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代价是什么
“不行。”
开什么玩笑。
秦凯旋突然想起了什么。
“难道你从第一局开始就忍到现在？”
舞雩沉默不语。
“你这人…”
王雁扶额。
只不过是游戏而已，用得着这么拼么。
“好吧，我们继续比赛，但是我只允许你打第三场。”王雁说。
“队长？！”
“你有带卫生棉条吧，陈怡。”
“带是带了……”
“教她怎么用，我们二十分钟后上场。”
王雁趁舞雩不在的时候，拉着三人来到外面。
“过会我会注意她的状况，你们看我信号行事。”
第二局很快就输了，第三局中期，王雁看着舞雩的侧影，无奈的叹息。
最后一局，所有人打的都不好。
风吹进窗户，吹动少女的发丝。少女低下头，发丝挡住她的眼睛。
“舞雩？”
酒店里，正收拾行李的王雁回头。
房间里，舞雩坐在床上，看着地板。
少女身侧的双手握紧。
不甘心。
“如果我能再忍一下，就能赢下最后一把！”
好不甘心。
看着眼角浮现泪珠的她，王雁微微摇头：“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也进不了决赛。大家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人会责怪你。
舞雩用两手手背抹眼泪，整个眼圈都红了。
“如果，如果我再努力一下……大家明明都那么想要这个冠军……”
王雁一愣。
这孩子明明认识她们不久。
平时只跟她们聊游戏上的事。
但是，她们的事，她其实一直看在眼里么？
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啪，门开了，张晨焦急的往房间里看去。
看到抽泣的舞雩，他反而松了口气。
“呼…还能哭就说明没事，你这人真是的，太让人担心了。“
夏池初啪的一下又把门关上，独留张晨在门外面叫骂。
“让我进去啊，喂，开门！”
第一次见她哭啊，张晨想，她伤心的时候是那样的啊。
“亚军也不错，我已经满足啦。”
秦凯旋走过来安慰她，但声音有点哽咽。
“那你哭什么。“夏池初说。
原来，秦凯旋哭的更惨。
“少说点会死啊夏池初！我，我这是高兴的泪水！“
陈怡抱了抱她，结果她哭的更凶了。
小小的房间里，舞雩低着头坐在床边，秦凯旋哭的陈怡肩上都是鼻涕，陈怡皱着眉又无奈又慈爱，夏池初神色平淡，年纪最长的王雁温柔的看着所有人。
-
三个月后。
张晨来到俱乐部，正好看到收拾东西的KA众人。
“我说你个学生天天不做作业跑我们这，成绩要不要紧么。”
“我是诸葛亮一样的人物，不用学也能考班级前十。”
张晨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要多欠有多欠。
秦凯旋心中暗骂他傻逼，说道：“舞雩在跟墨凯教练谈事情，你最好别去找她。”
“那怎么行，她拿了奖金和工资要请本大爷吃饭的。”
大家都无语了，什么究极软饭男。
张晨想起KA解散的事，说：“对了，你们解散了是吧，聚餐记得叫我，我可是你们后援团团长。”
会叫你才有鬼啊，夏池初表面微笑，心里向佛祖祈祷赶紧派泥头车把这人创死。
君舞雩和母亲来到俱乐部，签字确认文件后，她让母亲先回去。
她来到墨凯面前。
“如果你还要提那件事，我还是会这么回答你，KA已经结束了。”
她看向办公桌上的杯子。
“不是的。”她说：“我想参加GDG的试训。”
墨凯看向她。
“是有人让你这么做的吧？”
君舞雩沉默。
墨凯猜的很准。
昨晚，舞雩为KA解散的事耿耿于怀的时候，张晨没心没肺的跑到她楼下。
“都说了，别想这些有的没得了，大傻瓜！”张晨大声说。“你就打你的游戏就完事了！”
“可是，队伍解散后，我就不能再打了，我不想让KA解散，我想和大家一起。”
打不了比赛打排位不就好了，反正都是打游戏。
刚想这么说的张晨察觉到舞雩细微的表情变化。改口道：“你这么喜欢，干脆去当个职业选手，老实说，多少人想打还打不了呢。像我这个水平的人去试训估计会被那人连人带椅子抬出去，哈哈哈。”
张晨又想起墨凯，眼神不是很友善。他心想那人怪是怪，至少不是什么变态萝莉控，应该或许大概可能可以信任。
“最重要的，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看着舞雩的眼睛说。
舞雩茫然的眨了下眼。
她，是怎么想的？
“职业和爱好可不是一码事，这点连我这外行都知道。“张晨说。
“我……“
她不知道。
她喜欢游戏，也喜欢在舞台竞技的感觉。但以此为职业什么的，她从没想过。
“想那么多也没用，lpl的职业选手大多也都不是深思熟虑后就去打职业的。你既然有兴趣又有才能，不如去问问墨凯，就当职场调查了。“
“我们不招女选手。“墨凯说。
说完，他继续做手头的工作。
他原以为，听到这句话的君舞雩会沉默着离开。
他已经预判到舞雩会低声说出‘我知道了’，然后走开。
可是，舞雩却抬起头。
“你说过，我有才能。”
