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曾经斧刻

乌啼城往南,约莫百里。凶神斧刻退出更远的距离藏身。祂当然不可能真的信姜望的话。但预感告诉祂,肯定打不过姜望,所以没招。因此祂现在很纠结。既想赶快把石头找回来,又不敢有动作。不知过了多久。凶神斧刻仍未纠结出答案。可祂在某一刻忽然警觉。把自己藏得更深的同时,四下打量。有锁链轻微碰撞声由远及近。凶神斧刻立即打了个响指。场景变化。又到了祂主宰的世界。但饶是如此,凶神斧刻出于更谨慎考虑,还是没有现身。“自己人,别藏了。”虚幻的浓雾里走出堕落神只判官。肩上悬着的锁链撞出清脆声响。凶神斧刻仍在暗处眯眼瞧着。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当是谁,原来是神判官啊,既已堕落,按理说,的确是自己人,而据我所知,你在奈何海里那家伙的麾下效力,应该轻易不得登岸,冒着风险,莫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判官说道:“凶神蚩睨已死,堰山君也已陨落,我们在人间的力量锐减,因此需要斧刻的力量,而且,躲在奈何海里,比此处安全多了。”凶神斧刻略微沉默,随即笑道:“我不那么认为,既是需要我的力量,何谈安全二字?那家伙是比我强,但还没资格命令我,奉劝你哪来的回哪去,别妄想拿我当工具。”判官皱眉说道:“你可以不在意同族,却不想着为烛神报仇么?你这样一直躲着算什么?乌啼城里打得火热,你又出现在这里,虽不知具体的原因,想来也非出自本意,毕竟凑热闹这种事,与你无关,之后怕是很难再躲在垅蝉了,正好能去奈何海。”凶神斧刻却想到姜望,祂的确得换个地方躲,但也不想换到奈何海里。判官接着说道:“有关那个剑仙的事,我有了些线索,虽然烛神并非死在他手里,可也算有他很大功劳,就在乌啼城里,某个人与他存在关联。”凶神斧刻神色剧变。忽有黑雾翻腾。有玄鸦振翅而出。“是谁!”判官不动声色,说道:“李浮生,我一直在想法子注意他,乌啼城一战的前因后果,我亦算了解个三四,很确定他就在城中。”玄鸦忽而又变化成熊罴,冲着判官闷声嘶吼。“差点被你唬住了,你是想让我直接对那座城动手,惹出了事,不得不跟你去奈何海是吧。”判官耸肩道:“可我说的情况也是真的,如果你对这件事也毫不在意,就当我没说。”熊罴死死盯着判官,然后化作黑雾消散,出现在眼前的却是皮肤如石块砌成般的老翁,这才是凶神斧刻的真身,祂冷声说道:“如若骗我,你就回不去奈何海了。”判官笑道:“绝无半点虚假。”凶神斧刻说道:“你我道行差不了太多,想破虚而出没那么容易,老实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是真就罢了,是假,你便会见识到曾经的斧刻。”判官稍感意外。祂的确是故意激将凶神斧刻。因为奈何妖王说要让祂把凶神斧刻找到,但找到容易,怎么将其带走,祂确实有很认真的考虑,要说最有可能引起凶神斧刻情绪的,毫无疑问就是烛神了。祂没可能把烛神找回来。就得另辟蹊径。然后祂就想到了可能与当年那个剑仙有关的李浮生。但凶神斧刻会藏在乌啼城外百里,是祂未能提前想到的。只能说很凑巧。祂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结果,凶神斧刻的反应比祂预料的还要大。这就要直接去乌啼城搞事了。判官赶忙说道:“先别急!”凶神斧刻转头道:“你还想说什么?”判官讪笑着说道:“你之前那般谨慎,此时又怎的如此莽撞,就这样跑去乌啼城送死么?”凶神斧刻道:“除了那个姓姜的,其余人我不放在眼里,且真要豁出去,也不见得打不了。”判官默然。这性子转得也太突然了吧?看来凶神斧刻只听命烛神,却非字面意思那么简单。斧刻俨然是真的把烛神当作心里唯一的神,能为烛神报仇,祂自己的事皆然可以抛之脑后。要说烛神的仇家,自然是仙人。而除了仙人,就只剩那个剑仙了。至于那个剑仙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其实无法定论。仅仅是因为李浮生的剑意与其相似,更多可以解释为他的后人,不能一定说那个人还活着。但在奈何海里镶嵌在石壁上的剑鞘也被人拿走后,那个剑仙活着的可能性就变得大了些。非是凶神斧刻不敢对仙人复仇,而是妖怪一直也都在寻仙,除了前不久临世的佛陀,仙人们确实藏得很深,天下虽遍及城隍庙,可祂们也没找到真正的城隍。不论李浮生是否为那个剑仙的后人,确实是此刻摆在凶神斧刻眼前的目标。祂会情绪激动,变得不管不顾,实属正常。但判官却必须得再把祂往回拉一拉才行。毕竟是想让凶神斧刻去奈何海,不是想让祂死。最起码不能这么莽的往上冲。判官甚至都不敢告诉凶神斧刻,姜望有可能是仙人。只是一个与那个剑仙存在关系的李浮生就让祂变得这么刚,再加个仙,祂怕是得疯喽。“你先听我说。”判官苦口婆心道:“姜望此子确实很强,且乌啼城里人多势众,我观此战几乎止息,李浮生或许已离开也不一定,没必要冒太大的风险。”凶神斧刻皱眉道:“让我打的是你,不让我打的也是你,你莫不是在耍我?真以为我这些年过于低调,就变得毫无脾气?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判官笑着摇头说道:“我只是劝你冷静些,并非不让打,而是要有章法。”凶神斧刻道:“有屁快放!”判官闻言,虽然能理解,但对方转变得这么大,还真觉得有些不习惯。“我无法出手帮你,你要找出李浮生杀他,也不一定非得亲自去,就用你的能力,便可以做到,万一出了意外,也能全身而退,这才是万全之策。”凶神斧刻想想,确有道理。