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深不可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刚刚好像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吧?”胡先生笑着回道。“可你不是也说了,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你即可以是胡先生,也可以是李先生,亦或者是王先生吗?所以,我想你应该清楚我在问什么?”不想那胡先生却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如果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那么你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还是那本书的来历呢?”此话一出,李墙便下意识地问道:“你知道那本书的来历?”“当然,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明天上午九点,我在百老汇大厦605号贵宾套房等你,想知道的话就一个人来,千万别刷什么花样,不然的话……我保证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本书的来历了。”“你人就在这里,为什么还要等到明天?”“因为……”话没说完,咖啡馆的门就被粗暴地撞开,紧接着一伙穿着便装的日本特务便走了进来。“岩井公馆?”“好眼力!你怎么知道是岩井公馆的?”“少来,谁不知道整个上海滩只有岩井公馆的特务出门穿便装?看这架势不会是来找你的吧?”不想还真就被李墙给说中了,话音未落,那伙人便已然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分别打量了两人一番之后,才开口对胡先生问道:“你就是胡越明,胡先生?”“不错,正是。”“馆主有请,麻烦胡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胡先生听了也没有反抗,只是一脸抱歉地对李墙说了一句“那在下就先失陪了,明天见!”,便十分配合地起身跟这那伙特务离开了咖啡厅。回到明公馆,李墙本打算跟明楼说说胡先生的事,不想却听达叔说,明楼又被一个电话给叫到政府办公厅去了。于是只好作罢。而海棠一见到李墙回来,便立刻上前问道:“怎么样?见到周太太了?她怎么说?”李墙则耸了耸肩,“周太太没见到,倒是见到了周小姐。”“周小姐?你是说之前的那个周慧海?”“嗯。”李墙点了点头,随即便将自己在咖啡馆的遭遇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包括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胡越明。“你等一下,什么周慧海,筱玲红,还有胡越明的,我怎么越听越湖涂了?”“别说是你,就连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现如今我是既要跟进金老跟兴亚院的谈判,又要帮忙追查那本《红星照耀中国》的主人,还要曝光周佛海的秘密情人,甚至还要分出精力去监视那个周幼海,我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话音未落,海棠便赶忙安慰道:“不是还有我呢么?监视周幼海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给我就好。”“可以是可以,不过听说那小子的反侦察意识很强,所以你可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然而海棠确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办事,你就放心好了!”“好!”说着,李墙便从行李箱中掏出了一只袖珍相机,递到了海棠的手里,“喏,这个给你,多拍一点照片,此外,除了监视周幼海以外,你还要多派点人跟踪一下周佛海,想办法搞清楚他把那个女人藏在哪了。”“嗯,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说到这,海棠才好像突然响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们都出去了,她怎么办?”“谁?”“别跟我装傻!还能是谁?当然是楼上那位了。”海棠用手向上指了指说道。“你说望舒啊?”“还望舒?叫得还真是亲切啊!不过没错,我说的就是她!”“放心,有人会替我们看着她的。”正说着,门外便突然传来了汪曼春的声音,“杜小姐,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啊?”此话一出,顿时就把悄悄熘出房间的松冈由衣给吓了一跳,急忙摆手解释道:“汪姐姐,你别误会,我……我只是肚子饿了,像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看来是我们招呼不周了,竟然让客人饿了肚子,真是不应该,这样好了,我现在就让达叔开火,给你做点夜宵送到房间去。”“这……也太麻烦你们了,我还是稍微忍耐一下好了,而且其实我已经不是很饿了。”“那只是你饿昏头的错觉而已。”“可是……”“好了,杜小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虽然你是客人,但明家也有明家的规矩,所以还请你先回房间去吧!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那……好吧!抱歉,打扰你休息了。”说完,松冈由衣便对汪曼春微微鞠了一躬,回房间去了。达叔则一边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一边向汪曼春请示道:“大少奶奶,那宵夜还要准备吗?”“那当然了,赶紧开火把达叔,做好了就给她送过去。”“是!”达叔说完便转头进了厨房,而汪曼春则是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李墙的房门,然后才放心地回房间去了。然而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则全都被李墙和海棠两人听了个真切。“怎么样?现在你应该放心了吧?”海棠则连忙点头“嗯”了一声。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李墙就按照约定,准时来到了百老汇大厦。“601,603,605……应该就是这里了吧?”李墙看着面前那扇挂着605号牌子的房门前自言自语道,随即便上前敲了敲门。然而等了许久,里面却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李墙又敲了几下,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安静。难不成是自己搞错了?还是说,那家伙昨天被带去岩井公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脱身?亦或是这本身就是一个骗局?自己着了他的道?就在李墙站在门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铃声响起,一个熟悉的灰色身影便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非是旁人,赫然正是胡先生。只不过此时的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想必应该是一夜没睡了。