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这是叶无锋第三次,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经过京都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第一次的时候,他坐在一辆破马车里,心里充满了迷茫与彷徨。

那时候京都的人们看着他的时候,就像在看什么奇珍异兽;一边对他指指戳戳,一边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第二次的时候情况就好多了。

他顶盔贯甲,骑着高头大马。

而京都的人们,也毫不掩饰的表示着对他的欢迎与热爱。

热情的少女们撒起芬芳馥郁的花瓣,纷纷扬扬的占据了,他头上的每一寸天空,带着滚烫的热情向他飘落。

那时候人们对他狂欢一样的崇敬和热爱,让他觉得不知所措。

就像现在他不能理解,人们对他歇斯底里的仇恨和憎恶一样。

因为叶无锋第三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是坐在一辆精心打造的特制囚车上。

他曾经是个英雄,现在是却是一个即将被斩首的“国贼”。

八月的清晨已经有些冷冽,叶无锋用好大一会儿功夫,才能适应脖子周围特制铁板上刺骨的寒意。

他的嘴被一根铁棍横穿,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街道两旁的民众们毫不爱惜自己的嗓子,大声叫喊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个国贼!”

“呸!呸!无耻的国贼!千刀万剐了他!”

“灭了这个叛贼的九族!杀了他全家!”

……

尽管街道两旁士兵用枪杆用力的推挤着人群,但人群的力量仍然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向着叶无锋狂涌。

“啪”!

一片烂带着酸臭味儿烂菜叶从混乱的人群中飞出,砸在了叶无锋的脸上。

汹涌人群似乎得到了提示,一时间臭鸡蛋、烂菜叶、甚至石块如雨点般砸向了叶无锋。

这些腥臭冷硬的秽物砸的叶无锋脑袋一阵剧痛,这疼痛的与当年花瓣临身时的迷茫对等。

叶无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恨他,就像他不明白当初他们为什么那么崇拜他。

“咚”!

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砸中了叶无锋的额角,温热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又痒又痛的感觉让倍觉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刻,他毫不怀疑愤怒的人群会在他到达刑场以前,把他砸死在这条京都最繁华的大街上。

“啪!”“啪!”“啪!”

一阵鞭梢爆响之后,叶无锋的囚车后方快速来了两队金甲红袍的金吾卫骑兵,他们手上拿着染着红色颜料的长鞭,不断的抽打着街道两旁的状若癫狂的人群,嘴里大喝道:“退后!退后!”

叶无锋看着那些被鞭子抽到人,他们身上那些鲜红的鞭痕像极了一道道流血的伤口。

人群也许是感受到了切身的疼痛,也许是怕身上的赤红的鞭痕标记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总之前一刻还汹涌澎湃着涌向叶无锋的人群,顿时乱了阵脚,前排的人拼了命的往后退缩。

在被牢牢锁在囚车上的叶无锋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想笑:他们为什么愤怒?他们自己真的知道吗?也许生而为人大家都一样;总是觉得自己有明晰的理由愤怒或悲伤,但实际上却不过是肤浅的一时冲动,或是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金吾卫骑兵的加入虽然让两旁的人群陷入了混乱,但却实实在在的拓宽了道路,加快了队伍前进的速度。

看着不远处那堪称巍峨的牌坊,叶无锋知道队伍的目的地快到了——京都人口流动量最大,也最宽广的街道南市口。

那里是贯通整个京都东西南北的十字路口,中心数十丈方圆的空地是大恒尽人皆知的刑场。

每年的冬至前,这里都会有大量的犯人在这里被斩首示众。

当然,偶尔也会有像叶无锋这样“罪大恶极”,需要紧急处死的人会被在这里被处决。

大恒王朝处决人犯的方式有很多种;有时是砍头,有时是腰斩,有时是绞死……

王朝之所以把杀头这种事情放在京都最热闹的地方进行,是因为太宗皇帝的国师认为,这样一来可以借人群脚踩的阳气压制鬼魂,二来能增加朝廷威严,震慑百姓们容易躁动的心。

可是自太祖开国以来,看了一百多年各种杀人手段的京都人早已麻木了。

他们甚至把处决死囚当成另一种形式的狂欢,把各种处决方式当成把戏一样观看;看到觉得精彩的地方还会大声喝彩!

