”

“写完了,我就回家。”

“唔。。”

大卫有点惊讶的看向艾达,迈步走进房间,说道:“我让托比,去书店里找到了一本沃尔特·洛德编著的《此夜永难忘:泰坦尼克号沉没记》送给你。”

“还有那部二十多年前拍摄的电影《冰海沉船》,我暂时还找不到胶片。。”

“如果我在洛杉矶的朋友找到它了,我会把它买下来送给你。”

“谢谢!”短发艾达,似乎在只有他们两人相处时,更愿意开口说话了。。

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笔,小声说道:“我还是更喜欢这个故事里面的杰克与罗斯(肉丝)。”

“特别是那句:yourjump,Ijump!”(译为:你跳我也跳,生死相随。)

“额。。”

大卫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走到床边坐下来,耸耸肩道。

“Awoman‘sheartisadeepoceanofsecrets.”(译为:女人的心,是一片秘密深海。)

艾达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条敏感“神经”,笑容更加灿烂的接道:“Weaiewomen.Ourchoicesarenevereasy.”(我们是女人,我们的选择从来都不容易。)

“Tomakeeachdaycount.”(译为:要让每一天都有所值。)

“。。”大卫没有看艾达的侧脸,而是转头看向窗外,双臂向后扶在床面上,低声说道。

“Willyougivemeachancetolive?”(译为:能不能给我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艾达的笑声犹如银铃一样清脆,笑道。

“Alllifeisagameofluck!”(译为:生活,本来就是全靠运气。)

“这句话虽然显得有些片面,可它也很真实。”

大卫也笑了,接道:“Iamthekingofthewarld!”(译为:我是世界之王。)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短发艾达的大笑着扭头看向大卫,眼神里闪烁着亮光,轻声道:“谢谢你给了我这张船票。。”

“它将是我一生中听过最美好的爱情故事!”

大卫收回双臂,故意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问道。

“难道。。只有这种经历过生死离别的爱情,才能令你终生难忘吗?”

“呵呵~”

他站起来走到桌边,用手指敲着桌面,提醒道。

“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可大多数人的婚姻,都是与平淡相伴走完一生。。”

“历史,有很多值得我们去追寻的真相。”

“可它也只是历史,只是别人的故事,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你千万别像那位法国富豪一样,总想着既要。。又要。。还要。。”

“更不要让充满了矛盾的脆弱内心,把自己困在笼子里面,不敢走出半步。。”

大卫故意没有去看艾达的反应,迈步走到房门口,扭头看着地板,低声道。

“我曾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正午的太阳。”

“那时,我必须整晚工作,只能看到朝阳与夕阳。。”

“清晨的朝阳,光芒并不强烈。”

“但由于长时间工作在灯光昏暗的酒吧里,我的眼睛几乎退化成了鼹鼠。。”

“它被朝阳稍微一照,就会感到丝丝刺痛和酸麻。。”

“有些天,我在清晨下班时,甚至都希望看不到朝阳,看不到刺眼的光。。”

“后来当我回到公寓,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我忽然很后悔~”

“我觉得我的生活,不应该是这副鬼样子!”

大卫手握着门把手,轻叹道:“我自认为非常充实的生活,被朝阳一照,就像脆弱的幻影一般,被戳破了。。”

“人生,最多能经历一百多个盛夏与寒冬。”

“你可能会羡慕故事里的女主角肉丝,能够遇到自己的一生挚爱。。”

“可你一直把自己困在拒绝社交和沟通的孤岛上,只会让自己的交流能力不断削弱,更会让你逐渐丧失去感知美好、感受爱的本能。。”

“打开门,走出去~”

“拥抱太阳,认真交流。”

“这些,就是我能帮到你的全部了。”大卫说完,迈步走出房间,顺手把门关好。

“。。”短发艾达猛然转头看着那扇被关起来的门,嘴唇轻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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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州中南部,首府奥斯汀。

奥斯汀,得克萨斯州骑警司(TexasRangerDivision)总部所在地。

(注:也可以把它简称为:得州骑警TexasRanger。)

