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地狱的使者

名井南不太懂rap。她所在的jyp娱乐是“三大”里最不重视rap的公司,即将推出的女团压根也不打算涉猎hip-hop音乐。作为外国人,要理解那些冗长的歌词实在有些吃力。不过即使是小白,她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平日见识到的练习生说唱表演,与今天《smtm4》的公演舞台,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以rap为主角的hip-hop表演,原来也能拥有如此极致的感染力吗?台上的选手陆续登场,见识完一轮轮精彩的表演,名井南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她忍不住扯了扯旁边女孩的衣袖,“彩瑛,这些rapper都好……好厉害。”孙彩瑛顾不上回应她,专心致志地看完台上的basick和vasco谢幕,这才扭过头来。“那是当然!”虽然同样只是观众,但小老虎莫名与有荣焉,“怎么样,没有白来吧欧尼?这种表演,除了《smtm》哪里能看到啊!”“是……”名井南抿着嘴点点头,在紧张的气氛下,也很投入地替陆景桓担心起来。“这个ba……basickxi这么厉害,路涣oppa岂不是很危险?”孙彩瑛笑了笑,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另一道女声。“放心吧欧尼,对手越强,反而越是好事。”两人回头,看向身后出声的人,正是和她们一起来到现场的刘知珉。刘知珉并没有站在舞台侧面高台的第一排,而是和俞定延和文雅秀站在稍后面。因为前面站的是孙彩瑛,她的视线倒是畅通无阻。“知珉为什么这么说?”作为练习生,名井南见过太多漂亮的女孩子,但面前的女孩还是让她忍不住心生感叹……真是好美。果然,好看的人都是扎堆的吗?“对手越强,路涣oppa只会越来劲,回应更出色的表演。”刘知珉比当事人还虚势,满脸自信地抱起胳臂。俞定延咧嘴露出个坏笑,开起她的玩笑,“和路涣oppa待久了,rap水平没见涨,虚势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呀!”刘知珉挥挥小拳头,“欧尼又嘲笑我!”“哈哈哈哈……”文雅秀捂嘴乐呵半天,毫不怜悯地补刀,“我看呐,wuli知珉不是在追星,是把自己真情实感代入成小涣了,天天做大明星的美梦。”“欧尼!”“哈哈哈……”名井南和孙彩瑛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笑着挠挠头,“她们的感情真是好呢……”名井南想了想,“不过……路涣oppa原来有这么厉害啊。”平日里虽然没少被孙彩瑛按头安利,但她其实一直兴致缺缺,今天经历了现场,才终于对《smtm4》的竞争激烈程度有了实感。孙彩瑛耸耸肩膀,一点也不替陆景桓担心,“眼见为实,欧尼看就知道了。”名井南、孙彩瑛、俞定延、刘知珉、文雅秀;l型舞台区星船的周宪、exy等人;另一侧高台观众席的郑秀晶、崔雪莉;挤在主舞台前面的yg练习生四人组;aomg待机室里的noze……在mc金振彪的带动下,每一位到场的朋友,都齐声高呼着陆景桓的rapname。“nomad!nomad!nomad!”伴随着弥漫的烟雾,陆景桓在一片蒸腾的红光中登场。当他的面目在灯光照射下逐渐变得清晰,全场的尖叫几乎盖过了音乐的前奏。陆景桓的现场舞台也采用了live伴奏。beat里的每一种声音都是现场演奏,除了贯穿始终的旋律loop。这首歌的loop是采样而来,陆景桓采样了着名原声吉他手earlklugh的吉他solo曲《atimeforlove》。虽然是采样,但陆景桓对原声吉他旋律进行了很夸张的失真处理,让这段loop可以说是面目全非,充满了金属质感,粗犷到很难能听出是原声吉他。对音乐素材进行天马行空的再处理,本就是采样的魅力之一。作为顶级的hip-hop音乐制作人,陆景桓对采样技术的运用出神入化,远远不是那些只会对经典作品进行简单的切片,就堂而皇之放到歌曲里的平庸制作人可比的。当失真处理的原声吉他一绽放开来,顿时就和血红的舞台灯光相得益彰。清脆的吉他此刻完全听不出平和与温柔,仿佛来自于地狱,又仿佛带着点神圣色彩——这并不离奇,天堂与地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陆景桓对舞台灯效亲自设计过,就是为了在此刻呈现出最浓郁的宗教色彩。整首歌的前奏并不长,只有20秒,可在感官上却如同钝刀子,让人迫不及待想要马上听到人声。