烛神是祂唯一可以豁出一切的存在,但世间仍有仙人活着,只是因为李浮生就彻底孤注一掷,的确不够冷静,就算是死,也得尽可能多杀几个仙。何况判官有没有骗祂还两说呢。祂刚才确实冲动了些。实为不该。便没说什么,就地捡了块石头,抬手刻画。赋予了比之被盗走的那块石头更多的力量。然后凶神斧刻就将石头奋力丢向百里外的乌啼城。接着转身看向判官,说道:“还是那句话,若你骗了我,后果自负。”判官说道:“李浮生的事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骗你,但我也得说一句,如果李浮生已离开乌啼城,你没能找到他,错不在我,等你随我去了奈何海,我自能向你证明李浮生的事。”凶神斧刻眯眼。祂觉得自己肯定被判官算计了。何况祂又不认识李浮生,就算李浮生从祂眼前跑走,祂也不知道。根本没法说李浮生在不在乌啼城里。但事已至此,祂也必然没法待在垅蝉。如果事情为真,祂亦懒得管被算计的事,如果是假,就算到了奈何海,祂想走也能走。判官则暗自松了口气。反正凶神斧刻只要动了手,在垅蝉就没有退路了。而且李浮生的事祂确实没撒谎。别的事......那就是另外的情况了。......李神鸢以言出法随隐藏身形以及气息,母女俩到了真正的乌啼城里。虚假的乌啼城是什么情形,真正的乌啼城也得是什么情形。否则事后一眼就会曝露。但真正的乌啼城里,可以把重要的物品先收好,有些人可以先藏好,当然最好是藏到别处,等风头过了再回来,房屋、街道什么的,就没办法保留了,必须完整复刻的被破坏。等解决完这里的事,叶副城主又回到虚假的乌啼城。首要目的是凶神斧刻的石头。姜望曾去见了凶神斧刻,暗中观察的叶副城主已获悉。所以她打算把石头直接给姜望。届时虚假的乌啼城会转换为真正的乌啼城,无论是谁,死了也会是真死。再接着,李神鸢就可以用言出法随,两人一块走。但叶副城主刚把石头扔给姜望,就有一股很强大的气息忽然降临乌啼城。她没有迟疑,立即让李神鸢用言出法随。然而李神鸢话音落下,两人却并没有直接消失。叶副城主面色微沉,喃喃说道:“果然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降临乌啼城的不是别人,正是曹崇凛。准确地说,是曹崇凛的真性。杨砚闭关,张止境也闭了关,黄小巢不知去向,剩下无论是帝师还是谁,都未必能解决需要张首辅求援的问题,曹崇凛要照看着陆秀秀,只以真性来,是目前最佳的办法。乌啼城虚实已转换,李神鸢的言出法随,在曹崇凛眼里,无所遁形,因而一眼就找到了叶副城主两人的踪影,直接隔断了李神鸢的言出法随。叶副城主只能说幸好动作够快,以虚化实这件事至少没有被发现。同样很慌的还有百里外的判官。咋就这么巧?刚把石头扔过去,曹崇凛来了?判官忙上前一把拽住凶神斧刻,“赶紧走吧!被他发现,我们就走不了了!”凶神斧刻却眯眼说道:“但来得只是他的真性,如果能灭其真性,也算是赚了吧?”判官傻眼。你谨慎是真谨慎,莽起来也是真莽啊。这话都说得出来?判官觉得自己是不是把凶神斧刻激将的太狠了?不应该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凶神斧刻说道:“你没看出来么?”判官茫然道:“看出什么?看出你疯了?”凶神斧刻说道:“我已观察此战很久,他们应是早有求援,姓姜的到处划水,在他真正出手前,局面是更倾向另一方,但曹崇凛迟迟没来,现在到了,却是真性,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判官是真不懂,毕竟祂对此战只了解个三四,也没有前前后后都目睹,“说明什么问题?”凶神斧刻道:“说明了曹崇凛的真身暂时来不了,所以杀他真性,不会引来他亲自出现,曹崇凛我们杀不了,他的真性还杀不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判官一想,还真有道理。但祂也更不懂了,说道:“烛神时期,曹崇凛还是个小修士,你怎么也会想着冒险杀他?”凶神斧刻说道:“你真把我当成胆小怕事的了么?平时没必要,我能躲就躲,可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你来找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们做事?”判官有些受宠若惊道:“话虽然没错,但你一下这么彻底,不仅是超出预期,还有点惊到我了,而且我得解释一下,是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并非让你帮我们做事,我们是对等的。”凶神斧刻说道:“我也还是那句话,隐藏的仙人,我现在没能力杀,当然,遇见了,能杀我就会杀,与那个剑仙有关的,我可以杀,就没理由不杀。”“你们想借我的力量,我也可以反过来借你们的力量,毕竟我还有很多事没做,你们都死了,我也不会想死,曹崇凛的真性,你若是仍顾虑不敢杀,也与我无关。”凶神斧刻把话说得很干脆。等若明说了,你们出事,我绝对先跑,不会与你们同生死,甚至为了活命,落井下石都有可能。判官也只是微微语塞,便笑着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些妖亦当如此,你怎么想就怎么做,我不会有什么意见,现在为今之计是加快漠章复苏的进程,不需要你特别做什么。”祂看向乌啼城,眯眼说道:“曹崇凛的真性......试试倒也无妨。”“但我们得先做好跑路的准备,毕竟为此葬送自己的性命,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