他们见惯了杀人,对于为什么杀人已经不再关心。

如果有囚犯斩首,他们会在事后运来黄土盖上血迹,然后在被掩盖的血迹上该摆摊摆摊,该走路走路。

如果囚犯是被绞死的话,那就更好了!

因为他们连黄土都不用垫,等绞刑架撤走之后,他们就可以在曾经的绞刑架之下继续做生意糊口了。

叶无锋不知道永安公主在南市口的刑场上为他准备了怎样的收场;是斩首?还是腰斩?或者是绞刑?

毕竟,她是那么那么的恨他!

“也许在她看来,是我毁了她的一切吧?”叶无锋内心沉痛的想着,“她的确有资格恨我,尽管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叶无锋无奈的闭上眼睛,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不管他今天怎么死,明天都会有人在他死的地方摆摊讨生活——也许会撒一层黄土,也许连一捧黄土都省了……

“咻~嘣!”

叶无锋被他曾经无比熟悉,弓箭破空穿透人体的声音惊醒!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名金吾卫的脖子被一支鸣镝号箭穿过,连哼都没来的及哼一声就摔落马背。

号箭声尚未断绝,只见两侧人群中突然一声暴喝,跃出无数人冲向两侧的士兵和金吾卫,眨眼间便用短刀放倒了数十人。

及至此时金吾卫中才有人反应过来,一边敲响铜锣一边大喊:“全军戒备!有人截…唔……”

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锣声也戛然而止。

然而这几声锣响已经足矣惊醒在场的人群,本就动荡的街道愈发混乱,无数人尖叫着者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起来,就连金吾卫的骑兵都被四散的人群冲的东倒西歪。

“都督莫慌!我们来救你了!”

一个铁塔般的大汉一斧头砍翻了叶无锋身边的金吾卫骑兵,一跃跳到了他的身边。

叶无锋认得,这人是他的亲兵首领陈大满!

才不过旬月未见,这个身高九尺,壮硕如牛的铁汉,此时竟是一脸的风霜之色,连胡子都有些花白了。

陈大满右手拉住囚车上的铁栅,左手大斧挥过半个圆弧,用力的斩在了囚车的铁索上,带起一片火花的同时,也震的叶无锋脑袋嗡嗡直响。

哐哐哐!

陈大满没有注意到叶无锋的窘境,对着铁索连续斩击,直震的叶无锋两眼翻白一阵晕眩。

就在叶无锋以为自己会被这个莽汉活活震死在囚车上的时候,一道身影闪了过来,一把推开了陈大满,拍着叶无锋的脸颊道:“都督!都督!”

缓过神来的叶无锋抬眼一看,原来是行军策士曹万方。

曹万方见叶无锋醒来,“刺啦”一声撕下了自己的衣襟,细心的把叶无锋的脖子和铁枷垫开,一边示意陈大满继续动手,一边在叶无锋耳边大声道:“都督莫慌!兄弟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定会把都督救出去的!”

叶无锋嘴里穿着铁棍,无法回答曹万方,但他确实看到了的人群里无数熟悉的面孔。

他们有些从在街道两旁的房舍里冲出来,有些从人群中突然暴起,有的则已经和金吾卫和士兵拼杀在了一起。

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东平军的精锐班底,几乎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士,京都这些未经战阵的金吾卫巡防营的士兵,很明显不是他们的对手,面对他们招招致命的搏杀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但叶无锋心里明白,永安公主绝不是软弱无谋之人,不然他也不会手握京都兵权,仍然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不知道永安正在谋划什么,但他知道永安这一次绝不会放过他的,毕竟她是那么恨他,甚至连众高贵族对他的恨,都不会有她那么纯粹,那么深刻。

“哐!”

陈大满不愧是东平军第一大力士,在他如饥似渴的大斧之下,就连刑部特制的铁索也被无情的斩断了。

“都督!快跟我走!”