因为整个现场的氛围已经空旷至极,让人情不自禁地紧盯着台上的陆景桓,迫切希望听到他开口。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克制着身体律动的陆景桓终于动了,整个人像一根蓄势已久的弹黄。他在主舞台上奋力奔跑,高高跃起,然后狠狠地踩在l型延伸舞台上。一片喧闹中,踩上地板的声音当然传不出来,轰然作响的鼓点代为发声,像是要和陆景桓一起把整个舞台撼动。“没人不幻想一夜之间暴富。“这说的就是我,要成家立业,买个有栅栏的大house去住。“最好院子能大到,还能种上几棵大树。”才开口两句,台下的众人就面露诧异。没少听陆景桓歌的金智妮等人面面相觑,“oppa的声音……怎么不太一样?”别说他们,只要是熟悉陆景桓的人都能发现,这家伙今天的腔调很不对劲。不是出了什么失误或者差错,他就是一整个的发音方式都变了。音调比平常稍高,听着有些尖锐,语气听着仓促而怯懦,充满了书卷气。不光声音,台上的陆景桓肢体语言也发生了改变,带着点努力想手舞足蹈,却又不太擅长的笨拙感。在大家的疑惑中,陆景桓继续稳定输出verse。“那时的我特别想买辆小pathfinder,再来点小改装。“在脱衣舞俱乐部撒点钱,喝贵的酒就算豪放。“我没什么出息,却发现外面还很精彩要精彩得多“一夜之间格局变了,生活才不仅仅是破日产车。”唱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中的无力感愈发地深,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猩红色的舞台中。“我看到报纸,说我的哥们儿变成刽子手。“我一直相信,只要被逼上绝境,所有人都会是凶手。“我不想在破车里浪费生命,面对的只有和药贩子和皮条客。“算我懦弱,也无所谓,我只是想做点正经事来过活。”陆景桓扫视了台下的所有人,然后轻轻闭上了双眼。“昨天我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永远无法离开这里。“这里抢劫是家常便饭,可一切都是不得已。“没有希望的城市,我们永远躺在泥泞里。“昨晚,有人在路灯下抢了我的兄弟。”一片血色中,一道顶灯打在陆景桓身上,让他整个人终于清晰一些。陆景桓睁眼,发出的声音却又变了个样,充满了穷凶极恶。一瞬间,所有人清楚的感觉到,好像他就是那个抢劫犯。“哈,你有条不错的表,我们动手吧,开枪。”“卡——”当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清晰地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然后陆景桓的整张脸就变得疯狂,动作也愈发地激烈,引导着现场所有人上下挥舞手臂。“handsintheairnow!开枪!”“hadnsintheair,把手给我举高!”“handsintheairnow!开枪!”“handsintheair,把手给我举高!”这个歌词在verse中,是抢劫犯让人举起双手的话。可用在公演现场却很应景,它变了个意思,成了陆景桓指挥所有人的口令。他每说一句“handsintheair”,大家就像信徒一样卖力地摇动身体,摆动手臂。verse和鼓点,就像是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咒。没有任何人能料想到,陆景桓的副歌居然是如此简单,却又如此具有……统治力。词穷的名井南抓耳挠腮,只想得出这个不太贴切的词。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歌词,在他前面verse的剧情铺垫,和舞台效果的铺垫下,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要照着做。而且陆景桓的歌词内容并不晦涩,不涉及什么难度词汇,连她都能听懂一大半,内容的传播有效性可见一斑。唱完副歌,陆景桓手一挥,全场的音乐骤然停滞住。所有人还来不及疑惑,就听到一道孤零零地女声吟唱声传了出来。然后是一道,两道,一整个小型合唱团的声音响彻全场,婉转又幽怨,余韵久久没有消失。随着灯光效果看向主舞台的第二层,观众们赫然看到那里站着好几人。他们服装统一,穿着白色的长袍,脸全被兜帽给挡住,显然是刚才出声的合唱团。吟唱声转瞬即逝,很快又只剩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女高音,众人没有发现的是,本就沉浸在昏暗血红色的舞台,又消减了不少亮度。