它是得州政府执法系统内部的一个独立执法单位,总计才200人左右,主要负责在州内协助警方侦办一切犯罪行为。

63年,肯尼迪总统在达拉斯遇刺后,FBI的人想要接手这件案子,都必须先让上头搞定得州游骑兵的人。。

曾经流传于米国西部旷野上的一句名言:上帝创造人类,柯尔特手枪使人平等。

这句话的由来,源自100多年前得州骑警的前身,得州游骑兵与印第安部落科曼奇人的一场惨烈战斗。

(注:2007年上映,由科恩兄弟执导的电影《老无所依》;2016年上映,由大卫·马肯兹执导的电影《赴汤蹈火》,都有得州骑警的重要戏份。)

(顺便说一句,电影《赴汤蹈火》的编剧泰勒·谢丽丹,还曾自编自导过《猎凶风河谷》,参与编剧电影《边境杀手》。

这三部泰勒·谢丽丹个人风格很浓的电影,都非常值得一看!片荒的朋友,一定不要错过。)

。。。

奥斯汀,圣萝莎大道上的一座保龄球馆里。

DA安保公司负责人劳伦斯,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科恩和豺狼打球。

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的老上司爱德华·B·崔恩,向老友丹尼尔·布珀,举起酒杯笑道。

“那群混蛋怎么看到我。。都像见鬼了一样?”

“哈哈哈哈~”老布珀举起酒杯,狠狠的碰了一下,笑道。

“他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当然会觉得自己见鬼了!”

“哈哈哈~”老崔恩心情畅快的干掉酒水,用手抹了干净嘴角,笑问道。

“你进来怎么样?也快退休了吧?”

“是啊~”老布珀抖动着有些花白的胡子,向后靠坐在椅子里,耸耸肩道。

“我加入骑警已经二十多年,也应该退休了。”

“嗯。。”老崔恩表示理解的点点头。

“你退休之前,再帮我个忙。”

“哦?说说看。”

老崔恩抬手指了一下劳伦斯三人的方向,声音低沉的说道:“背对着我们坐的那个小子,名叫斯迪克·唐·劳伦斯。”

“他是DA安保公司。。”

几分钟后。

老崔恩简单讲了自己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

老布珀听完后,表情很怪异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嗤笑道。

“你刚才说。。老板?”

“是啊~”

“他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老崔恩嘴角挂着微笑,表情很认真的又加了一句:“你的小儿子迈特,去了纽约之后一直没有联系你们吧?”

“DA安保公司的老板大卫,在纽约的人脉很广。”

“如果你想找到、联系迈特,或者只是想知道他的近况如何,这都非常容易。”

“打一个电话,耐心等待便可。”

老布珀,脸上没有了笑容。

他与妻子一共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

大儿子,因长期在国外工作,很少回来。

大女儿,跟着女婿前些年搬去了米国西北部最大的城市西雅图,也很少能回来看望父母。。

小女儿,更是找了一位阿拉斯加州的女婿,已经有六、七年都没回来过了。。

老崔恩提起的小儿子迈特,前几年也因为疯狂的迷上了摇滚乐,与家人大吵了几次后,偷偷瞒着家人办理了休学,跑去纽约闯荡。。

曾经热热闹闹的家里,如今只有老布珀和妻子两人,每天大眼瞪小眼,沉闷又平静的度日。。

老崔恩也知道,自己为了达成目的,故意提起朋友家里的伤心事,有些太自私了。

所以他干脆自揭伤疤,向老友聊起了自己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玛丽苏。。

又是几分钟后。

老布珀,感觉心里很平衡的忍不住笑问道:“玛丽苏,终于答应回来帮你们照顾农场了?”

“没有。。”

老崔恩无奈的叹道:“她还是想进电视台,去做一些幕后编导工作。”

“那你还准备为她。。找人帮忙吗?”

“不!”老崔恩很干脆的答道。

“我也想通了~”

“她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照顾她一辈子。”

“然后呢?”老布珀歪着头追问道。

“然后。。”

老崔恩露出一个坏笑:“我那位年轻的老板,刚好投资了一家纽约的电视台。”

“如果玛丽苏愿意去,他会帮忙关照一下。”

“额。。”老布珀,无语了。

“哈哈哈~”老崔恩很畅快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