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初雪迟来.
对于温观良的离去,沈常茂与黄有容亦是视而未见,仿佛从他们身边走过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寻常的酒店伙计。
而赵俊臣却没有觉得气氛尴尬,神色自然,只是领着沈常茂与黄有容来到雅间落座。
上菜的时候,赵俊臣与黄沈二人相互恭维着,彼此之间也还算是客气。然而,待菜肴齐聚,酒楼伙计纷纷离去后,赵俊臣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常茂突然说话了。
“赵尚书。”沈常茂缓缓说道:“今日老夫与黄阁老来这里,只是为了与你聚宴闲谈,拉近些关系,除此之外,再无他想。所以,接下来你若是只想说些闲话,交洽感情,那么咱们大可继续,老夫也奉陪。然而,你若是想要让老夫与黄阁老放过温观良,或是想要插手都转运盐使司,那么这次举宴大可到此结束了,关于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谈的。”
声如其人,冷厉决绝。
另一边,黄有容却笑着说道:“赵大人勿怪,沈阁老一向是这般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并非刻意针对于你,在来赴宴的路上,沈阁老还曾向老夫夸奖过赵大人你年少有为呢,不过嘛,沈阁老的话虽然难听,但意思却没错,今日咱们三人只谈些风花雪月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还不到谈的时候,也确实没什么可谈的。”
沈常茂与黄有容,此时唱一个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直白一个婉转,但表达的却是一个意思。
来赴宴已是给足了你面子,若是还想得寸进尺,那么就此免谈,朝堂上见!
对于此,赵俊臣又如何听不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接下来却已是笑容如常,悠悠:“可惜了,下官请两位阁老到此一聚,却不是只为了谈些风花雪月。”
听赵俊臣这么说,沈常茂神色更冷,黄有容也是笑容一敛。
见沈黄二人的神色变化,赵俊臣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此次与两位阁老聚谈,是下官想要与两位做一笔交易。”
沈常茂眉头微皱,静待下文,而黄有容却笑问道:“不知是什么交易,竟然需要沈阁老与老夫一起聚谈?”
赵俊臣没有解释,只是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份折子,递给了沈黄二人。
折子上,却讲到是四川盐务改革的事情。
这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本是赵俊臣与晋商的一笔交易,可惜回京之后,诸事繁多,却被耽搁了,近些日子以来,晋商们屡次派人前来催促,但赵俊臣却以“时机未到”为由,一直在拖着。
而如今,时机已然成熟,赵俊臣亦打算借着这件事,说服沈黄二人。
………
另一边,却说沈黄二人,相互审阅了这份折子后,神色皆是变得严肃认真。
“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俊臣倒是好设计。”温观良把折子递还给赵俊臣,看似神色寻常,但眼神却不住波动着:“不过,既然俊臣敢把这份折子给我们两个老家伙看,怕是已经准备妥当了吧?”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晋商那边,下官在潞安府的时候已经与他们联络上了,而陛下这边,这份折子下官刚刚回京后就呈给了陛下,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向陛下分析利弊,对于此,陛下已然有些心动了。只是这盐务整顿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晋商入川,亦会引起徽商浙商们的反弹。所以,陛下的意思,这四川盐务整顿,首先当以都转运盐使司的整顿为首,四川那边的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相关官员,亦要加些经验丰富的人手。而这般整顿,又由吏部与户部负责,以吏部为主,户部为辅。”
说到这里,无论是沈常茂,还是黄有容,都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相互对视一眼后,神色皆是变幻不定。
而赵俊臣却好似没看到一般,接着说道:“这相关衙门的整顿扩充,乃是重中之重,关系到地方中央,关系到川盐与晋商,主持之人,更需要相关经验丰富才行。而新任吏部侍郎刘长安,在四川山西皆做过知府之职,如今又在吏部做事,在陛下眼中,怕亦是属他最为合适。”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一叹,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惜了,下官今日本想向两位阁老请教一下相关的经验,却没想到两位阁老只想谈些风花雪月,既然如此,下官也不能勉强,接下来咱们三人就随意说些闲话吧。”
说话间,赵俊臣把四川盐务整顿的折子收入袖中,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下官开办的‘悦容坊”最近新近出了一批养生膏,有防病延年之效,两位阁老可有用过?若是没用过的话,下官回府后就让人给两位阁老府中送去一批,两位阁老意下如何?”