陈大满一把掀开囚车的栅栏,随手用它砸翻了一个试图靠近的金吾卫骑兵,曹万方则拉着叶无锋跳下囚车。

长达两年的京都生活,让叶无锋对京都的街道十分熟悉。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正在朱雀大街,距离最近的就是京都南门,再往南走不远就是南市口,过了南市口经怀恩坊就能上大路直通京都南门出城。

这听起来不难,可实际上这附近却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段,几乎寸步难行不说,路上还要经过南衙守备军的兵营,他们不可能冲的过去。

可是如果要从东西两侧的城门出城,就必须穿过混乱的人群,从南市口转向白虎街或青龙街出城,这同样也很不现实。

而他们背后的北方,则是大恒王朝的皇宫大内,绝对的死路一条。

叶无锋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和这些兄弟们的生路在哪里。

“都督放心!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你只管跟我走就是。”

也许是看到了叶无锋的疑惑,曹万方一边用斗篷将叶无锋裹起,一边说道。

叶无锋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谋划,但却能从曹万方的声音里听出来他们又似乎有着十足的信心。

从战场的形势来看,他们也确实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

因为这些东平军的猛士并不是在胡乱的砍杀,而是三五人一组默契地互相配合着在移动。

曹万方用斗篷将叶无锋遮住的同时,混乱的战场上,不一会就出现了至少五六个裹着跟叶无锋一样斗篷的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奔走。

他们的身材也都与叶无锋相当,很明显是早就选拔出来混淆金吾卫和巡防营士兵耳目的。

叶无锋还注意到,就连陈大满这个莽汉,在砍断铁索以后也立刻转战他处了,换成了形貌皆不起眼的曹万方来保护兼引导着他。

此时街道上的混乱还在扩散,到处都是急于逃离的人群,以至于远处闻风而来支援的金吾卫和巡防营被人群所阻挡,只能下马一步步艰难的靠拢。

而东平军的人明显早已料到了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尽数抢占了附近的制高点,用弓弩精确的狙杀着金吾卫与巡防营的军官,尽量扩大现场的混乱。

曹万方一手执刀,一手牵着叶无锋快速在混乱人群中穿梭前行。

尽管人群混乱不堪,但叶无锋和曹万方的前进却并不算太困难,因为有四个的壮汉两个在前,用长杆的一头插进人群,然后再配合后面的两个人强行排开人群为他们开路。

曹万方一行人趁乱拉着叶无锋东西乱拐之后,不动声色的开始护着他向一个方向推进。

这一路叶无锋的头虽然被斗篷严密的罩着,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他从那些颤抖又忙乱的脚,以及周遭歇斯底里哭喊声中,也不难想象现场是如何的混乱与残酷……

在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混乱与推挤,看过无数人的脚背与鞋底之后,叶无锋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堵墙,一辆装满杂物的独轮车贴墙而而立。

早已守在独轮车边的两个人,迅速接应了过来,一个人将叶无锋拉到墙边,一个人迅速将独轮车推到一边。

独轮车原先挡住的墙面,顿时出现一个三尺见方的破洞。

“都督!委屈你了!”

曹万方低声在叶无锋耳边说了一句,便把他推向了破洞,而原先跟随着他们的人则巧妙的替他们遮掩着。

钻到了墙的另一边,叶无锋才发现这是一家规模颇大的酒楼一类地方,只不过他虽自认熟悉京都的各大酒楼,这个地方却好像从未来过。

“都督,快随我来!”

同样钻过墙的曹万方拉着叶无锋的手,径直走到一张大桌子边,从桌台下摸出一把匕首来。

这匕首以鲨鱼皮为鞘,乌木柄上镶嵌着宝石,一看就不是凡品。

曹万方拔出匕首时清光一闪而过,虽然隔着两三尺的距离,叶无仍然感觉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呛”!

随着曹万方手起刀落,横在叶无锋嘴里的铁棍应声而断,曹万方趁势又砍向叶无锋手上的镣铐。

但这次却没有那么顺利了,他卯足了劲连砍了四五下,带起一片又一片的火花,却依然没能砍开叶无锋手上的镣铐。

那根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色铁链,被曹万方斩了那么多下,乌沉沉的链条居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叶无锋阻止了尝试继续斩击铁链的曹万方,强忍着两颊的酸痛道:“不用再试了!这一套镣铐看来是砍不断了,再试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你们有多少人回来了?我不是让怀仁郡主带你们回东平了吗?”