“不好意思,计划赶不上变化,回来晚了,不过好在你还没走,否则恐怕我就要被你当成大骗子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你再晚几分钟的话。”胡先生听了则笑了笑,随即便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将李墙请了进去。“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不必了。”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李墙给打断了,“我有个习惯,在外面从来不喝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好习惯!”胡先生一边说一边像昨天在咖啡厅里那样,从容地在李墙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李墙则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随即便略带催促地说道:“胡先生,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我最讨厌的就是浪费时间,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本书的来历了吧?”“当然,当然!”胡先生连连点头说道,紧接着便颇有感慨地回忆道,“说起这本书,跟我还颇有渊源,为了搞到它,足足花了我两根金条呢!”“真没想到,胡先生竟然也对这种书感兴趣啊!”胡先生自然听得出李墙话里有话,然而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而是坦然承认道:“这么跟你说吧!我呢,曾经是左派人士,跟红色阵营的诸多高层也打过交道,所以,才会受人所托,花重金搞到了这本书,几经辗转才送到了我那个朋友的手上。”“你说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姓萧,名叔安。”“萧叔安?”李墙听了不免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看来你那个朋友真的是遇人不淑,这么轻易就被人给卖了。”然而那胡先生却一脸无所谓地回道:“这算哪门子的出卖?我想我应该跟你说过,这名字啊,不过就是个代号罢了,你真的以为仅凭一个名字就能找到他的人吗?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听到这,李墙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摆了一道了。可即便如此,李墙却还是强压着火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后来呢?”“后来,我记得他把那本书送给了他的一个学生,后来那个学生又去了日本留学,阴差阳错之下跟周佛海的公子成了朋友,并在回国之前,将那本书送给了他留作临别纪念了。”听到这,李墙的眼睛便是一亮,赶忙追问道:“知道那个学生叫什么吗?”“他叫陈国祯。据说在日本的时候,他经常对周幼海说的一句话,便是‘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只要你不做汉奸,没有人会看不起你!’,现在看来,这句话对他的影响,应该还是很大的。”“陈国祯……这个人现在在哪?重庆?延安?香港?还是上海?”不想胡先生却只是摇了摇头,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据我所知,他在回国一个月之后就被日本宪兵逮捕,没过多久就病死在狱中了。”“那……他的家人呢?”“都在香港。”“好吧!最后一个问题,还请胡先生如实回答,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不错的问题,但是很可惜,答桉是否定的。”说着,便也学着刚刚李墙的样子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好了。中午还有一场重要的宴会,我总不能就这个样子过去,那可就太失礼了!所以明先生就请回吧,恕不远送了!”“重要的宴会?有多重要?”“今天可是柴山中将入主梅机关的大日子,连我这样的小人物都受到了邀请,明先生不会不知道吧?”别说,李墙还真就不知道,这也难怪,毕竟按理说自己这个时候本不应该出现在上海的。想到这,李墙也没说什么,便起身告辞离开。可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敲门声便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老师,您在吗?”怎么是他?尽管还隔着一道门,但李墙却还是认出了那个声音,赫然竟是自己的监视对象,周幼海!在看那胡先生,显然也被这突发状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眼神中更是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快步上前,打开了房门。“不好了老师……”一进门,周幼海就语气急促地想要说什么,然而才刚开了个头,就主意到了房间里的李墙,于是索性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脸警惕地对李墙说道:“这位先生看着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李墙也不隐瞒,笑着回道:“周少爷真是好记性,那天你被谢区长从杭州送回来的时候,我也刚好在现场。”此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便更加紧张了起来。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胡先生主动打破了,“幼海!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连挚友的遗物都保管不好,你跟我实话,你是不是把那本书给弄丢了?”只一句,就把那周幼海给吓了一大跳,先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墙,又看了一眼那已经脸色铁青的老师,整个人一下子就慌了起来,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老……老师,您……您听我解释,学生……学生……”“够了!我可不想听你的解释,有什么话,你还是留着跟这位明先生说吧!”此话一出,别说是那周幼海,就连李墙也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即便有些意外,但还是心念电转,以最快的速度想好了一套说辞,面色平静地对周幼海说到:“周少爷,可否请你解释一下,《红星照耀中国》这本书是怎么来的吗?”然而那周幼海刚要开口,李墙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周少爷,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私藏禁书可是重罪,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啊!”周幼海也不傻,敏锐地抓住了李墙刚刚那番话的漏洞,紧接着便连消带打地反问道:“明先生是吧?拜托你搞搞清楚,政府明令禁止的是《西行漫记》,与《红星照耀中国》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