听赵俊臣这么说,无论是黄有容,还是沈常茂,一瞬间皆是神色尴尬。
赵俊臣的意思很明显,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相关职位皆要扩充,而人手安排,又由他门下的刘长安负责,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晋商,他都已是联络妥当,更容不得沈黄二人摘果子。
相比较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整顿扩充,相关权位增出无数,沈黄二人这些日子以来争夺的那些都转运盐使司的职位人手,却是不再那么重要了。
………
想明白了这些,黄有容脸上的笑容愈加的和善,向着赵俊臣说道:“正如赵尚书所虑,这四川盐务整顿,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我与沈阁老不知晓此事,倒还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了,又岂能依旧与赵尚书你谈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正所谓食君禄,忠君事,这个时候自然是以公务为主。”
另一边,一向神色冷厉的沈常茂,此时竟然也对着赵俊臣挤出了几丝笑容,点头道:“正如如此。”
赵俊臣却一脸的迟疑,问道:“两位大人的意思是,咱们接下来不谈风花雪月,而是谈正事?”
黄有容连连点头,说道:“当然,正事要紧嘛。”
沈常茂见赵俊臣的神色话语,有些讽刺的意思,却是轻哼一声,说道:“刘长安确实是你的人,但吏部却是周尚景的地盘,就算陛下属意于他,若是周尚景阻拦,这事成不成还是两说,这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整顿扩充,相关职位怕是最少也要多出三分之一强,周尚景又岂容他人插手?赵尚书虽然得了先机,但倒也不用在这里拿捏老夫与黄阁老。”
不得不说,沈常茂说话虽然从不客气,但与他谈话,却是效率极快,那些客套奉承,都能免去。
所以,对于沈常茂的反击,赵俊臣也不生气,只是点头笑道:“所以,下官今日找两位阁老前来,就是为了做这笔交易,若是两位阁老能放过温观良,并在接下来鼎力支持刘长安主持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相关衙门整顿扩充事宜,下官也必会投桃李报,为两位阁老在都转运盐使司新增的衙门里安排一些人手,这次新增的官位不少,咱们也不怕安排不过来,两位阁老意下如何?”
见赵俊臣说的如此直接,沈常茂与黄有容沉吟片刻后,皆是点了点头。
大方向终于确定,接下来三人所要商量的,就只剩下细节了。
………
细节往往是最难解决的,因为利益之分配,往往就在细节之上。
同意了合作之后,赵俊臣与沈常茂、黄有容讨价还价良久后,相关利益终于分配结束。
或许是争论太过ji烈的缘故,待一切结束后,天色已是黑沉,更不知何时,京城已是下起了鹅毛大雪。
当赵俊臣与沈常茂、黄有容离开天海楼的时候,那天海楼的掌柜,为了讨好三人,特意让酒楼伙计捧着三尊暖壶,奉给了赵俊臣、黄有容与沈常茂。
“掌柜倒是有心。”
手中捧着碳壶,赵俊臣向天海楼掌柜笑着说道。
听赵俊臣这么说,那掌柜一脸的受宠若惊:“赵大人谬赞了,小人这些日子以来屡受大人照顾,为大人和两位阁老费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另一边,沈常茂看着天海楼外的落雪,突然开口道:“今天雪下得晚了。”
温观良亦是点头道:“是啊,正所谓‘瑞雪兆丰年”往年十一月就要下雪,今年竟是拖到了十二月,明年这北方的收成,怕是不好,哎,百姓又要受苦了。”
温观良说着忧国忧民的话语,但神色间,却是一副满意之极的样子。
很显然,经过刚才的讨价还价,温观良得到了不少好处。
“是啊,这场雪下的晚了。”
赵俊臣亦是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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