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海底月，出新年
天阴，下着小雨，李闲站在阳台窗前，看着屋前的庭院。
这里曾经是一座孤儿院，如今却成了李闲一人的城堡，李闲看着庭院里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有些感慨的说道：“言姐，你还记得吗？以前每到这个时候，爷爷会把大家都叫起来做大扫除，就在这下面，人很多，很热闹。”
“记得，不过我还记得每次都有几个小懒蛋，赖床起不来。”姬言伸了一下懒腰，笑盈盈的看着李闲说道，李闲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
“嘿嘿……虽说起得晚，可我每次都还是到的……”李闲将一只手靠在窗台上，看着阴沉的天际，似乎在想着什么，“洒扫庭除，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啊……”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李闲最后的自言自语，声音很小，姬言没有听清，便问道。
“没什么……言姐，我想回首都一趟，这次就不用你们跟着去了，我一个人去，很快回来。”李闲顿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给姬言说道。
“回去收拾东西吗？”
“嗯，毕竟在那边生活了一阵子，这么久没回去了，希望房东没把我的东西都给丢了吧。”李闲说着，不禁笑了一下。
“你现在都是身价过亿的大富翁了，还在意这些吗？”姬言打趣的说道。
“确实，不说我都忘了。”李闲配合着姬言说道，他之前就是想到这儿才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的。
“不过，都得回去一趟，得和自己的过去好好告个别啊。”李闲收敛了笑容，正经的说道，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大学艰难毕业，留在首都一个人漂泊的日子，那些日子很苦，但是自己苦中作乐，倒是也能熬得住，那时候天天想，要是自己突然暴富，有了个几百万那该多好，现在真的暴富了，不仅仅几百万，甚至都身家上亿了，但是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同，可能是财富和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相比起来，已经不算什么了吧。
“嗯……”姬言看着李闲的背影，抱了上去，有些心疼的说道，“小闲，其实孤儿院的大家，都很乐意帮助你的，你当年毕业了，为什么不回来呢？”
“不好意思啊……”李闲有些感慨的说道，“当年爷爷说，咱们孤儿院的孩子，只要想上学，不管读到哪儿他都供过去，但是只要毕业了，不读书了，那就得靠自己了，工作自己找，生活自己过，我……成绩不好，大学都是勉强毕业的，哪还有脸回来啊……”
李闲摸着姬言抱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心中感到无比的温暖。
“爷爷说是爷爷说的，其他大家哪个不是互帮互助着起来的，怎么你就不行？”
“其实……”李闲突然摸了摸鼻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想过找大家帮帮忙的，毕竟在首都那里，我一个啥也不会的大学生确实很难混，最困难的时候，都快吃不上饭了，但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好像并没有大家的联系方式，后来熬过去了，也就算了，还是拉不下这个面子来求人。”
“没有联系方式？怎么会……”姬言似乎想到了啥，陷入了沉默。
“就是没有啊，小的时候都在一起玩，也不会想着有分别的一天，什么都没准备，直到后来大家一个个的毕业离开了，才想起来要留个电话啥的，方便以后联系，但是基本都是最亲的几个互相留，我小时候内向，后来……就更是孤僻，所以就谁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姬言抿了抿嘴，有些难受，也有点后悔，自从李闲开始躲着自己之后，姬言就没有再主动去找过李闲，她那时候也还是个小女孩，怎么会知道男孩刻意躲着一个女孩，其实是喜欢她的表现，她以为李闲讨厌自己了，后来就没再去找李闲玩了，一直到上了高中，和李闲不在一个学校了，也就再没见过李闲了，她去了整个省最好的高中，离孤儿院太远，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了，也见不到李闲，这家伙，似乎还在躲着自己，不过……姬言又想起了什么，便向李闲问道。
“我记得小闲你后来不是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吗？分班还分到了最好的实验班，怎么后来……”
“怎么只考了个二本，还差点没毕业？”李闲笑着接上了姬言的问题，他想表现的释怀，但是每每回想起那段日子，李闲还是忍不住的黯然神伤。
“谁知道呢，可能是骄傲了吧，初中的时候拿了几次年级排名，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到了高中就不想着学习了，想改变改变，想多交几个朋友，想变得外向，想表现自己，想和自己想象中的天之骄子一样被大家关注着，当个光彩夺目，落落大方的人，这样的话……我应该就不会再后悔了。”李闲说完，攥紧了姬言的手，他手心里攥住的，不仅仅是姬言，更是自己十几年来的怀念与悔恨。
姬言更加抱紧了李闲，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这就是李闲需要的。