她给自己鼓气，她很少争过什么，但现在她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见识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机会。
“但我也说过，除了才能，还需要实力。”
墨凯继续说：“我可以给你试训机会，但是你必须用辅助，不准用上单。“
舞雩不解，但现在她没的选。
墨凯把她带到一处房间，上面写着GDG联盟分部训练室。
“职业赛场上出现女选手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位选手如果打的不是辅助，那就更奇怪了。“他冷冷的说。
原本热闹的训练室，舞雩一进来就安静了不少。
“文杰。”墨凯对一个电脑前的少年喊。
“教练好。”少年过来打了个招呼。
“你这把给她打一场。”
少年在她和墨凯之间来回看。
“这可是和RYG二队的约战，她……”
“她是来试训的。”墨凯说。“如果她通过了，你们就要竞争同一个位子。”
少年瞪大了眼，眼中不是敌意，而是不敢相信。不敢信自己的竞争对手是一个女生。
舞雩长呼一口气，压住内心的不安，眼神凝炼了起来。
墨凯帮她选了锤石，甚至没问她会不会玩。
“这是看阵容选的，作为职业选手，你必须会玩。”他面无表情的说。
不知不觉，她的身后围满了人。
三局打完。
舞雩摘下耳机，渐渐听到他们的对话。
“怎么说。”
“有点东西，但是不多。”
“嗯…作为女孩子来说还行。”
“总感觉，她玩的束手束脚，很没进攻性。”
“妹子嘛，都是这样。”
舞雩基本上没玩过辅助，所以打的很保守。这跟她上单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在上路，她不管跟谁都会对拼。
她看向墨凯。
墨凯却问起少年：“文杰，你和她一样大，你觉得她比你强么？”
她又看向少年。
少年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是我更强，她顶多是个一区大师。团战打的还行，对线根本惨不忍睹。”
少年的评价相当不客气，但没有人反驳他。
围观的都是职业选手，他们一眼能看出舞雩的水平。舞雩的辅助水平最多也就打打大师局，他们确实看不上。
“如你所见。”墨凯说：“你没有达到试训的要求，就这样。”
舞雩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她知道技术不够说什么都没用，说什么都是借口。
“墨凯，你胆挺肥啊，敢为难我的人。”光月yuki发了一条语气阴森的语音给墨凯。“什么时候教练能规定试训位置了，嗯？”
墨凯神色如常，只是头上多了很多汗。
“请听我解释……”
他推了下眼镜，话没说完，就被暴躁的声音打断。
“晚上睡觉别睡太死。”
啪，电话挂了。
墨凯赶紧打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说：
“你真的觉得职业电竞对她是件好事？”
“你不会不知道，这个领域，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付出代价；而那个代价，她未必支付得起。”
“即使通过试训，也是从青训打起，你知道每年淘汰掉多少青训选手么？青训完了，又有多少选手一辈子被困在ldl？即使她运气好被哪个队伍看中，进了lpl，也很有可能只是中下游，什么关注度都没有，比如游荡，如果不是最近那把比赛，谁知道这个人？”
“不是说有才能，就一定能成为职业选手的。天才只是入门，因为这里遍地是天才。她可能拼尽全力最后却默默无名的退役，白白耗费青春……跟很多选手一样，说到底，打职业相当于拿青春当赌注的赌博。”
空气凝固。
“你说完了？”
墨凯沉默。
“所以，你其实是害怕毁掉那孩子的未来。”
她说对了。
他没法对这个孩子，这个女孩的未来负责。
“那你对那个新来的，什么来着，高文杰，怎么就敢招他，让他去豪赌？”
墨凯的身子僵住了。
“因为他是男生。”光月yuki指出：“你认为女生的青春比男生更宝贵，所以你不敢让她赌。但是，这是不公平的。无论性别，每个人的青春都无比珍贵。那些职业选手正是付出了昂贵的青春的代价，才可能换来他们的赛场上的光鲜亮丽。女生就能不付出代价，这是不公平的。”
光月yuki的眼神在这一刻无比锐利。
“如果这是她自愿走的路，那就没有人该为她负责。她必须跟男生一样努力、痛苦，支付同等的代价，甚至更多的代价，才有资格换来她想要的东西。”
“一切取决于她，你阻止不了。因为我们自始至终都是旁观者。”
墨凯看着天空。
万里无云。
“我不会改变主意。”他说。
“无所谓，如果她真的有那种强烈的意愿，我们迟早能在赛场上看到她。”光月yuki说：“我说了，我们都是旁观者，什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