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半个陌生人

这话其实沈璃以前也问过，但现在问，意味就有些不一样了。这就好像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却像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周岩何其敏感，一下子就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尤其是小沈姑娘再次化为小哭包，脆弱的样子，多多少少还是让周岩心里触动到，以至于那不详的预感，也越来越重。“为什么这么问？”周岩不清楚沈璃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只不过迫切需要得到答案的他，却没有得到沈璃的回应。沈璃在问完这句之后，就像是失去了说话的勇气，只是一直流眼泪，一直抹眼泪。眼泪止不住，小手却还在不断地抹着，也不怕他看了笑话。周岩觉得情况应该是严重了。甚至上升到棘手的地步。他突然很想脚底抹油就跑，可最后还是默默地看着沈璃。一直等她的眼泪擦的差不多了，周岩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沈璃已经咬着唇不说话，仿佛开口就是世界末日那般的事情。她破碎脆弱的眼神里，透露着无辜和倔强，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周岩，像只被遗弃的小猫。沈作家一直以来都是无比坚强的，可现在却展现出另外一面。仅仅是对上她的目光，就让周岩有一种作孽的感觉。“阿岩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希望能听到你的真话。”沈璃终是小声嗫嚅着说道。她的声音很轻，似乎生怕声音重了惹周岩不高兴，但就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周岩心里的罪恶感越来越重。说起来，唐糖和自己分过手，颜沫和自己分手了，但小璃和自己也只有过家家似地分手，第二天就和好如初，闹着玩似的。正因为她把感情看的很重，才不会轻易地选择分手。但如果真的把她的心伤到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周岩隐隐猜出了什么。沈璃的家庭，沈璃的父亲，以她父亲的能力，也许在婚前就做一个详细的调查，可能也不是什么特别有难度的事情。如果真的查到了什么...周岩猛地一惊。好家伙，这特么是鸿门宴啊。之前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沈作家想念自己了，让自己来建邺找她。在建邺他觉得肯定是较为安全的环境，甚至小璃约他来逛博物馆他也没有太在意。结果现在小璃一哭，周岩就知道事情大条了。她是藏不住心事的。现在只哭又不说，明显是已经知情的反应。那么‘婚前检查’能查到什么，不用想就是开房记录...其他地方的能瞒过去，但洪城的...哪怕记录不全，但只要能查到，而且还被小璃看到，那小璃绝对是这样的表现。真是鸿门宴啊！周岩说不慌才是假的，但他也知道，现在沈璃单独带自己出来玩，而不是直接带回家里，显然也是给事情留了一个缓和的余地。甚至小璃也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了他。把矛盾局限在她和他两个人身上。如果这个时候直面小璃的父母，周岩真不知道底气在哪里。底气在自己到处沾花惹草，然后小璃不知情吗？他得被打死！但怎么解释，直接坦白？那更是死的不能再死。周岩直接走上前把沈璃拥住，抱在怀里，少女的幽香味道冲淡了一些紧张的氛围，周岩能感受到怀中的少女在轻微的挣扎，或者更多的...是无动于衷。周岩不想这样的状态持续在沈璃这儿，尤其是少女无动于衷的时候还在流着眼泪，肩膀还被打湿。周岩想说什么，哪知道下一秒就感觉沈璃在推自己，很快他就被推开。“阿岩，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沈璃小声说。她问的还是之前的问题。周岩沉默了一下，终是说道；“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那就是..有。”沈璃说。周岩没有说话。然后他就看见沈璃转身就走，走的很快。周岩连忙跟了上去，哪知道她的脸色很平静，平静的可怕，在周岩伸手拉她的时候，直接被她甩开。“别跟过来。”‘黑化’的沈璃这样说。声音也很冷。之前还存着一点希望，可现在得到周岩的承认，仿佛心里的坚持也化作泡沫了。心很碎，拼不起来的那种碎。周岩最后还是用力抓住了沈璃的胳膊。沈璃没有再挣脱开，而是看着周岩，“阿岩没意思的，我们分手吧，这一次真的分手了。”“你把我喊过来，就是为了说分手？”周岩问。沈璃咬着唇，倔强地看着周岩，丝毫不退让地对视。她低声说：“我想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周岩有点儿无奈。“你和其他女孩好上了...除了唐糖之外。”沈璃直接说，她把周岩的路直接给封死了。周岩：“然后呢？”“还需要然后吗？”沈璃的声音也大了一点，仿佛眼泪掉落之后她直面周岩的勇气也多了很多。周岩知道这件事自己很理亏，一直以来都抱着一点侥幸，或者说并没有真的考虑过如果小璃发现了会怎么样。但现在真相若即若离的，甚至被这么‘盖棺定论’，周岩也有点儿小小地无语。他清楚自己和沈璃的感情正在面临比颜沫还危险的边界。颜沫好歹是知道自己和唐糖好着的，明知故犯，两个人都有原罪，最后被伤害了也有她自己一半的锅。小璃不一样。小璃在强迫自己接受了唐糖之后，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自己还和其他女生的关系。包括和诗诗，和周婉...和小漪，甚至和秦雅好像都一起开过房。如果真的查了他的开房记录的话，他真的有数不清的‘原罪’了。周岩只觉得有些操蛋。哪有正经人好好的查开房记录的。而且‘婚前检查’也有可查可不查的选项。只能说小璃的背景，加上他的‘肆意妄为’，修罗场的可能性绝对是100%。修罗场发生只能是时间问题。倒不是太后悔招惹了小璃，毕竟小璃作为前世除了小漪外走进他心里的那个人，在他这里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抓住她，便从没想过要放手。不管用任何的形式。“怎么不说话了？”沈璃‘黑化’之后语气都冷了好几个度，甚至变得有点儿陌生。