如果不是偶尔游离的面光灯,大家几乎看不到陆景桓的脸。他再度开口,赫然与唱第一段时截然不同,用上了更低沉又晦涩的沙哑声线。有心人很快就发现,这个音色和他唱副歌的时候一模一样。“小镇的小人物有大梦想,我从来不信自己会中大奖。“世上大把的人金玉其外,我相信的只有自己手里的枪。“不是只有金子才能发光,光鲜亮丽的也许更肮脏。“道理谁都懂,就是做不好,没有亲身体会就只是虚妄。”略带惆怅的唱完前四句,陆景桓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嚣张至极,充满了倨傲,甚至略带油腻。“赚大钱的日子,就在今天,我们从此以后会不一样。“跟着哥们混吧,不缺前途,我们晃悠着随便干一票。“呼点叶子,一些粉粉,包装之后就能卖钱。“从小袋子变成大麻袋,我们手里的货在一直升级。“是闻到血腥味的大鲨鱼,我迫不及待浮出水面。“握住成功的秘诀,别再犹豫我的兄弟。“那些金子可从来不会在原地等你!”陆景桓单手插袋,一脚把舞台上的麦克风架踹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家觉得他的站姿都变得痞里痞气。“揣着moch,不够带劲的我还要挑剔。“那帮坐在皇冠里面的臭条子,想把我关起来可没戏!”明明唱的是快意人生,可陆景桓的声音却越来越阴沉。“就算你金盆洗手,你做过的操蛋事也会在夜里来找你”陆景桓又缓缓闭上了双眼。“昨天我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永远无法离开这里。“这里抢劫是家常便饭,可一切都是不得已。”即使是hip-hop歌曲,他也在这首歌里加入了bridge段落,来作为verse和副歌之间的衔接。可第二遍唱起这部分的时候,他的歌词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不光歌词,还有语气,全都变得无比凶横起来。“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反正躺在泥泞里。“认清现实,我不愿做个一无所有的人。“昨天我才干了一票,用手上的枪破开命运的门!”一片血色中,一道顶灯打在陆景桓身上,让他整个人终于清晰一些。一片血色中,陆景桓再度睁眼,脸上的狠厉愈演愈烈,已经趋近于疯狂。他继续用嘶哑而干涩的声线撕咬着所有人的耳朵,浑然就是个坠入地狱的凶手。“哈,你有条不错的表,我们动手吧,开枪。”“卡——”子弹再度上膛,陆景桓又一次拼命上下挥舞手臂。“handsintheairnow!开枪!”“hadnsintheair,把手给我举高!”“handsintheairnow!开枪!”“handsintheair,把手给我举高!”“handsintheairnow!handsintheair!“handsintheairnow!handsintheair!“把手给我举高!把手给我举高!“把手给我举高,把手——给我举高!”血色的雾弥漫全场,让陆景桓的身影都有些模湖。在肆意闪动的灯光中,他面目狰狞,几欲疯狂。他是沐浴血河的地狱使者。而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拥趸,是他的……信徒。循环往复的失真吉他还在依旧,狠厉的鼓点每一次敲击都让人觉得太阳穴发鼓,而血雾中的使者还在用咒语控制他们。让他们再也顾不上任何思绪,毫无顾忌地挥舞起双手,整个人只剩下控制身体上和下两个念头。“handsintheairnow!handsintheair!“handsintheairnow!handsintheair!”当鼓点最后一次跳动后,陆景桓咧咧嘴角。平日里和煦的笑容,此刻看来带着些莫名的邪性。鼓点停了,旋律停了,圣洁的唱诗班重新发声,却丝毫没有驱散此刻的阴暗。陆景桓轻轻左右晃动双手,这回不用他再念什么“咒语”,所有人已经听话地模彷起他的动作。他们,她们,都是他最虔诚的信徒。“主啊请原谅我。“我望向窗外,乌云压阵。“我想要远离痛苦。“请求您,给我帮助……”一道童声,一道男中音一一同合唱着此段,像是在忏悔。唱诗班的所有人在轻声和声,声音却都并不圣洁,反而带着幽怨的凄厉意味。陆景桓把麦克风递到嘴边,声音恢复了温柔。“我会实现你的愿望。“但是你一定要知道,这世界上必然有起伏。“我会让你如愿以偿,但你内心永远不会安宁。“你可以如愿以偿,但你永远不会安宁。“永远不会,安宁。”他的声音充满慈悲,回应着所有祈祷,像在抚慰自己的孩子。“与我同行吧,我会实现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