曹万方也知道手里的匕首斩不断铁链,只是心里仍觉得十分不甘,他愤愤的将匕首插回鞘内,道:“大军早在半个月以前就随怀仁郡主撤往东平了,我们这几百老兄弟是八天前自愿潜回京都营救都督的。”

叶无锋闻言眉头一皱,曹万方所说的几百人,毫无疑问都是自己帐下的精锐。

从刚才偶然看见的几个熟悉的面孔来看,应该有不少都是中高级军官。

这所谓的“几百人”,可以说是东平军的骨干中坚,一旦他们都战死在了京都,整个东平军无疑会元气大伤,怀仁郡主即使带大军回到东平,也将很难有自保之力。

“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都赶紧离开这里吧!”叶无锋长叹一声道,“永安心思缜密,众高贵族又恨我入骨,现在多留京都一刻大家就多一分危险!”

曹万方似乎胸有成竹般笑了声道:“都督放心!这次营救行动我们计划的十分周祥,还有风火营的暗桩协助,我们一定能逃出京都!”

“风火营?”

叶无锋闻言微微一愣。

风火营是他的结义二弟的精锐骑兵,可是二弟早在一年多前,就主动要求北上与狄人左贤王作战,没想到他居然还在京都留下的有暗桩。

“是啊!我们这位二爷可不简单呐!”见叶无锋似有不解,曹万方不无感概解释,“他离京已经有一年多了,我们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咱们现在站着的新月赌坊,竟然是他们风火营的产业!”

叶无锋闻言心里顿时释然了一些,怪不得他觉得这里像是酒楼,看起来却又觉得陌生,原来是赌坊啊!他从不赌博,自然不会来过这里。

至于曹万方对他二弟和风火营的感慨,叶无锋反而不怎么意外。

早在他们认识的时候,自己这个二弟和他的队伍就是半军半商。

虽然是军队,但什么挣钱的生意他们都会想办法插一脚。二弟在京都呆了近两年,又曾位高权重,不偷偷摸摸插手赌坊一类的生意才会让人感到意外。

“待会儿我们从新月赌坊的后门出去,经鸣玉坊上白虎街,从西门出京都!”曹万方信心满满的说道,“永安公主和五高贵族一定以为,我们会带着都督从南门出城追大部队,或者从东门出城去东平三郡!我们大部分的弟兄也正在东门和南门牵制着金吾卫和巡防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们半个月前就已经派人通知了二爷,让他派骑兵在西门外接应我们!我们会合风火营骑兵从北境回东平,到时候再跟五高贵族和永安这娘们儿算账!”

叶无锋听了曹万方的话,心里稍觉安定。

他和东平军的根基在东北方向,京城以西没有他的安身之处,就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要从西门出城,所以曹万方所说的计划成功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当然,前提是他们真能躲过巡防营士兵的耳目,快速的到达京都的西门。

既然主意已定,叶无锋就不再犹豫,他抖了一下镣铐,自己将斗篷裹紧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赶紧出城吧!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曹万方将匕首别在腰上,一马当先的开始带路,而随行的几个军士则再次把叶无锋护在了核心。

在赌坊的偏门处,曹万方已经备好了马匹,几人匆匆上马,向鸣玉坊疾驰而去。

新月赌坊有两个大门,除了正对大街的正门以外,还有一个开在通往鸣玉坊胡同上的偏门。

这个偏门虽然不是正门,但规模却不比正门小多少。

因为鸣玉坊是京都最大的风月之地,全京都最顶级,最当红的花魁几乎都出身于鸣玉坊的馆舍。

自古“黄”“赌”难分家。

新月赌坊的大顾客基本都是从偏门而来,正门反而没多少顾客走,所以新月赌坊在这条路上花了不少心思,不但道路宽阔平整,就连闲杂人等一般也不许进入。

因此虽然隔墙百丈开外的大街上乱做一团,但叶无锋他们这一路走的十分顺畅,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很快就顺利到达了鸣玉坊。