“但是啊，哪有那么好的事啊，”李闲叹了口气，语气中藏不住的苦涩，“我啥都想掺和一下，不放过任何表现自己的机会，代价就是我再也静不下心来学习上课了，高中上课起的又早，还要上晚自习，回到宿舍都快十点了，作业不想做，一个宿舍七个狗贼，聊起天来倒是精力充沛的很，熄灯了躺在床上都还要聊老半天，刚开始还好，后来就是完全没精神了，早上上课，醒都醒不过来，还学啥啊。”
“不过呢，就算是一落千丈，也是需要时间的嘛，一开始虽然都没学，但是成绩居然还不错，我自己都没想到，就大意了，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早上依旧醒不过来，晚上依旧睡不下去，于是愈演愈烈，不到一个学期，我就真的一落千丈了，但是依旧很乐观，爷爷也是附和，说我那么聪明，努努力就赶回去了，但是并没有，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起来过，毕竟是在学校住宿，晚上聊天睡不着的问题怎么也解决不了，早上就是没精神，上课打瞌睡就是喝咖啡也没用，于是我第一次在假期里去补课了，但即使是这样，也完全补不回来，一旦掉下进度，就再也赶不回来了，以前的没学会，上课就听不懂，听不懂又没精神，就想睡，控制不住的想睡，于是更加赶不上进度，更加听不懂课，更是控制不住的要打瞌睡，我陷入了一个似乎没有办法打破的恶性循环。”
“那段日子里，我就好像从来没醒过来过，”李闲苦笑了一下，“但是痛苦，却一分不少，谁都在推着我，帮着我，说着我，老师的指责和批评在我脑海里不停的回转，期待和希望也在不停的逼着我向前，我觉得好吵……有好几次，我都在教学楼上看着楼下的花坛，想着就这么跳下去，就好了，就安静了，就在也不用终日担惊受怕的生活在愧疚与自之中了。”
听到李闲说的这些，姬言不由得加重了怀抱的力量，她害怕，她从没想过，自己怀中的人居然离消失就差那么一点点。
“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怕疼，虽然应该也就疼那么一会儿……不过死亡的那种寂静，对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太有吸引力了，死亡，就像是漆黑的海底一样，什么都没有，那些批评指责，希望期待全都没有了，就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死寂，宁静，无人打扰，再也不会有无数的声音在脑中盘桓，于是我常常想，死亡，可真是个好东西，所以，排除了跳楼，我还考虑过吃安眠药自杀，只是不知道去哪儿找安眠药，所以也放弃了。”
李闲笑着说着，姬言默默的听着，眼泪却不用自主的落了下来，注意到了姬言的表现，李闲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到。
“放心了，我不是在这儿吗，这说明我已经放弃死亡的想法了，不过说来有些好笑，那时候吧我从悬崖边拉回来的，恰好也是把我逼到悬崖边的东西，站在栏杆边向下看的时候，不仅是疼痛，还有游戏将我拉了回来，我想着，我还想多玩几把王者呢，等等吧，后来，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又想，还有好多美丽的风景还没看过呢，再等等吧，再后来，我在看杂志闲书的时候看到，有的人画漫画也成了千万富翁，而那时我闲着没事就爱画点画啥的，觉得有了点希望，就算读不了书，去画漫画也是不错的嘛，就彻底放弃自杀的想法了。”
“不过，还好是哪个时候的事了，要是现在的话，估计我就走不出来了，毕竟现在画漫画死路一条嘛。”李闲有些自嘲的说道，“资本啊……真是不给人活路。”
“没事，走出来就好，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是啊，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李闲看着天边，有些怅然，“但是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高中读完了，那痛苦的三年结束了，本来我以为上大学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但是并没有，一个人变了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上了大学，我依旧和以前一样，静不下心来学习，虽然这和大学的氛围也有点关系吧，但终究还是自己的事，大学四年，我玩了四年，什么都没学到，还差点没毕业，就连朋友都没交到几个，出来之后找不到工作，就去送外卖，刚开始的时候，连自己的电瓶车都没有，那时候我才知道，就算是送外卖，也没那么容易的，而且一直住地下室，不见阳光，说实话挺压抑的，但是总还能画画漫画来自我排解一下，也就熬过来了，不过说实话画了这么久的漫画，一分钱都没挣到，还是挺失望的，一贫如洗，不敢回来，不说脸面啥的，要是买了机票来回，怕是下个月的房租就付不起了，所以要不是爷爷走了，我也不会回来，过年也不打算回来的。”
“嗯……”姬言放开了李闲，走到他面前，“我陪你一起去首都吧，和过去告别，而且我也想看看你这一年来生活过得地方。”
“嗯……啊！？”李闲突然有些惊慌，赶忙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姬子你不用来的，小白也别跟过来！我很快回来的！”
说完，李闲就一溜烟跑了，上次被小白暴露了自己的隐私之后，李闲就连夜把行李里的某些东西丢了，这次回去首都自己原来住的地方，那些“玩具”只会更多，要是姬言跟过去的话，就不好处理了，毕竟是自己的隐私，所以李闲打算自己坐飞机过去处理，不用传送就是不想小白跟过去，他可不想再被小白白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