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东窗事发

宁江枫和苏破进入,周瑾之施礼,“有劳镇抚司照拂,百户大人如若方便,替我向徐指挥使表一声感谢。”

气氛并不凝重,身为京营都指挥使,镇抚司和兵部、京营的关系来往,周瑾之知道的比苏破还要深,更别提宁江枫这个总旗。

苏破客气,“一定代为转告,说说案子!”

不是正式问审,书吏白项不在,宁江枫、苏破席地而坐。

钦天监的术士柳白鹭看了看地面灰尘,右手轻旋,气流似水涟漪将地面清扫的光滑如镜,术士撩衣坐在宁江枫身侧。

宁江枫看了一眼,心道:“你拂的是灰尘,其实疏远的是和周瑾之的距离。头儿苏破便深知其中为人处世之道。”

周瑾之没看术士,视线在宁江枫和苏破身上稍微的停留,说道:“当日我在京营操练,有衙役快马赶到说内人郊游遭遇温道梁后落水身亡,衙门查案定性为失足落水。我心急,到京县衙门问案,衙门已经结案,我便拿温道梁问个究竟,随后东厂来了绣卫,以蓄意害人、图谋不轨之罪缉拿入东厂大狱。”

“然后呢!”宁江枫问。

周瑾之指了指身上的的结痂。

苏破看了看宁江枫。

宁江枫意会,对周瑾之说道:“我陈述一下经过,当日周夫人坐船郊游,温道梁所在船只自下游靠近后逼停游船,温道梁说了一些污秽的言语,强行上舟后夫人投河,丫鬟救主,结果两人遇难,案件由京县衙门查办定案,往后的走向就是衙门捕快报信,都指挥入京拿人。”

周瑾之神情一振,“大人知道温道梁逼停内人游船,欲意不轨,他招供了?”

宁江枫摇头,“不,周夫人执念不散化成游魂,夫人到镇抚司伸冤。”

白衣术士柳白鹭看了一眼宁江枫,说道:“他在撒谎!”

苏破和宁江枫瞬间就有将柳白鹭按在地上爆锤一顿的冲动。

瞪了一眼术士,宁江枫说道:“周夫人游魂到镇抚司外,但进不了镇抚司,恰好我查办了龙王案和淑妃案,夫人在镇抚司外听闻到这些讯息,找上了我请求给都指挥平冤昭雪。”

周瑾之脸上的柔和瞬间荡然无存,肌肉棱角分明的凸起,脸上线条变粗狂,连带唇和下巴的短须都钢针般耸起。

“内子竟然化成了幽魂替我伸冤,我对不住她呀!”

起身,周瑾之毕恭毕敬的向宁江枫施礼,“多谢大人收留内子残魂!”

宁江枫起身托住周瑾之双手,“都指挥不必拘礼,当务之急是梳理案情。”

“有劳两位大人!”

回谢一句,周瑾之席地而坐。

宁江枫开口:“周夫人身亡,衙门捕快报信,都指挥拿人随即就被兵仗局公公和东厂查办,大人不觉得有问题?”

周瑾之迟疑的开口:“总旗意思是?”

宁江枫说道:“如果焦点单纯落在周夫人投河而亡的这个事件上,案子已经真相大白,温道梁图谋不轨,夫人刚烈投河自尽,都指挥拿人行凶的罪名很难洗刷。可都指挥不觉得东厂和兵仗局的动静有点大,温道梁就像是一个诱饵,东厂和兵仗局军械库旨意在都指挥。”

“都指挥和东厂、兵仗局可有冲突。”宁江枫提醒。

一点就透,周瑾之沉思了起来。

牢房内顿然安静,百息之后,周瑾之长呼口气。

“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京营更换装备,轰天雷火药不足,威力大减,我曾向军械库反馈此事。”

宁江枫明白了,对着苏破开口:“果真是案中案,周夫人落水只不过是军械库蓄意制造的圈套,真正目的是发现了军械库偷工减料行为的都指挥。”

苏破拿出身上无常薄,“都指挥细说!”

两人记录,周瑾之原原本本陈述了自己在操练中发现京营火器火药不足,向军械库反馈信息的整个过程。

周瑾之言落,宁江枫四方袋中的无常薄上墨迹流转,周瑾之信息进入宁江枫意识中。

京营都指挥,和周素若情投意合喜结连理,精通兵法,为人忠义,练军中发现多类火器火药不足,书信兵仗局反馈意见,随后因周素若案件而被关押。

信息融入,宁江枫对苏破说道:“仅仅是渎职之罪就可以将兵仗局提督军械库温公公缉拿入牢。”苏破点头,“没错!”