鸣玉坊这个地方,基本是以青楼馆舍为主。

此时刚到午时,院子里的姑娘们要么正在休息,要么就是刚刚醒来,一路上行人也是极为稀少。

即使偶尔有几个早醒的人看到了正在疾速骑行的他们,在这种地方生存的人也都深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不但没人出来触他们的霉头,甚至有人看到他们携带兵刃,赶紧关上了门窗。

曹万方准备的马都是好马,这一路又没有什么阻碍,以叶无锋的估计,再这样疾驰小半个时辰,就能顺利抵达京都西门。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小队金吾卫骑兵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从他们懒散的队形和嘻嘻哈哈的态度来看,他们明显还不知道因叶无锋被劫走而引发的大乱。

因为叶无锋曾经奉命集训整顿过金吾卫,所以金吾卫的军官们大多对他都不陌生,当他们看到叶无锋一行人时,领头的几个人脸色顿时僵住。

好一会才有人意识到他们是遇到了“反贼”叶无锋逃狱,大声叫道:“是叶无锋!是叶无锋!截住他!截住他!”

十几名骑兵顿时惊醒过来,连忙在路上排开阵势,想用马匹挡住叶无锋等人。

叶无锋与曹万方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得不勒马缓行,思索对策。

营救计划中为了减小目标,只有连曹万方在内的五个人跟着叶无锋。

现在对方十几个人马堵住了路,如果硬闯曹万方和四个军士倒还好,可没有软甲又带着镣铐的叶无锋却必定会被留下!

“都督!我们拖住他们,你尽管往西城门跑,城门口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人。”曹万方勒马望着对面的金吾卫,缓缓抽出佩刀,“兄弟们!备战!誓死掩护都督突围!”

叶无锋身边的几个军士也都举起了兵刃,大声附和道:“誓死掩护都督突围!”

然而就在叶无锋等人准备以命相搏时,只见那群金吾卫旁边的一家青楼里,突然冲出来一大群莺莺燕燕,有的甚至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冲向那群金吾卫骑兵,有喊“大爷”的,有喊“冤家”,也有喊“死鬼”的,拉马的拉马,拽人的拽人,顿时把那十几个金吾卫骑兵搞的手忙脚乱,七零八落。

叶无锋和曹万方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与不解。

“这不是我们安排的!”曹万方有些窘迫的解释道,“都督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从不来这种地方的,即使偶尔来了也没这么大面子。”

叶无锋闻言一愣,好像他的话觉得哪里不对,但却来不及细究了;因为他看到那些女子中,有人在急切的向他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过去。这些金吾卫虽然大多都是些二世祖,不像久经沙场的老兵那么狠辣决绝,但这些莺莺燕燕也绝不可能牵制他们太久。

事态紧急,容不得叶无锋他们多想,只好赶紧打马疾驰而去。

过了鸣玉坊,就是京都西市白虎大街。

白虎大街上因以马匹兵器为主,常有在街上人试骑骏马,在这里骑马疾行反而没有那么显眼了。

而且也许是因为叶无锋今天要在南市口处决的消息,吸引了太多人去看,偌大的白虎街竟然行人出奇的稀少,让叶无锋一行人更加顺利。

“哈哈哈!兄弟们加把劲!马上就到了!”曹万方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伏在马鞍上低声说道。

眼看城门就在眼前,一行人马上就能脱困,几个随行的军士也都兴奋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叶无锋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西门是京都最大的城门之一,现在正是午时前后,按理说正是人们进出城门的高峰期,可现在居然城门大开,连一个进出的人都没有。

就在叶无锋想提醒曹万方等人小心的时候,猛听一声炮响,城门忽然关闭!而他们的周围的巷子里和城头突然出现一群群黑甲骑兵。

“是黑甲军!”曹万方目瞪口呆的看着异变突起,脸色色发白的说道,“我们被包围了……”

叶无锋急勒缰绳,那马急停之下“希律律”一声,人立而起,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脸色苍白阴郁,一身华服仍难掩其清冷的女人正站在城头女墙边上。

“永安……”叶无锋梦呓般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哈哈!叶无锋!”城头的女人居高临下,以跟她的美貌极不相称的恶毒目光,咄咄逼视着叶无锋,“既然你能出卖我,怎么就想不到有一天你自己也会被人出卖呢?”