但这样‘拿腔拿调’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周岩又莫名的松了口气。分开不可怕，可怕的是老死不往来。至少沈璃还愿意站在道德层面抨击自己，谴责自己，质问自己，那么事情肯定也有回转的余地。“能具体说说吗？”周岩松开了沈璃的胳膊，小声问道。他的语气很像是渣男被抓之后好奇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抓的。沈璃看着周岩先是不说话，后来似乎觉得就算告诉周岩也没事，许是已经给他强行打上了‘陌生人’的标签。最后她低声说道：“我爸调查了你，找到了你的一些开房记录。”或许是有点儿心死，印象强制从滥情变成了渣男乃至于人渣，反正周岩不指望在沈璃这里有什么好印象，好标签了，听她这么一说，周岩心道一声果然。这是他规避很好却暴雷的唯一可能性。除了自己这位中规中矩的体制内‘准岳父’调查自己，别无其他可能。“我知道了。”周岩说。“然后呢？你不想解释什么吗？”沈璃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让人心碎的，她一直保持着质问的语气，很不熟练，又很熟练。仿佛一下子就学会了。“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是和好几个不相干的女孩开过房。”周岩很坦然地承认道。“这里面有学姐，也有同学。”他补充道。“阿岩你这样对得起我吗？”沈璃都没说对不对的起唐糖，这会儿的她反而觉得自己能接受和唐糖一起，是有多么的不可思议。之前的她是不正常的，现在的她才是正常的。她不可能原谅周岩了，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他既然做了让自己失望的事情，便再没有转圈的余地。甚至沈璃觉得之前周岩给自己的浪漫是多么的廉价，廉价到可以平均分配给好几个女孩。甚至越来越平均，越来越少。她哭的久了，也看淡了，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平静地看待这段感情，就当是买了个教训。哪怕再见面的时候，她依然不排斥他的拥抱。但感情肯定是烟消云散了。“对不起。”周岩说。‘啪’的一声脆响。沈璃的小手扇在了周岩的脸上，很用力，周岩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曾经沈璃不管再怎么闹腾，都局限在一定的范畴，现在，根本不留什么情面。周岩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这巴掌确实该打，他认。他就这么看着沈璃，然后沈璃抬手，一巴掌似乎要再次落下，可是停在了半空中，然后慢慢放下，终是没落在周岩的脸上。周岩反而没有什么解脱的意味。“阿岩我们结束了。”沈璃说，之后冷漠地看了周岩一眼，倔强地转身，就要洒脱地离开。周岩紧紧跟着沈璃。沈璃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你滚啊！跟着我干什么！”路上还有其他行人，纷纷看着这一幕。沈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也没管其他人。如果是未来，可能这一幕还会被手机快速地记录。不过现在的话，旁人也只会当成是情侣吵架，吵的很严重的那种，更多的只是驻足看热闹，并没有拿手机拍。毕竟不知道什么传播渠道。周岩没有说话。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会儿跟着就完事了。沈璃最后不再理会周岩，自顾往前走，哪知道走了一段路后，沈璃发现周岩还跟着自己，她终是忍不住说道：“别跟着我，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周岩不说话。沈璃继续走，走的很快，仿佛要生生把周岩拉远。周岩沉默了一下，放慢了脚步，但还是保持了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一前一后。仿佛互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在枫叶满地的街道上，如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走着各自的轨迹，走着各自的路途。她就这么往前走，根本不往后看，仿佛知道了周岩已经和她分开。路上熙熙攘攘的，尤其是这一片还有景点，但也正是因为烟火气比较足，周岩倒不担心沈璃遇到坏人，毕竟他在后头跟着呢。最后跟了一段，发现沈璃要拦下一辆出租车。周岩哪里不知道沈璃要干什么，在沈璃走到车前的时候迅速冲了上去，在她拉开车门走进去之后，周岩也没让沈璃把车门关上，硬挤了进去。这一挤，直接和沈璃的身子挨着了。司机有点儿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周岩，像是在思考两个人到底认不认识。“她我女友。”周岩说。司机点点头：“去哪里？”沈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周岩：“我要回家，你要跟着我回家吗？”“回去啊，为什么不回去？”周岩很自然地说。沈璃有些诧异地看了周岩一眼，像是搞不清楚周岩哪来的脸皮跟自己回去。爸妈已经知道了他的破事，结果还要回去..“你要跟来就跟来好了。”沈璃这样说。既然周岩于她已经是半个陌生人，她似乎并不介意看到‘陌生人’去自己家里丢脸。难道是说他还想在家人面前隆重地道个歉...沈璃并不觉得周岩能放下自己的面子。沈璃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那个地方都是家属院，司机一下子看沈璃的目光不一样了，连带着看周岩的目光也不一样，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靠上这样的官小姐。最后司机还是老老实实地开车。沈璃一路上不发一语，哪怕和周岩挨着，也没有刻意去避开。仿佛心真的死了。周岩也乐得清净，他在思考该怎么面对沈璃的爸妈。会被揍，会被骂，还是会被各种谴责，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就当是刀山火海，走一走的事情。毕竟这事吧，他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