三人起身,百户对着周瑾之说道:“案情呈报千户大人,稍微取证,都指挥需要配合。”

周瑾之施礼:“有劳两位!”

出牢房,柳白鹭开口:“都指挥说的都是真话。”

苏破伸手想要拍一拍术士肩膀,柳白鹭脚尖轻点,地面如水涟漪,人退出去数丈。

百户一愣,“这修为到传送师了!”

柳白鹭仰头振眉,“快突破了!”

宁江枫从原主记忆中知道钦天监术士的修行体系,五品望气师,四品传送师,望气师练气看气,传送师则是利用气,以五行之气倏忽来去,传送师之上便是阵法师。

柳白鹭的神态有点炫耀,苏破嘴皮子动了动,没表情的说道:“恭喜!”

柳白鹭皱眉:“你在撒谎!”

宁江枫嘴角有笑意,大概知道自家头儿内心的意思,人模狗样的怎么就晋级了,不过和这个柳白鹭真的是无话可谈。

三人出大牢,宁江枫和柳白鹭等待,苏破找千户莫颜良。

镇抚司青龙堂内莫颜良和另外数名千户在闲聊,说的是造畜案,门外的日光被苏破魁梧的人影冲开,百户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有突破?”白脸千户放下手中茶杯问。

苏破将手中无常薄递交给千户。

一目十行,千户挑眉,阴冷的开口:“偷工减料,心怀不轨,祸国祸军!”

狭长的丹凤眼中戾气尽显,千户手持无常薄找青龙南宫瑾。

大堂内的数名千户问案子查办的如何,苏破言简意赅的陈述,但隐瞒了宁江枫遭遇周夫人游魂的这一幕。

有千户挂着笑脸对苏破说:“又是宁江枫,宁总旗最近风光,我拿四个总旗和你换宁江枫。”

苏破咧嘴一笑,“这事大人需要找我头儿去合议。”

千户回了一句,“有鸟用,莫白脸最护短。”

午间时分,自镇抚司而出的龙驹出城,莫千户带队,苏破、宁江枫随行,马队中还有周瑾之。

出城奔驰百里,众人入京营。

莫千户持令入军营,有巡戒的百户高喊一声“都指挥使回营了。”

百户言落,上百名军士围拢了过来,带头的是一名气势彪焰的把总,把总手按腰刀,面色阴沉。

莫颜良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对周瑾之说道:“都指挥带出来的好兵,不错!”

宁江枫也是暗自赞叹,气焰滔天,浓郁的兵煞气都可以将周夫人这般的幽魂直接镇压魂飞魄散,确实是好兵。

周瑾之知道白脸千户说的话是夸赞自己,可麾下表现出来的不善和敌意也确确实实让自己丢相。

带着手镣,周瑾之开口,“镇抚司查案,开器械库,其他人操练!”

军士轰然一声散开,把总扶腰刀前行带路。

京营器械库打开,宁江枫大开眼界的同时看到了轰天雷。

大大小小符弩有十多种,小到类似锦衣卫使用的手弩,大到能连发的“风火雷电弩”,连发弩有宽一丈的弩箱,内装手臂粗细的七十二支刻符弩箭。

弩具之外就是火器。

轰天雷在宁江枫眼中就是大号炸弹,以投石车能抛投出百丈远,内装百斤重的火药。轰天雷之外,宁江枫还看到了多种口径的刻符火炮。

随同而来的工匠娴熟的取下轰天雷药捻。

周瑾之指着轰天雷说道:“火药成分不足,标准的是内装火药百斤,缺斤少两,这还算是好的,至少能爆炸伤敌。”

向前数丈,从另外一枚早就打开的轰天雷中倒出沙子,周瑾之说道:“只有少量火药,其余全部都是沙子和锯末,这样的轰天雷大量用于战场,轻则败阵,重则丢城失地。”

周瑾之说话间又有火炮开花弹药捻被取下,倒出火药,周瑾之说道:“火药还是不足,只能炸出寻常的一半威力!”

莫千户手持无常薄记载,笔落之后白脸千户冷笑一声,“温公公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